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成了玉面军, 士兵被统称为红玉君，因为她们的手上绑红带，刀伤缠红布，有些表示亲近的也会称她们一声红玉女郎, 或者红玉娘。

    这个称呼是用尽了徐峥浪漫派的脑细胞才定下的, 在知道百姓已经自发叫出玉面军的称呼以后, 她就知道如果再不行动, 普通人会自发取出一个可能让她们难以接受，却流传甚广的通俗称呼, 比如女君。

    这个名字不能不好，但是这是古时姬妾之流对正妻的称呼，在这种女子基本是男子的附属物的年代, 着实令人有些膈应，关键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普通人没那么多知识，觉得君子是个好词，女君的含义自然不会差。

    要是真的被叫了这种称呼……到时候真的谁都尴尬。

    徐峥这边的战斗策略很简单，每次消灭股敌人，逐渐削弱金兵实力, 发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让敌人陷入人数减少的恐惧，扩张自己的兵力, 让双方势力逐渐持平。

    这些金兵一路走一路吃, 路上到处都是尸骨, 徐筝一点不怕冤枉了好人，要知道，即使是在现代, 也有既得利益者必须承受相应代价的法，更别这种动不动就是抄家灭族的时代，徐峥要做的反倒是让众人冷静下来，不要因为可以随意决定人的生死就移了性情。

    要知道，权利的滋味会是让人上瘾的，在发现自己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的命运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把持不住自己，而人的底线只要被破一次，以后只会越来越低，直到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的时候，才会痛哭流涕后悔不已。

    更加悲哀的是，这种后悔往往不是因为在自己犯下的罪行，而是当初自己做的事情不够隐秘，才会这么容易就被发现。

    “都是好东西，就看怎么用了。”

    徐峥对思想教育其实没什么把握，毕竟她在各个方面也就是个赶鸭子上架的半吊子，但这些事情做了总比不做要好，而且权利这东西，也是徐筝用来提高女子地位的好东西。

    过惯了自己做主的日子，尝到了当官的滋味，女子中不想放弃手中权利的自然会自发的寻找盟友，为了子孙后代都能过上自立的日子，同样的性别便是天然的联盟，毕竟只有人数足够多，发出的声音足够大，高层有足够的势力，才能维持现在的好日子。

    到底，各种权利都是争出来的。

    “处理外包做的怎么样了？”

    看到孙燕进来，徐峥暂时将那些驱虎吞狼之类的计策放下，思维一下子从遥远的天边拉回了脚下的大地，不管未来看上去有多么明亮，现在才是她真正需要把握的。

    “还不错，就是每次交流的时候都要费不少心思。”

    但脑子都是越用越活的，比起简单重复性的体力劳动来，她们还是更乐意和村民们交道，毕竟路上无聊的很，多听几个八卦也多些意思。

    “他们没意见？”

    徐峥问的是那些跟着队伍走的人，这些人身上的东西在徐家军队的眼中不算什么，但在普通人眼中，可都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我手下还是有几个能人的。”

    没有意见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孙燕的手下只问了他们几个问题。

    “首先，你们拿到的东西要怎么带走？我们是不会留下来等你们的。”

    跟着徐峥他们走的人，第一步就是将所有的东西折价卖掉，一时半会儿不好出手的也可以直接交给徐家的商队，只是价钱又要低上许多，而且不能是特别大的东西，或者可以支付一笔保管费，回头到了庄子自己拿回去，但保管费只能是现银。

    这是为了最大程度的节省空间和负重，也是为了防止疫情和一些人眼红起坏心思。

    “然后，你们不带走的话只能卖掉，要花多少时间，能赚多少银钱？”

    徐家给她们分配的事情大多都是不脏衣服的，比如编草鞋，做草席，毛线，总之能让他们多一些收入，也不会让他们有太多的空闲时间，人闲着就容易多想，多想就容易多事。

    买卖问题从来都是最现实的，他们没眼光，没时间，没本钱，也没什么魄力，即使有那么一两个愿意去冒险，也被一句“你们乘机逃跑怎么办”给堵了回来，不少人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他们跟着的不是什么商队，是真的要人命的军队。

