屠苏酒满大街都是不需要特意去找, 徐筝挑了个最顺眼的摊位买了两坛放到背篓里准备带回家，老板是个圆圆脸的和气妇人，见徐筝花钱爽快还附送了一个今天衙门可能卖牛肉的道消息。

    “女郎手上的镯子可不便宜呢。”

    徐筝不太明白妇人是怎么看出她的经济实力的，于是她坦率的问了出来, 并惹来了一长串有点像母鸡但依然很好听的笑声。

    哦, 破案了。

    徐筝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看了自己刚买的镯子一眼, 款式精美样式轻巧, 还是今年比较流行的金银丝缠花，银楼的招牌之一加工难度高价格贵, 平常人家还真承担不起。

    “多谢。”

    十分真诚的冲着妇人道声谢，徐筝把酒放好便匆匆往衙门的方向跑。

    家里备着货劁过的鸡鸭并不缺，猪肉还有不少在猪圈里扑腾也不用考虑, 鹅肉不太好吃马肉平时买不到，狗肉处理不好一股子狗毛味，羊的膻味也有点重吃不得太多，这么算下来徐筝需要的也就是牛肉驴肉之类可遇不可求的少数几种，其中牛肉又比驴肉要难买。

    农业社会的牛都是在官府登记过的，来源要么自然老死官府统一出售要么大户人家倒霉牛不心跌死一部分送到官府统一出售，徐筝之前买的牛肉就是老死的废了半天功夫才把味道弄出来, 可就是这样的老牛肉也不是经常可以碰到的。

    “他们先买，剩下的我都要了。”

    包圆这个词在这边还没有出现，不然徐筝更想牛气哄哄的吼出这两个很有装X概念的字眼, 即使如此还是引来一大片震惊的目光。

    牛肉的价钱可不便宜！

    负责算钱的吏开始还有些不高兴, 在徐筝塞了把铜钱以后立刻转怒为喜——他们这个级别能分到的无非就是牛蹄之类的边角料, 跟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处理起来费劲吧啦，不如用手里的钱买两斤肥猪肉回去煎了吃来的香。

    贵人送过来的是大半头牛，徐筝即使喊出了豪气冲天的全要也只有半头牛加上脑袋蹄子内脏之类的地方, 幸好那个吏收了钱又图徐筝爽快给她留了一条完整的牛腿，不然徐筝看到的可能就是零碎的带骨皮肉。

    收获颇丰！

    更让徐筝高兴的是，她回去的时候屠夫明天有人会杀驴子，到时候早起跟过去买了又是一样好食材，虽然冬天早早离床可能要受点罪，但为了好吃的徐筝觉得自己可以！

    “内脏直接卤了，到时候煮面炒菜都好吃。”

    徐筝暂时懒得琢磨牛内脏的一百零八种吃法，难得的食材要么经过复杂工序精心制作要么就是简单粗暴的处理方法，最近为了过年的准备忙的团团转徐筝根本没心思琢磨，反正这些进了卤水就能达到自己的食用标准不怕浪费，再折腾点别的还是等有时间再。

    “猪肚可以吃了吗？”

    想到卤制品徐筝就有点馋了，明明昨天才啃了五只鸭脚四只牙齿的牙似乎又痒了起来。

    “差不多了。”

    陈年老卤的熬制需要耐心和时光，厨娘每天都记得把卤汁加热生怕它长久不动会变质，徐筝这边的卤味销量只能是一般却也足够卤水里面材料的替换和一大块工资，前世从网上看到的经典配方经过这个世界的改变味道失色不少，却也差不多是这个世界中等偏上的水平。

    销量一般的原因不是卖不出去，而是徐筝佛系买材料佛系售卖，数量提不上去最后得出来的总金额并不占什么优势，对此徐筝表示无所谓，毕竟这个做出来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其实大部分都是作为火锅店的赠品，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连内脏这种便宜的补充营养的东西价格都被炒的太厉害。

    “那中午用茱萸炒了吧，蒜子记得捡出来。”

    徐筝在现代很喜欢吃的一道菜就是辣椒炒猪肚，可惜之前忘了让商人们帮忙找辣椒现在过年大家都忙着团圆，只能先用茱萸花椒暂时代替了。

    这道菜做起来并不算难，卤好的猪肚是一个开口的圆袋子模样，顺着口子切出一个个圆圈放到碗里，锅里放油煸炒葱姜蒜再下茱萸，炒到八成熟下猪肚继续翻炒，然后加豆蔻之类的大料放水炖煮到收汁盛出就好，属于典型的快手菜。

    猪肚咬下去辣中透着股子鲜味，卤水的香气顺着花椒带来的轻微麻痒占满了口腔，空口多吃几个只觉得舌头没味，配上一份白米饭却能品到天荒地老。

    “成。”

    厨娘利落的应了下来，这个时代炒菜有但并不算特别流行，难得碰上一户大方的主家厨娘自然要把炒菜可劲儿的练习。

    “厨房还有两斤肉，你们自己分了，牛腿上的肉片下来一半卤了，剩下一半片成薄片我有用。”

