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夭夭和青竹 命运改变的一天
夭夭是一个妓子, 很普通的那种。
普通的被父母因为弟弟卖入青楼,普通的想要逃跑被抓住灌药,普通的学习琴棋书画成了花魁,普通的信了书生的话奉上积蓄, 普通的被肥胖富商纳回家当妾, 普通的因为年老色衰遭受厌弃, 普通的再被卖到青楼, 逐渐成为最下等的娼妓。
她一天要接待许多位客人,却没有一个铜板能拿到手上, 吃的也都是糊糊样的猪食,沦落到最底层的女人就是短期的消耗品,没有一个老鸨会为她们多花上一点心思。
然后有一天, 一个男人在她身上动作的时候,外面突然喧闹起来,男人试图忽略,可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在男人意识到不对劲之前,门便被直接撞开,几个穿着铠甲, 面上带着血迹的士兵随着光冲了进来。
她当时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身体被大块的白布裹住,一个士兵将手指放到她的鼻下感知呼吸, 男人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 整个人被半推半走的到了阳光下, 又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房子后,她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那座关着她的房子其实很, 很破,但在曾经的她眼中是永远脱离不了的魔窟。
就像那个男人,死的很快,很难看,但曾经也是她的梦魇。
“这房子怎么办?”
女声从她的上方传来,她惊愕的抬头,才发现将她抱在怀中,做出保护姿态的人没有喉结,虽然身高不比男子差多少,但的的确确是个女郎。
“直接烧了。”
另一个女声有些冷淡,话的时候却是一点迟疑都没有。
“没有历史价值,没有文化价值,这么破烂,甚至连房屋的使用价值都没有,里面估计蟑螂耗子也不少,一把火烧了重建更省心。”
里面的人被一个个运出来,有坚持要自己踉踉跄跄走的,有被抱着或者背着的,从那扇狭窄的门出来,被明亮的光线弄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甚至流下了泪水。
“别哭,以后日子会好的。”
那个被认错性别的士兵安慰着夭夭,也就是这个时候,女郎才发现自己脸上也有水痕。
“待会儿那边会告诉你们怎么做,听话就好了。”
那栋房子蹿起了明亮的火光,从一点点到一大片,最后骨架终于支撑不住屋顶,彻底坍塌成了一座废墟,在房子倒下的那一瞬间,夭夭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她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同伴,发现她们脸上也是相似的表情。
她们并没有看到房子彻底烧成灰烬。
“要好几个时呢,时间太久了。”
士兵认真的解释道,这边身上带病的人不少,越早看医生越好,也就是这个时候,夭夭才发现这个女郎剃了男子道路没有的寸头。
“这是清洗身体的地方,我们是好人。”
士兵明显不是口齿伶俐的性子,但夭夭就是觉得她很可靠,所以她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的脸上,出现了一奇异的,孩童般的天真的信任。
“就是营养不良,没有得那些脏病……你应该不超过三十,应该受了不少的罪,以后身子要心养着……。”
面前的大夫收回把脉的手,迅速在一张纸上了勾,嘴上却一直没停,明显是个负责的性子,有着一切医科的通病——看不惯糟践健康身体的人。
“去那边吧,还有问题要问。”
夭夭带着些恍惚的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不到三十岁,在嫁的晚的姑娘里,也就是做娘的年纪。
她还有很长的时间,许多的未来。
“识字吗?”
这边的姑娘声音很温柔,夭夭不自觉便放松下来。
“识字。”
夭夭声回答,她真的识字,这世道不许女子科举,那些人嘴上也着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可男人们最喜欢的还是能识文断字的姑娘,如果再有那么点才艺,会用温柔仰慕的眼神看着自己,才觉得这是符合自己要求的女子。
“读一遍。”
女郎的眼神亮了亮,冲着夭夭的方向推过来一张纸。
“……”
夭夭沉默了,这些字虽然能勉强分辨出意思,但为什么一个个都是奇形怪状,还有些直接缺胳膊少腿?真的不是随便找了一张蒙童练字的纸张出来吗?
