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山雨欲来 游澜京离去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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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澜京离去许久,第一缕日头在玉察的肩头时,她才起来。

    李姑姑从院子踏进来,端了一盆热水。

    嗅着屋内激烈了一夜的旖旎气息,看着公主大半个肩头上,白嫩的肌肤留下的痕迹,挥之不去。

    他一口一个微臣,做出的事却大逆不道僭越至极,无一不是为了满足他强烈的掌控和臣服欲。

    李姑姑心如刀割,她不敢多嘴一句,怕又触及公主的伤心事。

    她何尝不知道,公主长大了,早已不是半年前蒙在鼓里的姑娘,她拥有了更坚强成熟的心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宫里。

    不忍则乱大谋,公主有她自己的计划。

    这是李姑姑与她的主仆默契。

    公主肯忍气吞声,掉牙往肚里吞,她这个老婆子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只是,实在心疼公主,自她没有受过丝毫的怠慢与粗鲁,可这半年来,身子如坠污泥。

    她今年才及笄,新婚之夜本该受到最温柔的待遇,而不是被那位首辅大人染指。

    被游澜京惦记上,公主这辈子算毁了一半了。

    “李姑姑。”玉察忽然抬头唤了她一声。

    “哎。”李姑姑放下了热水盆。

    她快步走过去,正要扶起玉察,没想到,玉察抓住了她的胳膊,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问了一句话。

    “您可知道,宫里头那些不能怀孕的妃子,用的是什么药?”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击砸李姑姑的心,她知道了公主的意图。

    李姑姑愣了一刻,轻言细语回道:“宫里头,有些不能留下孩子的妃子,侍寝过后,会被赏赐避子汤。”

    玉察鲜见地露出轻松的神情。

    “姑姑可知道汤药的方子?”

    “老奴在宫中待的念头久了,自然知道其中门道,只是……公主……”她心情复杂,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难道,真的让公主怀上游澜京的孩子不成?

    那样,她就真的一生一世摆脱不了他了。

    哪怕是服用伤身子的药,她也不愿意与那个男人有一丝羁绊。

    “老奴知道了。”李姑姑沉重地点头。

    ……

    旭日初升,大魏王宫洁白的百层石阶前,等待了数名官员。

    他们知道,今天,是病了半年的首辅第一次上朝。

    今天,首辅的党系也将迎来最猛烈的一次抨击。

    因为,新科状元李游在大街上遇刺,至今昏迷不醒!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明明是冷冽的初春,众人的脊背却遍生冷汗,时不时擦汗。

    这位首辅大人,还不如病着呢。

    李游是老太师的嫡子。

    老太师在朝数十载,门生弟子、蒙受惠泽者众多,派系深厚牢固,自开国以来,李家便是首屈一指的大世家,继承人往往辅佐天子左右。

    李游遇刺,此事十分敏感,也十分严重。

    都知道是谁做的,都不敢第一个提。

    以游澜京为首的游党,向来是提议削弱世家势力的,每日上朝吵得不可开交。

    自德王殿下领率雄兵入京,朝廷的局势面对前所未有的压迫,人人自危之下,世家门阀往日与游党争得头破血流,在面临虎视眈眈的德王,两相容忍的半年里,达到了微妙的平衡点。

    但是一点苗头,足以重燃剑拔弩张的架势。

    这半年的安宁,终于要破了。

    漆红巍峨的宝柱,黄蓝色的横梁,雕龙刻凤,盛京的这个朝会,不知暗地要流多少血。

    天子瞧上去是个苍白清秀的青年,落水事件之后,他的身子一直未好全,是以瞧上去恹恹的。

    宝座上,天子平静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泾渭分明的一条横隔线。

    一面是摩拳擦掌愤恨不平的世家集团,一面是冷漠阴狠的游党。

    游澜京静静伫立,脸上永远是从容不迫的神情。

    大红色朝服,衬得他孑然鹤立,压得满殿金碧荧煌也黯然失色,压得本来白净端正的臣子灰头土脸。

    这后头,还插着几个皇叔安排的耳目,仔细地监听朝政。

    要开始了吗?天子心下叹息。

    他忽然转头向世家集团前,一身青色朝服的中年男人。

    “李学士,李游可醒过来了?”天子问。

    被唤到这个人是内阁成员李渭,同时,他也是李游的叔父。

    他端直了脊背,那一把蓄须风雅至极,整个人儒雅斯文,就如李家一直以来的家风规训。

    “回陛下,感念陛下挂怀,游儿……至今未曾清醒。”

    “这个贼子捉住没有?”

    “尚未……”李渭狠狠瞥了一眼身旁的游澜京。

    天子又转头向游澜京,道:“首辅这病来得奇怪,好得也快,朕前日派人送去了十株野山参,在调理气血上是大有益处的。”

    游澜京拱手谢恩。

    倘若天子知道,游澜京此刻已有了一张灵验无比的药方子,这药方子就是他的阿姐顺宁公主。

    只怕他要气得晕厥过去。

    大学士李渭眼中清亮。

    往日,皇上一向更倚重首辅,可今日,却先问过了自己,再问过了游澜京。

    这顺序一颠倒,代表今日提起此事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他与身旁的人对了眼色,忽然站出列,一拱手,开口朗声。

    “启禀陛下,其实,微臣已经查到了当日刺杀状元郎的贼子,大家心头明镜似的,不是不清楚,只是大理寺那帮人不敢彻查,只怕一查,不知道抖落出多少见不得光的污秽。”

    “哦?”这声疑问拖得长长的。

    天子不禁头疼,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自己故作惊讶的模样,也不知到不到位。

    游澜京漫不经心地微微仰头。

    “敢问李大学士,这名胆大包天的贼人是谁啊?”

    李渭冷哼一声,游澜京脸皮一向甚厚,此刻贼喊捉贼,竟然还反问自己。

    他的声音落地如响雷,隆隆大作,洪亮彻殿,一字一句,戳人心肺。

    “这名肆意妄为,堂而皇之刺杀状元,企图动摇国本,引起百姓恐慌的贼子!正是之前屡屡与游儿作对的游澜京,他目无纲纪,离经叛道,不循礼法,毫无人性,望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陛下不惩治此人,不足以慰民心,正国风。”

    李渭骂完,扑通一声跪下,伏身叩首。

    在他身后的世家集团官员,也纷纷下跪,气势十足。

    “放眼本朝,从未有人如此恃恩行凶,猖獗无度,老百姓夜不敢出,朝中清臣个个担惊受怕,生怕与首辅政见不合,第二日便横尸街头,人心不稳,如何兴邦立国?”

    “李状元是陛下亲选,朝廷亲封,首辅大人这是对陛下不满,意在挑战大魏的王法吗?”

    “首辅针对李状元已久,积怨甚深,要起几年前那桩莫须有的构陷罪名,恐怕翻一翻案宗还另有头,”

    “首辅大人,您敢重翻旧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