    徐筝想试着做下风干肉，如果真的成功了以后就可以细水长流了。

    “牛肉记着每天看一遍有没有坏，血水别让它流出来了。”

    蒙古传统做法相当简单粗狂，冬天牛肉切成长条放到太阳底下晒，差不多花一整个冬天的功夫就好了，夏秋不晒不是因为太阳不够，而是有大量蚊虫晒上去不太干净。

    据这种传统做法晒出来的风干牛肉颜色跟煮过的差不多，但比起市场上熟制的风干牛肉颜色还是比较浅淡的，仔细看还能发现生肉上保留的血丝，吃的时候直接用手撕下来就能塞嘴巴里，要是想继续加工也行。

    “这……”

    厨娘对着牛肉还是有些迟疑，如果是寻常猪肉这么做她敢，成本有限坏了也不心疼，可这是价格和出现次数一样美丽的牛肉啊。

    “这法子是我从边关那边的老人听来的，也就是试试。”做坏了不怪你。

    最后一句话没出来但显然被厨娘领悟到了的，顿时一颗心就放在了肚子里雄赳赳气昂昂的冲牛肉下手。

    “牛蹄待会儿扒了毛直接炖了吧。”

    当徐筝被问起晚饭吃什么的时候，她很淡定的回答。

    洗干净的牛蹄剁成三段焯水加生姜大葱料酒再和水炖半盏茶时间，捞出清洗后根据口味加大料和各种酱料，加满热水慢慢炖煮个几个时就可以吃了。

    “牛蹄子上面全是筋，用来当磨牙的夜宵刚好。”

    徐筝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研究下漱口水，毕竟一天六餐大晚上还要抖着去刷牙实在是有点为难人，试问谁不想在寒冷的冬天吃着零食握着手机无所事事的消磨时光呢，床边就是垃圾桶吃饱了直接往被子里一缩再一睁眼外面已经换了颜色。

    多么美好的咸鱼时光！

    可惜已经跟徐筝早就没了关系。

    有些杂乱的眉毛被一根根拔掉不守秩序的存在，在徐筝对着铜镜经历了一通龇牙咧嘴后终于艰难的将自己的眉毛修到了勉强满意的效果，好在这个壳子的血亲不怎么样却都有着基础版的浓眉大眼，让徐筝扮起徐峥来不至于那么费劲。

    一般来女扮男装还是挺有难度的，因为性别的差异让双方的言行举止都有所不同，在阶级分明的男权社会更是如此，也幸好徐筝现在的脸基础比较好，淼朝的读书人也挺有物种多样性。

    “徐峥”现在也才十来岁，不算这么早长胡子，接下来只需要重新温习一下自己读过的一些书，换上一身男装言行举止大方一些就行。

    她还没有到变音的发育期，只需要稍稍压着嗓子再故意表现出一两个和徐筝不同的地方，然后跟安城这边的人减少接触就没什么可能会穿帮。

    到底大家都忙着呢，谁有心思关心这些私事啊，也许是以前还有那些碎嘴的会街头巷尾到处蹿八卦，现在也都忙着挣铜板银两过个好年呢。

    徐筝来了安城三个月，提供了近百个工作岗位（正式工临时工运输工佃农），凭着一己之力将快半个安城从一潭死水中盘活，在很多人眼中更像是一个奇迹。

    “不过也就走到这里了。”

    大部分的人都不以为意。

    奇迹的魅力就在于不可复制性。

    过年的时候安城是不会看到乞丐的，倒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黑暗的事情，而是大户人家为了表示自己的善心会派下人去外面，过了护城河的地方施粥，以前是因为灾荒和同情现在大多就是传统的作秀，心软一点的用陈米杂粮心硬的就直接用发霉的粮食甚至混着石子垃圾。

    “本来就是免费给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百姓温顺如绵羊，他们是绝不敢表达不满的，在他们有限的观念中大户人家能发善心已经是顶好了，他们不会去想落在他们头上的沉重赋税有多少是为他人承担，更不会想到他们成为流民乞丐是因为这些有钱有权者乘着灾荒到来时的粮食控制和土地兼并。

    “我们要不要也去搭个粥棚？”

    徐筝对很多事情都不敢细想下去，第二天早上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问厨娘。

    “那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厨娘一脸平静的摇了摇头，一张脸上是见惯了生死的漠然。

    施粥的人家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徐筝跟他们的体量比起来就是虾米和鲸鱼，宋淼两朝权贵存下多少家底是谁都不敢深究的事情，她要是敢去抢个风头分一杯羹一段时间就要连人带财全部消失。

    “那些百姓可真是无情。”

    一身蓝衣的公子看着寥寥几个粥棚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民皱起了眉，他们家在安城的顶级，却一向惜贫怜弱每年都要来施粥，可来了好几年来来回回的都是他们这些顶层的人。

    “多谢，多谢……”

    一个老翁颤抖着手接过清如水的粥，也不顾上面漂浮的虫和杂草便一个劲儿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