“读啊,你不会是……”
女郎没有下去,但万语千言都在眼神中。
“……”
夭夭委婉的明了“这张纸上的字似乎有问题”后,女郎愣了一会儿,让夭夭写了几个字出来,又去问了其他人,才想起来庄子里的文字跟外面的不太一样。
简单来,就是徐峥在庄子上大力推行的是更好写的简体字,而外面现在用的还是比繁体字更繁琐一些的文字。
“抱歉,是我弄错了。”
回来的女郎面上带着潮红,显然刚刚没少运动,但道起歉来却是落落大方,让没怎么感受过正面情绪的夭夭有些吃惊。
“那你只能跟着她们一起重新识字了。”
有些遗憾的换了张表格,女郎重新开始填写。
“在课堂上不必藏拙,表现越好,以后分配的工作越好。”
她们这边是不允许校园欺凌的,有人举报核实以后直接整体走人,徐峥作为一个幸运的孩子,没有遭受过这种东西,但她知道校园暴力的伤害有多大,所以对这种行为一向都是严惩不贷,看人不顺眼可以冷淡可以无视,但是一定要做到该做的责任。
的再简单一点,可以不跟她多话,但不能冷嘲热讽,更不能泼水关厕所放学树林,可以在没交作业的时候根据班规处理,但不能故意藏着试卷或者不告诉人家作业是什么,或者干脆直接把人家的作业给销毁了,当做没写来处理。
很多的家长都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思想,但是在徐峥这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需要找什么借口,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扇你一个大嘴巴子瞅瞅响不响,不响就是没发挥好,还能买一送十!
“对了,你有名字吗?”
女郎捉着手上的毛笔问道,她的毛笔明显是特制的,跟美术生用的上色的刷子一样的尺寸,笔头大概就是指甲盖那么长的一撮,写字的时候速度很快。
“……夭夭……”
夭夭迟疑着,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自己的名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应该有一对很爱你的父母。”
女郎眨眨眼睛,真心实意的夸赞道,下一刻却想起来这次登记的不是普通人家,而是那些魔窟里出来的……她好像又错话了……呜呜呜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
夭夭看着面前的女郎,一点都不想告诉她,这个名字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当年把她们当女儿的老鸨根本就没这么好的心思。
“我这边要的,是能把男人心给勾走的妖精,以后的花魁名字就叫妖妖。”
后来,还是一个龟公觉得名字太直白了,得不到那些附庸风雅的人的喜欢,才隐晦的提醒了老鸨换了下字,去了女字旁,成了夭夭。
“没关系没关系,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以先用编号,等认了字再给自己起名字。”
女郎终究只是个年轻人,在发现自己似乎了不该的话以后,安慰起来也有些手忙脚乱的,不过其中的真心实意倒是相当明显。
“那我先用编号。”
夭夭没有拒绝女郎的好意,成了74号,准备先跟着学习一段时间,再起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出来。
自己的名字啊……夭夭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里在咕咚咚冒蜂蜜泡泡,这还是她第一次有真正能自己做主的东西呢。
后来,夭夭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她叫杨谣。
歌谣的谣。
***
青竹,倌馆的上等商品之一,从容貌到身段都天生带着一股子孤傲劲儿,在楼里有着自己的固定客人,男性居多。
平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袍玉冠,旁人都把赚到的银子存着,准备给自己赎身或者养老,只有青竹每次钱一到手就会花出去,见过的人都他留不住财。
可也只有青竹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留不住财宝,而是活不到老。
他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儿郎,却因为父母出了意外直接被五服内的亲戚卖了出去,当时他被养的娇惯,七八岁都是天真不知事,虽然上了几月学堂却还是大字不识几个,稀里糊涂就把卖身契给签了,然后就到了这个南风馆。
等他知道自己进了什么地方以后,哭过闹过跑过绝食过,差点把自己命都折腾没了也没得到自由,反倒因为一碗碗的苦药汁子伤了元气,以后如果不注意房事,可能都活不到不惑之年,可在这楼子里,可能做到不行房事吗!
索性怎么高兴怎么来,不然以后死了,辛苦存下来的钱财都是给别人花的。
“不好了,有人闹事——”
今天,青竹照例让身边的侍去外面看有没有新款式的袍子,然后就听到楼里传来一片喧哗,再然后,龟公手整整齐齐排排串,再没了往日威风。
这叫什么?吃着火锅唱着歌,被玉面军给劫了?
这个时候的青竹还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他的命运已经走向了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