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城东刘家的, 这个是城南李家的，这个是安庆街上王家的……”

    沈阳一边利索的把食盒放到相应的位置一边在纸张上做记号，她的其他方面普普通通唯独记忆力相当出色，在同一背圆周率100位的测试中成功脱颖而出成了外卖管理员, 脱离了洗洗切切的杂生活以后也很有希望坐上物资统筹管理的位置。

    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 当时没什么文化就听到一句太阳冉冉升起, 之前有个女郎拿走了冉冉她就直接取了个好写的单字, 就是不知道为啥每次东家叫她好像都有点不自然。

    尤其是一些女郎因为年纪比较大，叫她还要在名字前加个的时候。

    “还在学算术呢？”

    看着沈阳熟练的在纸张勾勾画画, 一个等着送货的女郎脑袋就凑了过来，没有苦味的茱萸酱给火锅补上最后一块短板，不愿意专门出城去吃的富贵人家也不介意多花些配送费让食铺送货上门。

    “要涨工钱可不得学东西吗。”

    沈阳倒是不以为意, 她都十二了再过几年就要找个男人，现在不想着存东西以后连聘礼都拿不出来。

    是的，她准备找个男人入赘，反正爹娘把她卖了的时候什么恩情都还完了，更何况嫁人做媳妇哪有自己当家做主舒服啊。

    “要是没男人也能生娃就好了……”

    乡野人家开起荤素玩笑都没个忌讳，沈阳年纪却也知道不少男女之事，无人教导也不知道什么场合什么话, 这就是所谓书生称之的粗俗下流。

    “好好学，以后有的享福呢。”

    女郎接过食盒就轻快的上了路，别看腿不长可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徐筝这边是按件记钱的, 一天只要多跑上几家嚼谷就有了。

    “你我们要不要试着把推车搞出来？”

    现在大街上跑的都是马车牛车平板车, 只有两个轮子四个轮子怎么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

    推车是什么？

    许灵试图从字面上推断这个到底是嘛玩意，最后还是满脸的懵逼。

    “如果我们把车子做一点，然后在两边安两个长一点的把手, 下面加个轮子……”

    独轮车在徐筝生活的城市已经很少见了，好在徐筝也看过工地搬砖参观过农家生活还有些模糊的印象，不过毛笔还是软塌塌的有些不听使唤，徐筝琢磨着什么时候自己要把炭笔做出来。

    “要不搞个工坊？”

    徐筝一想到自己只有理论知识的水泥火药制作方法就觉得头大，她脑子里的东西不少敢掏出来的却不多，可一切知识长期不用会忘被人发现她自己就得消失。

    刚好现在买了批人回来，先找几个聪慧的女孩子从头开始总好过什么都不干。

    “一些东西现在拿不出来，但是可以先做迷你模型当练手。”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最后徐筝竟然将画了个大概的独轮车顺手一推就抽过一张白纸开始写写画画，许灵顶着一脑门子问号明白徐筝一时半会不会搭理她，叹了口气拿着图纸就出去找匠人了。

    摊上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东家，她真的太难了。

    水泥，火药，玻璃，肥皂，草纸，炭笔，水车，谷机……

    “怎么会这么多……”

    看着被拉出来的长长长长长清单徐筝也有些傻眼，平时她觉得少了些什么不方便就会随手记到本本里，去掉一些空调WiFi之类现在技术达不到的，再去掉一些这个时候最常见的，记下来需要制造或者改进的东西还是多到让人惊讶。

    “不行，得赶紧搞起来！”

    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的徐筝一下子就有了紧迫感，毛笔在纸上那叫一个龙飞凤舞中医开药，没多久就弄出了完整的计划书……的框架。

    咳咳，重要人员只需要负责主要事项，其中的细节可以让许灵她们来干。

    毫不心虚的往自己嘴里丢了个兔头形状的奶球，徐筝琢磨着是时候出城看看码头生意做的怎么样了，要知道大部分食材的边角料可都是流向了那里，作为最终销售点的生意不好很容易亏损的。

    没毛病，该赚的钱没赚到可不就是亏了嘛。

    “杜娘子脚店有人闹事……呼哧呼哧……”

    一个女郎跑过来乱了徐筝的计划，让一路狂奔过来累得够呛的女孩在这边休息一会儿，徐筝将腿上带子一系就冲了出去，三两下就没了踪影。

    幸好她的每件衣服都是适合运动的，即使看上去不适合的暗处也有带子纽扣之类的机关。

    杜娘子脚店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其中不乏光鲜亮丽的高门大户，徐筝摸摸自己已经乱了的短发果断换了个方向拐进后门，抓了一个认识的徒弟就进了房间。

