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南风馆都乱了。

    平时被心悬挂的丝绸随意扔在地上, 脚在上面踩出一个个黑印，嚣张的手□□着倒在地上，大多身上都带着伤。

    龟公和管事围着不同的人想要讨好，从青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们手上拿着东西, 跟以前见钱眼开的官兵都不一样, 这群手上缠着红布条的士兵在手上被塞了东西以后, 跟被什么烫了一样飞快的将那一抹银光甩落在地。

    “你别害我！”

    盔甲下传来的, 竟然是清脆的女音。

    这竟然是一伙女兵？！

    “不过是一群女人而已，大家上啊——”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传来的, 在发现这些士兵的性别以后，恐惧被轻蔑取代的众人便一拥而上，想要好好的发上一笔横财。

    女人罢了, 哪里是认真起来的男人的对手呢？

    “不用留手。”

    一个低哑的声音传来，青竹下意识的将目光投了过去，看到一位穿着轻铠的将，剑眉凤目，手上拿着一柄大斧，锋刃处寒光闪闪。

    只是……

    “啊——”

    惨叫声吸引走了青竹的注意力，也让他把刚刚那个模糊的想法抛在脑后, 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局面直接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嗯，往玉面军这边倒的。

    最先扑上去的壮汉脸上还带着狞笑, 却直接被大刀捅了心口；手仗着自己力气大想要夺刀, 却冷不防后背的偷袭；好几个人背靠背的对敌, 一支箭突然飞了过来，一个人立刻便倒了下去，露出破绽后直接一溃千里。

    最惨的, 还是试图挟持那个轻铠将的几个手，一个被踹到五米外的柱子上，一个直接身首分离，一个腰部断成两截，最后一个被锤到地上，砸出一个人形坑洞以后，狂喷鲜血生死不知。

    结局最好的，居然还是那个踹上柱子的，看着只是断了些骨头，但青竹可是看的分明，那只厚底靴子踢的可是两腿中间，按照这力道来看，那块地方已经成了肉泥，就算是华佗再世都别想治好，更别因为冲击力过大伤着的五脏六腑了。

    那将的脸上被溅了几粒血珠，不经意抬头的时候，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就对上了他的视线，青竹恍惚间竟然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带着血，斩碎无数锁链的长刀。

    “都捆起来，待会儿一起审。”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中又来了一位将领，面容被掩在头盔下，声音却是黄莺出谷的悦耳，让人不由想看看，面具下是怎样的惊世容颜。

    “敢乱动的直接杀了，这个世道什么都少，就是人多。”

    孙燕的声音再次冷淡下来，之前好几位女郎就是因为手软，被看似挣扎的人直接弄死了的，在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以后，她便宁错杀不放过了。

    “一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

    那位将没有再开口，青竹甚至有些不知道从哪来的遗憾，他还在楼中的侍已经慌乱的要流泪，有些机灵的已经裹好了细软想要从后门逃跑，青竹却只是进了房间，从容的换上一身看上去最正经的衣物。

    这些人敢来，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跑的呢。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前后门都早早有大批人马守着，这些逃跑的也跟被捆猪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倒是像他这样老老实实的，只是在手上了个解不开的绳结便作罢。

    有些嫖客还想着以势压人，直接被时间紧任务重不耐烦的士兵给抽了，用的细细长长的竹枝，抽在人身上只会留下一道红痕，但却能疼痛到骨子里，还有纠缠不休的，直接就是巴掌扇上去，落嘴里的几颗牙。

    “老实些，回头送了赎金就能回去，不老实就把命留下。”

    周队长现在可不是放松时候的话痨样子了，看着满地的鲜血眼中全是冷漠，这座楼倒是精巧华贵，可其中带了多少人的血泪呢。

    “态度可以放高一些，我们不缺钱，出口气其实更重要。”

    另一边的王队长提议道，不缺钱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外面装也要装出一副大款的模样，毕竟上赶着的不是买卖，然后十分自然的一瓢水下去，浇灭了旁边的熏香。

    她们可都是经过各种套路训练的，什么在茶水中下蒙汗药，在熏香里放软筋散，饭菜都没问题但是餐具带毒，衣物没问题但是几件上面的香料混合直接质变……这些可都是徐家专门花了一堂课掰开揉碎了讲的。