    于是这件摸尸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负责解决的人被记了一功，以后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自然是前途无量。

    “有点累了。”

    孙燕了个哈欠，她的眼下有着一片浅浅的青黑，可脸却依旧美的惊心动魄，徐峥每次看着她的时候都有些恍惚，总觉得这样的女子应该是在锦绣堆中长大，用天下的金银奉养才不会委屈了这位美人。

    “如果，我是如果，”

    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毯子太柔软，徐峥突然问了孙燕一个从没想过的问题。

    “如果我没有来到安城，你会怎么样？”

    按照原本的时空路数，这个壳子应该是悄无声息的死在几年前的雪夜，徐峥很想知道，如果她好好的上了大学，面前的这位美人会做出什么决定。

    想想就觉得生气，莫名其妙被丢到这里就算了，居然连一个焦叔都不给她，至于吗！

    一个个所谓的大家公子，做的尽是些出来都觉得脏了嘴的污糟事情，非得上了刑场才知道后悔自己做事太绝，人头落地时候的涕泗横流也不比其他死人好看多少。

    “我么……”

    孙燕愣了愣，也眯着眼开始思索起来。

    明明跟着徐峥也就是这几年，可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自幼孤苦，独自混迹市井之中，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可偏偏天生一张美人面，寻常人家根本庇护不住，她还有几分不愿往下沉的骨气，所以时常是饥一顿饱一顿。

    如果徐峥没来，她大抵总有一天会支撑不住，愿意用自己的容貌作为筹码，去换取自己所能得到的最大利益吧，就像几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选秀，那安城出身的美人已经成了皇帝的妃子，受尽万千宠爱。

    “你没来，我大概会入宫。”

    可那个美人孙燕也侥幸见过一面，虽然是容貌极盛之辈，却还是比她差上三分，这样的容貌都能得到艳冠天下的没命，她后来也就差不多知道自己这张脸的分量。

    “那个惑主的司贵妃，可能就是我。”

    都皇上是为了美人才乱了这朝纲，可这个时代的女子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吗，不过是一群无法战胜自己劣根性的人，借着美人的口做出种种满足自己的事情罢了。

    “我穷怕了，苦怕了，不想再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看了身边俊俏的少年郎一眼，虽然徐峥尚未机关，但逐渐长开的眉眼却已经能看出日后的风采，那对剑眉直接消去这张脸的所有女气，庄子上多少女郎不嫁，都是被面前的人给迷了眼睛。

    你不，我不，谁知木兰是女郎？

    “我的容貌足够出色，进宫只要不死，那宫中自然有我一个位置。”

    孤女可不代表什么单纯善良，在市井中长大，沾染一身油滑气，才能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足够的心性，足够的运气，足够的警惕和聪慧，才能独自安然无恙的长大。

    那个司贵妃在皇帝渡江之前就被刺死了，罪名是霍乱朝纲，孙燕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只想笑，那段时候她读了些历史，直接联想到了那位唐朝美人。

    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需要美人赎罪。

    真有意思，不是吗。

    “那我觉得，你应该没后悔跟着我。”

    徐峥的嗓子并不是清亮的少年音，因为是后天强行用药物制作出来的，带着些哑，只能称一句不算难听。

    “为什么？”

    孙燕当然知道徐峥的是真的，但她还是故意问了一句，她跟徐峥隔开了一段距离，不算远，但足以让其他人知道两人没有越界的关系，上次徐峥下狠心开以后，两人就一直注意着保持距离。

    “因为你在笑，嘴巴和眼睛都在笑。”

    瞳孔里面有着好多好多星星，比刚来时候死气沉沉的样子好看多了。

    “……是吗？”

    孙燕怔怔的看着徐峥，从对方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跟照远处的镜子一样，人是的，脸是的，可就算从这么的脸上，也能看出那双眼睛是闪亮亮的。

    “能靠自己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靠男人呢。”

    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当一个男人我养你的时候，就意味着你开始逐渐失去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存在，变成了他的附属物，要知道，越是得宠的金丝雀，就越容易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被抛弃。

    就像是司贵妃。

    “我也是这么想的。”

    穿着铠甲的孙燕笑容灿烂，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