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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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高悬。

    掌灯时分, 盈月院。

    沈虞听到外头婢女通禀的声音,叹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

    这些时日李循雷不动都会在这个时辰过来,她喝避子汤喝的脸都要绿了。

    揉了揉自己微坠的腹,暗暗庆幸幸好今日她来了葵水, 可以不用伺候他。

    沈虞披衣走了出去。

    一阵忙乱, 洗漱完毕, 李循如往常般懒懒地靠在她那张紫檀玫瑰美人榻上冲她招了招手, 示意她过来给自己上药。

    沈虞开一只白玉瓷盒,用一支略钝些的碧玉簪挑了一块儿里头的膏子抹在手背上晕开。

    而后那双柔软的手又握了他那双干燥的大手, 将药膏子轻轻揉在他手指与手背上的鼓起处。

    听世子爷手冻伤了,王府的管事妈妈赵贵家的特意将家中的一个老偏方制成的冻疮膏献给了沈虞,沈虞本来也没当回事, 将这药膏给了翠眉,叮嘱她每日给李循涂抹,可第二日翠眉就面带歉意地将这药膏子又还给了她,道是世子爷嫌她力道太大捏得他不舒服,要她送来盈月院要世子妃接下这活计。

    于是这几日每晚入睡前她都会亲自给李循抹药,抹得勤自然好得快,一直都不曾落下过。

    屋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沈虞便只穿了一件白纱素缎的薄薄亵衣,领口与袖口的玉兰花精致地栩栩如生。

    她散了满头乌黑的发坐在他的一侧,摇曳生姿的烛光一闪一闪落在她莹白细腻的脸上, 细密的羽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好看的暗影。

    动作间她无意碰了一下男人大掌的掌心, 柔软的指腹在粗粝的肌肤上轻轻挠过, 如果一根羽毛似有若无地搔落在他的心尖上。

    李循呼吸一窒,恍然回神。

    她低垂着眉眼,神情专注而温柔。

    他亦凝眸看着她, 目不错珠。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话,只有一旁的八宝琉璃纱灯中烛火闪烁时噼啪的声响。

    半夜里沈虞被下身的一阵痉挛疼醒。

    开始的时候她尚且还能忍耐,后来直接疼得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手往身下一摸,竟然全是血。

    白天的时候她就来了葵水,这一次也不知怎么着,和之前大为不同,腹很是坠痛,喝了好些红糖水,又吃了一碗血燕都还是不大舒服。

    她忍着痛轻轻推开抱着她的李循。

    李循睡得浅,她一推他就醒过来了,揽着她的腰声音低哑地问:“怎么了?”

    沈虞摇摇头,声音虚弱无力,“没事……我,我有些……我去换件衣裳。”

    着就要披衣下床,李循听着这声音不对,手往她身上一摸,摸到一片粘腻濡湿。

    窗外的一线月光射.进朱帘,正照着手上一截素白裙角上大片的猩红。

    饶是李循见惯了血腥的场面都忍不住一惊,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的这么多血?”

    盈月院中灯火通明。

    郑太医大半夜的被陈风从睡梦中揪了起来,快马加鞭送来了卫王府。

    进来时李循正坐在床边给沈虞拭汗。

    阿槿和青竹给沈虞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因失血过多她便昏迷了过去,身上还有些发热,面色潮红,一向饱满圆润的唇都失尽了血色。

    郑太医一看不妙,立刻给沈虞把脉,将一边的青竹和阿槿都叫过来问话,问这些时日沈虞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话间王氏也闻讯赶了过来,给郑太医自己今日给沈虞送了一些血燕,这几个月也都一直送燕窝给沈虞喝。

    郑太医又看了看沈虞的面色,最终捋着花白的胡须道:“世子妃应该是食用了过量的寒凉之物,因她原本便脾肾两虚,素日里过于操劳,这才会导致下身见红。”

    “是什么样的寒凉之物?”

    王氏一惊,普通的寒凉之物一定不会叫沈虞病成这样。

    郑太医明白王氏的意思,忙道:“王妃不必忧心,也不一定就是遭人所害,这不近来天气寒凉,忽冷忽热的,世子妃身子原本便弱,寒气入体稍有不慎亦能致病,臣给世子妃开张方子,每日三次,先服用三天吃着看,想必不日便能痊愈。”

    完起身去了外间拿了纸笔写方子。

    李循到底不放心,一面派陈风继续去查这寒凉之物究竟来自何处,一面又唤来青竹和阿槿,冷沉着一张脸寒声道:“世子妃误食了寒凉之物,兴许她自己不记得了,但你们两个贴身在她身边侍候着,竟也不知!这次爷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暂且绕过你俩一回,日后若再发生此事——立马收拾包袱滚出王府,听明白了吗!”

