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 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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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澄在房中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沈虞的回信儿, 最后叫厮阿庆去听了一声才知道,原来魏尧的姐姐魏如意来了家中做客,姐姐绾音就向魏如意引见了表姐。

    三人坐一起聊了好一会儿,魏如意就今日家中无人, 邀请周绾音与沈虞一道去她家中做客, 这会子早都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

    周澄一听就火气蹭蹭蹭往外冒, 这还用想是为什么吗, 定是魏尧这臭子贼心不死着他表姐的主意呢!一个个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澄当即就吩咐阿庆去备马, 准备出去“棒鸳鸯”。

    而那厢魏府,魏如意在家中后院设宴,招待周绾音与沈虞。

    魏家虽不算是杭州的豪强贵族, 却也是书香门第,不过到了明熙帝那一代就开始没落了,魏恒是魏家长房嫡长子,承继祖业多年来一直寒窗苦读,魏如意与弟弟魏尧则是魏家二房,二房经商,倒是比大房好过一些, 魏恒的父亲的早亡,孤儿寡母生活艰难,平日里二房会接济一些, 是以两房人至今尚未分家, 关系甚好。

    午间魏恒从书院下学回来, 魏如意便将堂兄请来用膳,用完膳后几人一道吃茶,魏如意借故与沈虞和弟弟离开, 周围只留厮婢女看着避嫌,撮合绾音与堂兄。

    三人一道走在后院的一条夹道上,魏如意原本提议领着沈虞去花园的花圃中赏花,不过她的婢女似乎有急事寻她,急急地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声,魏如意便歉疚道:“沈姑娘,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又嘱咐弟弟,“阿尧带着你沈姐姐去花圃逛逛,切记不要慢待了人家。”

    沈虞是知府周让的外甥女,如魏家当真能结下这么一门好亲事,对家族也是极好的助益,魏如意自然乐见其成。

    魏尧笑道:“姐姐放心去吧。”

    姐弟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魏如意与婢女一道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魏尧见心愿达成,喜不自胜,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少年人的喜悦与羞涩,他轻声问沈虞:“沈姐姐,你喜欢芙蓉花吗?我家花圃里种了一大片的芙蓉花,雍容华贵,像你一样漂亮,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不待沈虞拒绝,魏尧便拉起她的手两人一块往游廊上走去。

    经过一处低矮的月洞门,他还非常细心地将手护在沈虞的头上,“沈姐姐当心,这门有些矮,仔细磕碰着。”

    沈虞趁着他抬手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礼貌地笑笑,“魏公子,时辰不早了,魏先生等会儿该去上值,我瞧着这天色不大好,似乎会下雨,也该和你绾音姐姐回去了。”

    沈虞的手绵软而纤细,握着像手中握了一块儿暖玉。

    魏尧遗憾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沈姐姐急什么,咱们马上就要到花圃了,你就看一眼好不好?你看一眼我就死心了!”

    少年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情真意切又真挚诚恳。

    沈虞不好拂意,只好道:“好吧,不过我只看一会儿,马上便回去,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魏尧顿时回悲做喜,领着沈虞来了一处花圃。

    只见这花圃中理的极干净整洁,周围以朱漆木栅围栏,墙角栽种的是一颗高大遒劲的柳树,这时令绿叶已枯,枝头却干净敞亮,泥下也不见枯叶踪迹。

    圃中百则芳争奇斗艳,有腊梅翠叶欲滴、尚未完全凋谢的蔷薇、雍容华贵的芙蓉花、傲然挺立的千头菊……

    沈虞怔住,没想到魏家竟也是爱花惜花之人,这花圃理的比之宫中的也不差分毫。

    她一时看得了入迷,回过神来的时候魏尧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唤道:“沈姐姐,好看吗?”

    顿了顿,又飞快地移开自己的视线,红着脸低声道:“我觉着……极好看。”

    沈虞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魏尧心跳如雷,从怀中掏出一只长方的朱红金漆的女子钿盒,在手中摩挲着道:“沈姐姐,我第一面见你,就觉得你是一个极好的姑娘,今日我、我求我姐姐上门邀请你来我家做客,也是因为,是因为……”

    魏尧舔了舔干涩的唇,有些词穷,有些紧张。

    其实来之前他原本想了许多才子佳人用来表达心意的诗词,想着沈姐姐应当会喜欢,可他像周澄一样都不爱读书,平素又不是什么吟风弄月的风雅之人,紧张之际大脑一片空白。

    别出口成章了,在心上人平静目光的注视下,魏尧甚至结巴起来,“沈姐姐,沈姐姐你喜欢珠钗吗?上次我在,在珍宝阁看见一支珠钗,觉得甚是好看,也、也甚是配你,便,便想着买来了送,送给你……”

