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他真是贱(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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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颍州火光冲天, 沈虞与阿槿一路北上,两天之后便出了陈州城,渡过嵩江,进入朝廷的辖制范围, 一切便是安全的了。

    不过由于大战在即, 江南道十州皆处于防备状态, 只许进不许出, 两人被阻拦在抚州渡口,暂时不能离开江南, 只能先在抚州城中寻了家客栈,待过了这阵的风头再决定去往何处。

    “你准备去哪儿,回江州还是长安、洛阳?”

    “不知道, 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沈虞托腮看着窗外的夜色,了个哈欠。

    反正现在长安是回不去了——不过回不去便回不去吧,左右那里也不是她的家。

    两人刚刚结束逃难的生活,赵玉给她们留了两个身经百战的家仆,倒也不必担心上次在抚州被袖娘强抢那般的事情发生。

    阿槿见她有些困,便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你素来身子弱, 这几日着实是难为你了,今日早些安置,明日我不叫你, 你好好睡上一觉。”

    沈虞眨眨眼睛, 长睫如羽翼般扑闪着, 眼皮上下都快撑不开了。

    她胡乱了几句,阿槿也没听清,失笑了一声, 下去吹灭了灯。

    两人和衣而眠,一夜无梦。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得却并不踏实,天明时分,沈虞从梦中醒了过来。

    下了榻,桌上摆着早膳,她简单梳洗后吃了几口,阿槿还未回来,问了门口的家仆只出去采买了叫她不必担心,沈虞才放下心来。

    但仍旧很困,没睡醒。

    沈虞遂又爬上了榻,反正闲来无事,再补个眠。

    她躺在榻几上,懒懒地一动也不想动。

    夏日里清凉快,愈到午时却愈发的热,身上微微发汗,她便踢了被子,却又不觉畅快,闭着眼睛解开身上的衣,露出里面水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儿来。

    耳边突兀地传来一道粗重的呼吸声,似是有人替她掖了掖被子。

    睡梦中的姑娘就皱住了两道弯弯的柳眉。

    阿槿怎么今日这么讨厌,她一点儿也不冷,可热了好不好。

    她气呼呼地再次蹬掉了被子,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枕头里继续睡。

    “阿槿”就颇有无奈地长叹了口气,这次倒没再为难她了。

    沈虞放心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窗外叽叽喳喳地鸟啼声惊醒的。

    她捂着嘴巴了个餍足哈欠,伸伸懒腰,肩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又滑又清凉。

    她觉着很细腻舒服,就在上面蹭了蹭,缓缓地睁开眼,隐约瞧见榻几前面似乎坐了个人,看轮廓又好像不是阿槿。

    咦,是谁?她揉揉眼睛。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熟悉的松柏香掺杂难闻的血腥味儿,那人宽肩窄腰,身量高壮,大马金刀直挺挺地坐在她面前的一把交椅上。

    阳光从身后的轩窗中射入,在她的身上盖的锦被上投下一道长而黑的影子。

    四目相对,男人微眯了那双漂亮的凤眸直勾勾地看着她,黑黢的眼珠中红血丝张牙舞爪,怒意滔天……

    沈虞瞪大眼睛。

    妈呀,大白天的做噩梦了,竟然梦到了李循!

    沈虞慌忙又闭上了双眼。

    她浑身崩得紧紧的,甚至有些颤,好一会儿都冷静不下来。

    是假的,怎么可能是李循呢,他应该早就回了长安吧,仁兴帝不会允许他来前线的……

    不对不对,仁兴帝若不许他来前线,那日又为何会在祁州救她?