    青竹吓坏了,忙不迭应是,两人一道走出去,青竹的眼泪还直在眼圈儿中转。

    阿瑾默默地给她递过去一张帕子。

    旁人不知,阿槿却是再清楚不过,想必郑太医的那寒凉之物便是……避子汤。

    李循回来后就一直歇在沈虞房中,那避子汤自然便没断过。

    到底是寒凉之药,沈虞身子原本便弱,都是她的疏忽,一时心里又是悔又是难过,李循守在内间,她便在外间焦急地往里探看着,等沈虞醒过来。

    沈虞昏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你醒了?”

    一睁开眼,李循就坐在床边。

    “烧退了。”他试了试她的额头,没那么烫了,又问她冷不冷。

    “嗯。”沈虞闭着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点了点头,声音细细的。

    李循就去一边衣槅上拿了那件火狐皮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又叫青竹添了两个火盆进来。

    卧室仍烧着地龙,其实并不冷,只是沈虞身子发虚,这才会觉着热,火盆添上后,她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李循坐在一旁,轻轻抚了她乌黑的发,“郑太医你过于操劳有思虑过多,原本身子便虚,又骤然受凉,才会如此。”

    “以后你出去的时候多穿些,仔细身子,别着凉了也不知道,也别乱吃东西,你那两个婢女,一个赶一个的粗心大意,吃了什么寒凉的东西都不知道,叫你病成这样……我再给你房里放两个丫头,日后多看顾着你……”

    “世子罚她俩了?”沈虞闻言忙拉下李循的手问。

    “自然要罚,”李循虎着脸道:“罚了半年的月例。”

    依着他是要上二十个板子再扔出府去以示惩处,只是怕这傻子心疼那俩丫头不肯好好养病,这才作罢。

    沈虞松了口气。

    “我是因为着凉才生了病?”她轻声问。

    “嗯。”

    李循将药递过来扶着她喝下,沈虞一口饮尽,手往一边伸去,还没摸到什么李循就给口中喂了一颗窝丝糖。

    “郑太医已给你开了药,药到病除,你且不必担心,安心休养便是。”

    沈虞将糖咬碎,口中的苦味便去了大半,但她仍旧苦得微微蹙了眉。

    “世子今日不去上值吗?”她瞧着外头的天色好似不早了。

    “不去了,在家陪你。”李循道。

    这话时,他语气淡淡的,手却抚过她的发,将她鬓边垂下的一缕的青丝别在她的耳后。

    顿了顿,看着她低垂而柔顺的眉眼,那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又落在她雪白柔软的面庞上,轻而温柔地摩挲着,指尖带着涩意的茧划过她细嫩的肌肤……

    “还疼么?”沉默了片刻,他轻声问。

    自然是疼的。

    “还好,”沈虞牵了牵苍白的唇,“吃了药便没那么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呢,昨日夜里,他亲眼见到她流了满床的鲜血,气若游丝地躺在他的怀里,如同失了精气神的木偶娃娃。

    不知为什么,光是想想那一幕他的心便如同针扎似的疼。

    ……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苍白若纸的睡颜,忽一言不发地揭开锦被上了床。

    沈虞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人似乎绕到自己的身后拦腰抱住了她。

    她睁开眼,声音有些迷惑,“世子?”

    “是我……乖,别乱动。”

    李循将温暖干燥的大手放在她的腹上,笨拙地揉了揉,低声问:“是这里疼么?”

    “世子,我真的不疼……没有那么疼……”

    “嗯,我知道。”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如一缕暖风吹在人的耳旁。

    两人耳鬓厮磨,青丝交缠,扰的沈虞耳旁痒痒的。

    可男人嘴上这样答,身体却紧贴着她纹丝不动。

    沈虞等了一会儿,也着实是没力气再什么,心想便随他吧,身子极是困倦,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腹间被塞了一只鎏金缠花如意纹暖手炉,摸摸身旁,人却是空的。

    “世子爷适才离开的,似乎是有什么急事。”青竹帘进来。

    沈虞没在意,简单用了午膳后服过药,便又躺了回去。

    郑太医开的药中有安神的成分,这一整日她都是昏昏沉沉的,下身虽依旧不舒服,却也好受些。

    晚上她醒过来,阿槿忙上前去扶她坐起来,后面放了个大迎枕,给她将药端上来,紧张道:“鱼,你觉得怎么样,还疼吗?”