    要么怎么杜月会做人呢，脚店开起来以后就专门给徐筝留了个房间，即使徐筝一年可能未必在这边住上一个月也把里面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了，不然现在徐筝要出去对线还真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毕竟你不能指望穿着练功服和一群权势人家battle对不对？

    “还好没带走。”

    拉开衣柜看着里面的几套成衣松了口气，让眼熟徒弟在门口等着就哐当一下关了门，之前开业的时候为了带动人气她穿了裙装带了首饰，后面走的时候嫌麻烦是换了衣服的。

    门口的冲突目前还停留在略微有火气的语言上，徐筝估算了下时间便利落的把自己扒干净换好华衣，红裙金线掐腰银，珍珠绣鞋璎珞圈，快到肩膀的头发梳梳顺戴好玛瑙莲花冠，加上挂耳翡翠枫叶坠，虎宰熊攀悬崖的一放出来开门就差点让眼熟徒弟跪下。

    红色张扬，气场不够强势看着就像是被人捧在手上的扬州瘦马，而徐筝穿着却像极了一团火，带着血气的眼神一扫过来就让人双腿发软，充分演绎了什么叫身高一米五增高一米六气场三米八。

    “带路，去见见那个书生。”

    也不知道这些书生哪来这么多事情，穿一整套下来的麻烦他们感受不到还整天在这里逼逼赖赖，真有本事就去剁了金兵啊，整天找这边女郎的麻烦算什么！

    一想到自己今天的计划全都被乱徐筝就不由自主的暴躁起来，面无表情下本就冷淡的眉眼更加锋利了几分，画了半天弄上去的哪吒同款朱砂眉心印似乎都活了过来，让带路的徒弟又忍不住了个哆嗦。

    #气场太强，A到腿软#

    “当今天子都在勤俭节约，你们如此浪费可对得起天下百姓吗？”

    音色一般音量一般音调一般，徐筝再次花了点时间检查自己身上没有出纰漏菜才大踏步走了出去。

    “哟，我怎么不知道一个脚店就能代表天下百姓？”

    在现代的时候徐筝就很烦拉虎皮扯大旗的人，张口代表全世界闭口为了天下苍生，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一个正直的人不畏权势勇敢发声，关键是这些人扯七扯八却屁事儿不做，典型的宽于律己严于待人。

    果然就跟他的声音一样，这个书生长得也只能是一般。

    “你又是何人？”

    书生一副自己不懈跟闲杂人等话的模样。

    “那你又是何人？”

    对付这种人就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不然他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败……额，败自己，因为徐筝的食品生产销售链正式闭合以后已经没有了最后一个可以诟病的地方。

    “看你蓝布衣衫双下巴应该是个书生，那读了几年书有什么功名可曾在东华门唱名？”

    蓝布衣衫没补丁，要么家境不错要么是被供着，双下巴白皮黑眼圈，应该没怎么干活又长期熬夜……徐筝仗着自己眼力好快速分析着这个不知名的背景，有点后悔自己没先问清楚情况。

    “家中有几亩田几间屋？可曾进过这脚店享用吃食？”

    不知不觉主动权就到了徐筝手中，杜月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刚刚被徐筝护在身后扑通扑通的心脏，上前两步就凑到徐筝耳朵边言简意赅的把事情了个清楚。

    “……你们可知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

    女孩贴贴的场景似乎刺激到了书生，他竟然神奇的短暂找回了自己的智商又开始了大放厥词，不过徐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甚至嫌弃他的声音影响她听杜月话。

    书生：……

    好气哦！

    “一道你觉得奢靡的菜。”

    徐筝在经历了狂奔换衣化妆护场子以后总算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基本的教养让她没有骂出脏话。

    这件事情的起源大概可以称之为一个书生的脑补——这个书生属于苦读多年家境贫寒的一波，整天喷天喷地觉得怀才不遇而且超级敏感，别人看他一眼都觉得是看不起他的那种。

    杜月的脚店针对的是安城顶端的那一拨消费者，为了吸引客源走的都是高大上路线，凭着新奇的菜谱环境和好手艺成功招揽不少客人，最上面的客人就这么些你多了我就少了，顺理成章惹来同行嫉妒。

    然后今天这个书生就过来了，一道菜没买进门看到菜价张口就黑店，女郎耐心的解释以后又瞬间改口大义凛然的问她们做这种奢靡的菜不觉得心虚吗，已经搅合了不少客。

    当然杜月没这么具体，背景之类的都是徐筝脑补完整的。

    “你们那道财才双招的原料是鸭舌，一道下来至少要二十只鸭子才能凑齐，哪里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