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一袭红袍,一身酒气 不过来就跳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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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澜京也很不喜欢这样的宴会, 他不再抬头看玉察了,正尝着面前的一碟葡萄,拈起一颗滚圆剔透的, 送进嘴里, 雪白的皮肤,明晃晃得耀花人眼, 殷红的唇瓣,被葡萄鲜美的汁液浸湿。

    玉察想要离开筵席,在湖洲那头散散心,透透气。

    没想到,游澜京忽然抬眼, 神情冷淡,将这只手撑在脸颊一侧,不知道手指上还沾了葡萄汁液, 沾在了脸上也未曾察觉, 他显然觉得没意思透顶了。

    游澜京轻轻开口, 他做着无声的口型。

    没有人听到, 可是, 玉察仅仅看了一眼, 指尖便扣住了桌角。

    “公主,我们一起离开吧。”他。

    玉察咬了牙,心头颤颤巍巍,不可能的, 她才不会跟他去无人的地方, 这里可是宫中!他又想对她做什么?

    眼见玉察露出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游澜京微微眯了眼。

    玉察立即坐下来,拉着慧娘娘的袖袍, 再也不看一眼他,她不走了,就坐在这儿,难道,他还能把她当众拉走吗?

    他的眼神微动,知道少女这是仗着有人在,不将他放在眼里。

    游澜京忽然起身,一手支撑着黑檀桌面,一手捂在嘴前,咳嗽了两声,眨眼间,他已经换上了一副苍白虚弱的模样。

    “澜儿,你怎么了?”德王投过来目光。

    他不话,只装出一副咳嗽的模样,一手微微抬在鼻子前,一双凤眸却不动声色地看着玉察。

    这下,倒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神。玉察简直避无可避,她可不想成为众人眼光的中心,于是,她转过头,像是在摆弄着花藤,又像是在看游舟,仿佛对宴席上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只有她转过头时,玉白脖颈上那一抹绯红,暴露了她的害羞。

    天子奇怪地问:“首辅,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游澜京颔首道:“谢陛下关怀,微臣只是病重初愈,方才在船上站着,受了点儿风,不要紧。”

    他得自己被风一吹就倒似的,真虚伪,玉察兀自不理他。

    “那首辅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天子话头一顿,那双眼眸看似天真无邪,却牢牢将宴席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哪怕一丝微妙的气氛,都被他敏锐捕捉到。

    “皇姐之前出宫游玩,幸亏得首辅照顾,如今皇姐平安归来,以后便待在宫中,我也舍不得皇姐,只想着她再多陪朕几年,哪天等皇姐与李公子成亲,再另立府邸呢。”

    这话一出,游澜京不咳嗽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亡般的沉默。

    天子眼明心亮,脸上是一副散漫不经意的样子,心底比太和殿奋力擦的明镜还清晰,出这话时,他笑眯眯的,眼眸像无辜的月牙儿。

    “首辅,不要怪我这个做皇帝的,亲自为姐姐讨要东西,你似乎很是关怀皇姐,待皇姐与李公子成亲那日,你可要好好备一个大礼呀。”

    游澜京面上风轻云淡,笑意盈盈,实际已经咬牙切齿,心头沤出血来了,又酸又恨,绝了,真是绝了,陛下,微臣真是看轻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有主意呢。

    天子这话一出口,便微笑着坐下,朝着众人:“坐呀,听戏,听戏。”

    没有一个人将心思放在戏台子上。

    只有天子一人,用手指敲着桌面儿,随着鼓点,惬意地随声哼着曲儿,显然是沉浸极了,他才不管,台子底下的戏,有多么古怪,多么精彩纷呈。

    方才他这番话,透露了出了两个信息,一个便是不让玉察再回首辅府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当日若不是形势所逼,堂堂的大魏公主,怎么能躲藏在一介臣子府中?

    眼下,德王暂缓了兵马,朝中情形也缓过来一口气,那还有什么理由,再让玉察躲在首辅府里?有蜀溪李家的支持,天子的交锋逐渐从忍气吞声转为了明面。

    德王望了游澜京一眼,手中捏着茶盏,冷冷道:“澜儿,坐下。”

    游澜京蓦然仰头,将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天子的余光瞥了一眼,又转回到戏台上,嘴角扬起的弧度更高了。

    再了,相信德王也并不愿意自己这个义子,总是对公主执迷不悟。

    他为了公主,三番屡次地忤逆义父命令,是大不敬,暴戾如德王,真能再三容忍吗?

    逼游澜京对公主放手,是大势所趋。

    再一个,便是敲山震虎,告诉他游澜京,不要再觊觎我皇姐,先皇的一道遗旨,明白地将皇姐托付给了李游,哪怕游澜京位极人臣,权势如日中天,想要娶公主?你还不配,你终究只是大魏豢养的算账管家。

    天子“啪”地一下,将手中折扇在桌子上,身子懒洋洋往后一靠。

    你游澜京只是我爹留给我的咬人恶犬!

    天子正准备再欣赏一番游澜京吃瘪的神情,没想到,这个男人已经换上一副淡淡的笑意,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笑吧,笑吧,不定谁心里吃苦呢。

    游澜京完全明白天子的意思,送礼是吧,在公主与李游的大婚上送礼?