    沈虞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闻言却笑了笑,“你别慌,就是受凉,我现在好多了。”

    将药一饮而尽,嚼了颗阿槿递来的窝丝糖。

    “什么受凉,分明就是避子汤……”

    阿槿将药碗扔在案几上,一屁股坐下,又是恼怒又是自责地道:“都怪我,你既决定不生孩子了,我就该拦着你不再和他同房,可谁知道那避子汤竟如此的寒凉,给你折腾成这样?改日我该去找那药铺老板好声道道……”

    她这么一,沈虞才反应过来,“世子呢,他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

    一提起李循,阿槿的火瞬间就上来了,“你还听那个薄幸人做什么?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必喝那避子汤,他就是贪图美色的负心汉!你都病成这样了,他就在你跟前站了那么一会儿就走了,呵,怕不是忙着去给你那个好姐姐算如何进府?”

    沈虞无奈地笑了笑,“他素来事务繁多,反正我们也要……你还和他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阿槿冷哼一声。

    话虽如此,但是她们走她们的,也不耽误他腾出时间陪沈虞啊。

    第二天夜里的时候,沈虞吃了药早早睡下了,夜里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到好像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在轻轻摩挲着,那感觉十分熟悉,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仿佛被黏住了似的睁不开。

    “别走……”

    她拉住了李循的手,动作虽然轻,却扯住了李循肩膀上的伤口。

    “嘶——”李循疼得额头上瞬间冒出汗珠子。

    “世子,您没事吧?”

    虽然已经包扎过,可伤口扎得实在太深,鲜血直往外渗,翠眉看着都心疼,忙声求道:“世子,您快坐到一边去,奴婢给您重新包扎!”

    “别话。”

    李循不想惊醒沈虞,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轻轻握了女孩儿绵软的手心放回锦被中,硬撑着回了琅骸?br/>

    翠眉给李循重新处理了伤口,饶是李循身体一向强壮,面色都苍白了许多,不过过程中他始终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淡淡地问:“世子妃眼下身子如何了,这些时日可有按时吃药?”

    翠眉正给他穿衣服,闻言忙道:“一直在吃着,血少了许多,今日能下地走路了。”

    翠眉给他肩膀上的伤口上完药后又拿了那日在宫里头明熙帝赐的冻伤膏,准备给李循上药。

    李循额角泛了汗,没话,只用手一推,从怀里自个儿掏出个白玉瓷盒。

    “用这个。”

    翠眉刚伸手要拿,他却又皱了眉,将手收回来道:“我自己来,你先下去罢。”

    翠眉的手就讪讪地停在了半空中。

    李循像那晚一样,用手挑了一块儿药膏,先在手背上揉开,再细细涂抹在手指上的鼓起处,一边凝神思索着。

    昨日早上锦衣卫佥事谢淮安秘密过来找他,明熙帝有急事寻他。

    锦衣卫是天子近使,李循不敢怠慢,只得立刻进宫。

    明熙帝病危。

    李循去了听何禄才知道,原来明熙帝自去年开始就一直咯血,如今的身体根本就是强弩之末,李循才骤然明白过来,为何前几日明熙帝忽然对他大谈什么君主之道……

    皇帝病危,除了李循,知情的只有掌印太监何禄和锦衣卫指挥使蒋通一干人等,国不可一日无君,李循在太极殿除了伺候病危的明熙帝,便是替他批折子。

    何禄明熙帝昏迷之前念的最后一个字便是“翊”,因此他赶紧就叫锦衣卫去将李循秘密叫了过来,明熙帝后来醒了一次,拉着李循的手,“这事别叫你父王知道。”

    皇帝病危,儿子不知道,反而是孙儿第一个知道,这若是被有心人挑唆,怕是会父子反目成仇。

    李循自然知晓轻重,发人跟卫王是自己的封地临淄突发急事,他过去料理一二。

    本来今夜太晚了,何禄又担心李循尚在长安这事被人察觉,是准备叫他先在太极殿住着,以后再寻机会回去,只是李循担忧沈虞的身体,便编了个辞回家收拾些物什,第二天之前马上就回来。