    魏尧将手中的钿盒开,一支青玉雕凤珠钗静静地躺在黑绒缎中,钗子素净而简单,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虽不是水光极好的玉料,但胜在心思巧致。

    少年心翼翼地将珠钗拿出来,虽然羞涩,却还是鼓起勇气对上沈虞的视线,四目相对的那一刹,沈虞看见了少年眼中的光。

    澄澈而热烈,坦率且勇敢,满是希冀与倾慕,像林间欢快流淌着的清澈溪水。

    沈虞的目光渐渐变得哀伤苦涩。

    ……

    疏影横斜水清浅,寒冷孤寂的南山湖畔李循一人独坐在月下。

    陈风将一件银狐轻裘披到他身上,看了看天色,低声道:“殿下,天色已晚,月明星稀,似乎有雨,太子妃应当不会过来了……”

    有丝丝湿意斜斜落入亭中,李循抬手在脸上一抿,望向夜空。

    月上柳梢头,乌云遮蔽了大半的皎月,一阵含着冷意的风吹过亭檐上朗挂的角灯,伴着呜咽的风声在空中“吱嘎”作响,将包裹在外的青色绫纱一点点泅湿。

    “殿下?”陈风见李循一动不动,忍不住又开了口。

    “她去哪儿了。”李循问。

    “去、去了魏家。”

    陈风实话实,“是魏家二房的姐邀请了太子妃和周姑娘,魏姐似乎有意撮合周姑娘与魏恒,又借故要弟弟魏尧带着太子妃去赏花,魏尧还送……”

    “送什么。”李循神色愈冷。

    “一支珠钗。”

    李循将指甲掐断。

    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克制着问:“那她……收了没。”

    “后来周姑娘过去了,我们的人怕被太子妃察觉,便隐匿了行踪没有看到。”

    陈风又道:“殿下,魏家的那臭子不甚识时务,上次您早已警告了他一次,没想到他还敢太子妃的主意,不如属下替您去教训教训他?”

    李循:“不必了,你先下去。”

    陈风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担忧。

    自殿下一年前吐过几次血之后,身体便不如从前许多,以前能连续熬三四日不眠不休,如今却是熬一夜都会头疼,还总倔着不肯看太医。

    陈风望着愈发浓黑的夜色,心中只能暗暗祈祷,沈虞能尽快过来,了却殿下一桩心愿。

    雨脚如麻,噼啪落于青檐上,墙角芭蕉声潇潇,映在窗边的影子随着狂风左摇右摆。

    采薇将帘拢下,轻声道:“姑娘,话这雨就愈下愈大,夜里寒凉,奴婢替您添只暖手炉罢……姑娘,姑娘?”

    “嗯?”好半天沈虞才回过神来,她用香木镇纸压住案上画笺,温声道:“你什么?我没有听清。”

    采薇笑道:“奴婢今夜这雨瞧着是要下上一夜,要不要给姑娘烧只袖炉来暖手。”

    沈虞重复,“要下一夜?”

    “看着像是。”

    沈虞柳眉微蹙,“你先下去吧。”

    采薇愣了一下,“是。”

    那细密的雨珠闷声敲在紧闭的雕花窗棂上,沈虞心神不宁,想临摹几张字帖来平复心绪,不曾想窗外的雨当真是愈下愈大,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雨线水柱一般自窗棂涌下。

    “采薇,采薇。”

    采薇正在耳房烧袖炉,闻言忙盖上铜扣捧着暖手炉匆匆进来,“姑娘有何吩咐?”

    “去备马,准备好蓑衣雨具。”

    *

    李循在六角亭中已经枯坐了一下午和大半夜,陈风努力想劝走他,他却只一言不发地坐着,望着远处暗潮涌动的南山湖出神。

    当年她亦是在雨中撑伞等他许久也得不到他的半分眼光,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求而不得与情根深种的那个人换成了他。

    曾经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幻想一切能够重来,回到王府时能再见到她那张温柔清浅的笑脸,那些所失去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南柯一梦。

    可如今一切成真,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眼中却早已没了他。

    为什么,沈虞,你骗我不能一直骗我到死。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一切的真相。

    你心悦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他,为何偏偏是他,为何?

    李循慢慢低下头,将整张脸都痛苦地埋在手掌中。

    细密的雨丝斜斜落入亭中男人的身上,湿他乌黑的鬓角,在亭下昏黄角灯的映照下仿若青丝生华发,分外落魄。

    晶莹的水珠“啪嗒”一声自伞檐落下。

    一双被雨水湿的月白珍珠绣鞋慢慢走上月台,停在他的面前。

    李循骤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