    瞧瞧，那边几个人不是一下子就乖了吗。

    青竹乖巧的跟着他们走出了南风馆，又看着这些士兵一趟趟进出，把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问了几遍还有没有人没有出来以后，直接一把火将这个院落给烧了。

    “后门你堵死了吗？”

    青竹的嘴巴跟其他人一样被堵住了，就听到旁边的两个士兵在交谈，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明显不怕别人听见。

    “放心，除非整栋楼一起塌了，不然那边绝对不可能有人跑出来。”

    青竹迷茫了一会儿，眼睛突然睁大了，顾不得继续听两人话，抬头死死的盯着那栋华美的楼阁，南风馆的占地面积很大，又因为要显得好看多用木材，所以烧起来的很快。

    里面，有人影在挣扎……

    “我们已经问了好几遍有没有人，里面都没有人回话，也没有人发出什么动静，那里面应该彻底被搬空了，”孙燕无视了背后火焰中的尖叫哭嚎，人影闪动，一脸淡定的继续着，“这种腌臜地方，索性直接烧个干净。”

    青竹知道，里面不会再有人活下来了，就算不被火焰烧死，也会被烟尘弄死，甚至活活憋死，除非能冲出来，不然再没有别的活路。

    可是南风馆的门，在所有人和东西搬出来以后，就被钉了个结结实实。

    这是警告，也是震慑。

    “希望那些收了银子的人主动站出来自首，我们保证从轻处理……”

    孙燕还了什么青竹已经听不到了，他看着艳丽的火光飞快扩张成火海，从火苗变成冲上天际的火焰，那座宛若庞然大物的南风馆就在这片红色中逐渐褪去光线的外表，染上腐朽的黑，最后轰然倒塌。

    再然后，青竹就被带走了，那些士兵还算客气，估计是念着娇生惯养的人不少，给准备了不少平板车出来，没有人闹着要单独做一辆，在接二连三的下马威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些士兵的不好惹，谁也不想拿命来开玩笑。

    “又一个受害者。”

    青竹在简单的询问以后，直接被塞去排队了，经过从头到脚的洗漱，换了一身不算太好，但也不会磨着皮肤的衣物，拿着自己的登记表坐到了女郎面前，就看到这个士兵的眼中多了些同情，似乎是对着他的，又似乎不是，却并不惹人讨厌。

    因为时间效率等各方面成本的限制，玉面军都是对人先进行简单分类，绝对没有问题的先做处理，剩下的慢慢审查，青竹本来是要被询问的，但以前被固定客人弄出来的满身伤痕却成了最好的证明。

    “你是要现在的名字，还是先领个编号回去，以后识字了自己起？”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适应，这边的询问体系明显完善了很多，女郎的嗓子都是哑的，周身也弥漫着烦躁的气息，但却并没有将这些负面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我识字的。”

    青竹能爬到南风馆的较高位置，读书识字这些最基本的事情当然没问题，甚至他还能做出几首不错的诗句，老师以前都他在这里耽误了，如果是好人家的儿郎，至少能考出一个秀才，但在这种地方，再高的才气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我们这边的文字不太一样，你瞅瞅。”

    简体字和改版繁体字的差别还是挺大的，虽然没有英语那么难学，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流畅使用的。

    青竹迷茫。

    青竹拿起了纸张。

    青竹放下了纸张。

    “好的，我算先要个编号。”

    他不是为了别人就惩罚自己的性子，但也不想再顶着这个名字了，既然有机会彻底从淤泥中爬出来，那就要分割的干干净净。

    “那你就是九十八号，下一个问题……”

    女郎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很自然的继续问话，人口普查必须赶紧做完。不然后面几天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青竹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搜索着喑哑声音的主人，却仍旧一无所获，只能带着浅浅的失望去下一个环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那个人，但是……心里的念头跟狸奴玩过的毛线球一样，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

    “知道是什么身份了吗？”

    徐峥皱着眉头问孙燕，烧死在楼里的那几个都是嫖客，贿赂了玉面军才躲在里面，希望能够逃过一劫，可他们没想过徐家军会做的这么狠。

    “三个兵受不住诱惑，已经处置了。”

    孙燕同样皱着眉头，明明已经经过了各种抗诱惑训练，怎么还有控制不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