    蒋通遂遣了谢淮安领了一堆队人秘密护送着李循回卫王府。

    谁知刚刚来到胡同口的隐蔽处,忽然不知从哪里就窜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刺客,抽出袖中匕首直直地就照着李循的心口刺去,俨然一副要取他性命的样子。

    幸好李循躲闪的及时,那一刀只是扎在了他的肩膀上,谢淮安出手一刀砍断了那刺客的手臂,否则只怕他今夜难逃一劫。

    回府之后李循简单处理了伤口,因不想要沈虞担心他受了伤,便干脆没有叫醒她。

    翠眉重新给他上药包扎后,李循又回了盈月院,在沈虞身边坐了一会儿,看着时候不敢多耽,才匆匆回了太极殿。

    明熙帝昏了两日后总算是醒了过来。

    喝了御医喂的吊了命的参汤,还能撑一些时日。

    李循满身疲惫的回了王府,在太极殿这两天,身上受了伤不能,还要照顾明熙帝,还要模仿着他的字迹替他批折子,晚上回王府的时候天色已是不早。

    沈虞喝了郑太医开的药,身体已是好了许多,这会儿困倦着,早早便熄灯上床睡了。

    李循坐到了床边。

    不过短短三日,她好似瘦了许多,下巴更尖了,琼鼻丹唇,乌黑的发散在枕头上,因着吃了药的缘故,面色好了许多,衬得肌肤莹白如雪,脸上还带着几分熟睡后的海棠春色,甚是娇媚慵懒,看得李循心中微微一荡。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轻抚,她修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世子?”看到李循的那一刻,沈虞微微惊讶,挣扎着想坐起来。

    “先躺下。”李循制止她。

    这三日来他也是累极了,便自行脱了靴子,揭开被子躺在她的身侧,将她娇娇软软的身子轻轻搂在怀中。

    “过去一些。”

    他拍了拍她的腰,轻声道。

    “身子怎么样了,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可有按时吃药?”他轻抚着她后背柔顺的青丝,声音低沉而温和。

    “吃过了,一切都好,”沈虞总觉着李循似乎极是疲惫,便蹙了眉道:“世子这些时日都在临淄么,可是临淄出了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出了些乱子,现下已经无事了。”

    “那便好……”

    沈虞完,却有些迟疑。

    “这些时日我没在你身边陪你,你可怨我?”李循缠绕着她发间的一缕青丝,忽然问。

    那夜只是匆匆地看了她一眼,但答应她的事情却没有应许,李循心里过意不去,他不想做一个不守信用的男人,尤其是在沈虞面前。

    “世子多虑了,国事为重,我怎会怨世子,况且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您不必担心我。”

    明明是极懂事极有分寸的回答,可李循听着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他倒宁可希望沈虞会怨他怪他,就像上次两人吵架他去了文州,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偷偷骂他是王八时那样,虽然……咳,虽然他心里会有些不悦,但是也不知怎么的,他好像还挺喜欢她向他赌气,明明生气却又不敢发怒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他觉得她分外的可爱娇气。

    李循突然就不话了,抱着她的两道铁臂也在慢慢地收紧,沈虞有些呼吸困难地想,是她刚刚错什么了吗?

    好在李循很快就松了手,吻细碎地落在她的发上,“虞儿,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应允你。”

    沈虞一愣,轻声道:“没有的。”

    李循皱眉,怎么会没有?

    “你再想想。”

    “世子,我真的没生气,真的。”沈虞无奈。

    李循沉默一刻,倒也没强迫她,心中一叹,“也好,你无事的时候仔细想想,若想到了,只管告诉我。”

    沈虞心里苦笑,她想要离开,他会答应吗?

    面上却轻声应下,“好,多谢世子。”

    ……

    沈虞白日里补眠多了,李循一回来,她反倒睡不着了,犹豫着想将刚刚没问出口的问题问出来。

    她觉着那天晚上的那个人是李循,她也不是在做梦,如果是梦,那这感觉也太真实了,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松柏香她应当不会闻错。

    但按理来,当夜他应当是在临淄,不可能出现在盈月院她的房中。

    第二天起来她问阿槿,阿槿边给她拧帕子还边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做噩梦了吧?”

    ……

    “世子,那天晚上的人,是你吗?”