    沈虞一时心里头乱糟糟的,她记得这次长安来的主将姓苏,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徐国公家的世子爷,没听过太子会来……

    然而直过了好一会儿,房中的那丝浓烈的血腥气依旧在鼻端萦绕不绝……

    沈虞突然睁开双眼。

    男人自然还坐在榻几前,双手撑在大腿上。

    他甚至连动也未动,双眼直视前方,目光冷冽冰冷,面色更是黑沉得几乎能滴下水,大夏天的,沈虞竟然觉着身上都不热了。

    她急忙起身来四处乱扯,将整张锦被都扯到了自己身上,裹成一只粽子,而后警惕地看向李循,锦被下手忙乱地系着衣的带子。

    李循见她这模样,冷冷嗤笑一声,“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忽然俯身过来,沈虞只觉着头顶被重顶压了一下,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往后躲,后背猝不及防地撞到墙壁上,贴着冰冷的木制床壁。

    他的目光犹如藤蔓般死命地缠着她胶着她,她喘不上气来想偏过头去错开目光,却被他重重地捏住柔软的雪腮,强制她面对自己。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身子缓缓下俯,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手指也深深地陷进她的肉里,咬牙切齿又恨意滔天地:“把孤当替身,沈虞,你这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女人,你究竟有没有心?!”

    沈虞整个人都呆怔住。

    昨夜刚刚在陈州了一夜的仗,李循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杀了多少人,到最后他的两条手臂都是麻木的,却还是只想杀人,因为在得知自己是李衡替身的那一刻,他嫉妒的几乎要发疯!

    蒋通亲自从长安给他送来的密信,查到了沈虞那所谓的“大哥”根本就不是沈继外室所生的私生子,而是在十三年前巫蛊之乱中幸存下来的李衡!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沈虞心中那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究竟是何许人也,可万不曾想到,那个男人竟然是他的大堂兄李衡。

    是他幼时最为敬慕的兄长,是他自诩穷极一生都比不上的大堂兄!为什么不是旁人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正因为比不上,所以才会嫉妒的发疯,的时候皇祖父便时常他与大堂兄生得像,性子却天差地别,尤其是那一双凤眼,一冷一热,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从前他引以为傲,如今却只想剜掉这双眼睛!他一身骄傲一生孤高,没想到到头来却只是兄长的替身,他也终于明白她为何总是会那般痴望他的双眼,含情脉脉、柔情蜜意,她的爱意她的温柔她的喜怒嗔痴,全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而他,只是个替身!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绝望,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嘶哑地控诉:“为什么,沈虞,为什么你要这样伤我,一次又一次,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救你,放不下你。”

    “你是不是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沈虞,你把解药拿出来,拿出来!”

    沈虞闭上眼睛,唇瓣颤动了两下,最终却只道:“对不起……”

    他在等她的忏悔和道歉,希望她能另外找个借口来安抚他,哪怕只是搪塞也好欺骗也罢他都不在乎!

    可是她完那三个字便止住,僵硬着柔软馨香的身子沉默而顺从地伏在他的胸口上。

    她的无动于衷却令他神魂俱伤,只觉一颗心都要被她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他渐渐冷静下来,手指缠着她额间的一缕碎发,嘴角扬起一抹讥讽又苍白的笑,“沈虞,你是不是觉得孤现在这个样子很贱?”

    她睁开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看着他摇头,“不,不是……”

    不是什么?骗子!

    李循突然掰住她单薄的肩,堵上她一张一合的娇艳红唇。

    他用了十足的力道,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像失足落入水中的人只想抓住赐予他生机的最后一根稻草。

    急切愤怒且无力,没有任何的技巧与温柔,令她几近窒息的边缘。

    ……

    一股羞愤之意油然而生,她猛然推开李循,泣不成声地将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衣衫凌乱,唇瓣红肿麻痛,潋滟的杏眸中水波荡漾,初雪般的肩头不停地着颤。

    她忍不住啜泣,不敢想象适才差点发生了什么。

    知道他此刻怨恨的恨不得杀了她,但她也是同样满腔的难受和愤怒,心口的伤处都在隐隐作痛。

    沈虞紧紧地揪着身下的褥子,有气无力道:“李循,你放过我吧。”

    “从前的事,我是对你不起,我不该那你当他的替身,你若想杀了我,我无话可……”

    “若能杀你解恨,我何必救你?”他咬牙切齿。

    放过她?那更加不可能,他早就过,沈虞是他的女人,只要他不放手,只要他不许,她就永远不能离开他!

    “那你究竟要如何?”沈虞着实是不解,他这番心思百转纠结难受所为何来,仅仅是因为她欺骗了他么?对于一个不爱之人,他亦会如此劳心费力么?