    沈虞犹豫着,在他的背后画了几个圈,轻轻地问。

    良久良久,李循都没有回应。

    好像是睡着了。

    沈虞从他怀里抬起头,凝视着他那张俊美的脸。

    睡梦中的李循亦深锁着眉,白日里他的眼神是那样冷冽威严,睡梦中的他,阖着双眸,修眉长睫,高鼻挺直,却依旧透着一丝骇人的寒气,连着几日操劳令他色微有些憔悴,薄唇苍白,下巴新上长了一层浅浅的青色胡茬。

    沈虞的手抚过他紧锁的眉,一路往下,用手轻柔蹭了蹭那层青色的胡茬。

    痒痒的,有些扎人。

    李循似是感觉到了,紧闭着双眼,大手却不容置疑且准确的攥住了她细瘦的胳膊往自己腰上一按,而后又将她整个人扣着她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压了压,还不忘揉了揉她柔软的胸口,在她的头顶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继续睡了过去。

    沈虞整个人都被按在男人的怀里,动也不能动,她呼吸艰难地去拉李循按在她胸口上的手,拉了几次没成功,还被他握得有些疼。

    罢了。

    她只能认命的蜷缩在在他的怀里,渐渐地也困倦起来,最后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半夜里李循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用力喘了几口气,发现是虚惊一场,坐了一会儿,才忽而发现自己手里握了一只不属于他的纤纤柔荑。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立马转过头去——

    果然,一边的姑娘咬着唇,额上泛着细密的汗珠,眼睛也红红的,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李循忙松开她的手。

    那只可怜的手已被他捏的有些变形了,他力气本就大,睡梦中被梦魇住,愤怒之际抓住了枕边人的手,一股子怒气都发泄在了这只手上,沈虞没敢吭声,被他捏的骨头差点碎了,却也只是咬着唇暗暗忍受着。

    李循心头一软,又拿起她那只通红的手轻轻揉搓着,轻声斥她,“怎么都不知道喊疼?”

    “喊了,你没听见……”

    话还没完,李循就将她一把揽进了怀里。

    她的怀抱温暖而柔软,他闭着眼睛,深深地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甜,心神渐渐安定下来,竟又同时生了再也不想放开之感。

    “世子?”

    女孩儿声音轻轻地,“你做什么梦了?”

    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手无意压在了他的肩头上,就听男人突地“嘶”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痛楚。

    沈虞心一跳,赶紧将手拿开,“你怎么了,我按疼你了吗?”

    她只是微微用了力气,不应该会弄疼他,难道是……受伤了?沈虞抬手就要去解他的腰带,李循却飞快地按住了她的手攥在掌心,避重就轻地笑了一声,“怎么,我才刚刚离开几天,你就忍不住了?身子好利索了,就想着那事?”

    什么啊……沈虞被他气了个仰倒,手一推,瞧他这幅样子就没事,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阿槿得对,反正人都要走了,还关心他作甚?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斜斜一眨,转过头去。

    明明是含嗔带怒的神情,可偏偏她做来眼角眉梢却透着一股子妩媚风情,眼波流转,宜喜宜嗔,李循也不知怎么的,没吃酒倒有几分醉了,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沈虞,忽又再度从背后将她抱进怀里。

    闭着眼,他着迷般地再次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甜香,暗想自己可能被这傻子给迷住了,还不声不响的,不知不觉的,被她给迷得五迷三道。

    他有些放不下她了。

    在太极殿的每一天都在想她,甚至在批折子的时候,都差点把字写成她的名字。

    而和她在一起时,看着她时,抱着她时,他的心口也会跳动的飞快,泛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与甜蜜。

    他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虞儿。”

    他从后头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柔软的青丝上,享受着这几日唯一安宁清净的时光,呼吸落在她的额上,手指轻轻勾着她两鬓散落的发。

    外头天色已渐渐破晓,几许熹微的碎光透过淡青的窗纱洒在她莹白朦胧的面庞上,她闭着眼睛,修长的睫毛如蝶翼般美而轻缓地扑闪着。

    他看得几乎有些痴了,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出一句,“……以后的除夕,我每年都同你一起过,好不好?”

    手指绕着她额间的那缕发,可是他绕啊绕,等到却是她轻微的鼾声。

    原来是睡着了。

    李循失笑。

    又一哂,暗叹自己适才似乎过于煽情了,幸好她没有听到。

    他将她轻轻平放到枕上,依旧是从后面拥着她姿势,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相拥着,他贪恋地闻着她发间的香,想,她那么爱他,嫁给他这么久,甚至从未向他要过什么承诺,他何须多费口舌?

    她不会离开他的,这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在乎他、更懂他。

    然而愈想,却将她拥得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