    可是她已不想在留在他的身边,若再与他回长安,回到东宫,她成什么了?是太子妃,还是他的嫔妾之一?

    两个人也不过是互相折磨。

    “怎么,不想活了?知道他当真死了,便了无生趣?”李循冷笑道:“孤偏不要你死,从今往后,孤要你一辈子都留在孤的身边,你若是想走,孤就断你的腿……你要以孤为天,为孤生儿育女,但若你敢在孤面前提起他半个字,孤就将你入冷宫,将沈家抄家流放……”

    “你……你在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他也是你的兄长!”沈虞不敢置信,他嘴里怎么能出这样话?

    “这是你欠孤的。”他执拗地道。

    “我欠你的?”

    沈虞悲愤道:“是,我欠你的,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嫁给你,不该招惹你!”

    “你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和那张脸没有一处像他,我一定是发了疯才想要嫁给你!怎么,太子殿下,你难道是喜欢上我了吗,即便是强求也要把我在你的身边?”

    她看着他呼吸急促的俊脸,好像是和他作对似的,冷酷又无情地:“可我永不会爱上你,我心里的那个人也永不会是你!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他作比,即便如此,殿下也要留下我吗?”

    李循的脸渐渐变得有些青白。

    “混账!你找死!”

    他将她一把按在床上,粗鲁地将她身上的布帛“刺啦”一声对半撕开扔到床下。

    沈虞毫不示弱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李循浑身紧绷,面色惨白,殷红的血又从肩膀和后背的破碎的衣衫处渗出来。

    为了来见她,他马不停蹄地从陈州城的前线赶来抚州,从献图的赵玉口中得知布防图是她豁出性命才拿到的,那一刻他的心酸涩难言,心中想他可能一辈子都放下这个女人了。

    本想先哄哄她,若是她不肯听话,大不了再吓唬吓唬她,只要她能回心转意答应与他重新开始,那过往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甚至、甚至是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对他了重话,第一次这般冷的看着他,还了他的脸,而他竟然还想着强迫她,让他觉着自己今日格外的贱,也格外的……恶心讨厌。

    她还在咬着他,他却慢慢不再动作,只俯着身子,凤眼猩红死死地盯着她。

    粘稠的血珠似断非断,“啪”的一声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沈虞的脸上。

    紧接着是大颗的血珠……渐渐血流如注,像溪般潺潺地往下流,刺红了沈虞的双眼。

    沈虞一惊,松了口,“你受伤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该去看病,找大夫!”

    可他跟尊大佛似的无动于衷,血越流越多,沈虞看得头皮发麻,推着他的胸口急声道:“你话啊,你快话,李循……”

    他忽然伸出手,抚在她的脸上。

    “你在关心我。”

    “没有,”沈虞别过脸去,“你该去看大夫,太子殿下,不要再来纠缠我了,难道我的话还不够明白吗?你是东宫太子,不是一介布衣的寻常人,你身上肩负着的是天下黎民百姓,请不要为了儿女私情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来人!来人!”她再一用力,终于推开了他。

    却又被他握住纤细的手腕,不肯撒手。

    沈虞也不怜惜,再度咬在他的手背上。

    她吃力地咬着,很快见血,李循薄唇微颤,终究还是放开了她。

    沈虞从床上跳下来,她匆忙扯过一侧衣槅上的衣裳,草草穿上,又用帕子胡乱抹去脸上的血迹和泪痕。

    李循不走,她走总行了!

    她开门,门口换了两个面孔,人她都认识,都是从前长随在李循身侧的,当中有个赫然便是陈风,见她出来,迟疑道:“太子妃……”

    “这里没有什么太子妃,”沈虞断道:“阿槿呢?”

    陈风不知该不该,屋里传来李循疲惫低沉的声音,“告诉她。”

    陈风只得告诉了沈虞一个位置,沈虞出去走了两步后又顿住。

    她回到屋里,李循抬起头看她,下一刻,眸中的喜悦紧张却又被她一句话熄灭。

    “那个人不是庐江郡王,你既查过我的大哥沈逸,便应当知道,三年前,他早就已经过世,如今在颍州的那个庐江郡王,只是个冒牌货。”

    顿了顿,又冷声道:“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殿下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