    一想到这个,他便缓缓转过头,恰好天子也在看他,于是,他展露出笑颜,阴郁美艳的眉眼,比戏台子上,浓墨重彩的绝世名伶更加动人。

    确定要送礼吗?若是真有这么一日,他一定教公主府血流成河,用李游的项上人头做大礼,陛下,你会满意吗?

    游澜京与义父对视了一眼,天子今年才十三岁,不过日益成熟,心智不似少年,面上装得无辜可爱,却是一只吃人的老虎,在朝中周旋转寰之道,也处理得老练起来。

    游澜京自认,心中从无亏欠,他为大魏处理了多少烂账,替皇权在世家门阀面前装了多少次黑手,抠抠索索,东拆西补,才能一日又一日撑住北边儿防线,银子比流水还快,却连个响都听不见。

    那么,他就想光明正大地同公主在一起,又怎么了?游澜京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慢悠悠地抬起袖口,饮了一口酒,静静地望向对面的少女。

    刚刚这一番话下来,玉察听得心惊肉跳,她真怕游澜京当场发作,他失控的时候,玉察真摸不到规律。

    还好,还好有德王在这里,游澜京总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中间,觥筹交错,戏台子上,褂摆旋转,一片又一片,像撑起来的伞,玉察以为自己眼花了,她蓦然一瞥,竟然发现正对面的座位上,空荡荡的。

    人去哪儿了?她顿时慌乱起来。

    没想到,刚一侧头,那个红袍青年,竟然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旁,他俯身,在玉察的耳旁轻轻留下一句话。

    “微臣,在玉葫洲等您。”

    玉葫洲在另一头,需要泛舟才能过去,鲜有人迹,那么偏僻的地方,他叫她去做什么?

    红袍青年完这话,便独自一人静静离开,玉察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

    少女别过头,她才不想去。

    刚刚,皇弟的话都得那样清楚了,自己可以好好地待在宫里,再也不用寄人篱下。回到宫中,她有如鱼潜入海,任凭游澜京再如何折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德王和满朝文武,都会看着他的。

    虽……玉察不自觉摸了摸头上的双燕步摇,一摇一晃,得真是显眼啊。

    宫女们早就注意到了,真不知道,这根步摇是谁送的呢,明眼人都看出来哄孩子的玩意儿,一定……是公主的心上人吧,她们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议论。

    真的……可以摆脱这条恶蟒了吗?玉察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像卸下了千斤的担子,如果今日的事成了定局,那么,方才与游澜京的这一面,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吧。

    以后她日日待在深宫,可不想在他面前晃悠,惹他惦念。

    距离游澜京离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已至深夜,玉察瞧了瞧夜色,看来,即使自己不去赴约,他又能怎么样。

    玉察正这样想着,嘴角往上弯了一弯,可是,高兴得太早了。

    一个面生的太监,不知何时,快步走到她身旁,玉察不认得这个人。

    可是他的话,却让自己吓了一跳。

    “首辅,他喝了酒,您不来,他就跳进水里。”

    玉察的一双眼睛,放到了案桌上,那已经倾倒的酒壶,竟然是一滴都流不下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个人,方才连连喝酒,一定是醉得厉害了。

    那就更不能去了,他清醒时尚且那样无理取闹,喝醉了,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她呢。这个人啊,酒量不行,不定,酒品也不好,再,游澜京跳不跳进水里,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哪怕第二日传出消息,首辅淹死在了玉葫洲,那也是他自找的。

    他不能总是这样,胡作非为,又让人给他收拾残局。

    玉察定了主意,不仅不能去,还要躲着他走!

    “让他跳吧。”玉察声地对这个太监,看来,这名太监,是游澜京的蛛网。

    太监领命而去。

    才一会儿功夫,忽然间,外头聚集了数只船,摇摇晃晃地赶去玉葫洲。

    灯笼从亭檐八角挂起,晃得直刺人心,玉葫洲三面环水,背后倚靠了清净山峰,一向是修行的妃子居住的地方,乘船去玉葫洲,至少要半刻钟,这地方,偏僻安静,连灯也少挂起来,一片漆黑,所以很少有人踏足。

    若是有人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且不好不好找,就算过去搜救,半刻钟的时间,足以让人毙命了。

    似乎有些不妙,事态万分紧急,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禁卫军一队队搜寻。

    “这是怎么了?”玉察站起身来。

    “出事了!出事了!”

    一个宫女从外头一脚踏进来,急急地跪下,害怕得哆嗦。

    “好好话。”德王沉声道。

    “首辅大人,他……他从玉葫洲的假山上坠水了!”

    一时间,戏台子上的唱戏声戛然而止,底下,众人脸上风云变色,天子直起身子,轻轻地啧了一声,却没人听到。

    他一挥手:“还不快遣了人去寻。”

    “这帮办事不力的下人,首辅大人饮了酒,为何不好好看着!”

    宫女委屈地低下头,什么也不敢。

    她看到了……首辅大人,是自己跳下去的!

    玉察只听到心下跳快了一拍,外边儿那么黑,水洲更是深不见底,这个家伙,他还真敢不知死活地跳啊!

    少女踌躇许久,终于一咬牙,跟着天子一起踏上了头茬船,前头,人群熙熙攘攘,无数的黑点子纵横穿梭在假山间,不是提着一盏灯笼,真像爬上爬下的蚂蚁。

    因为是在天家清静地,宫人们不敢高声言语,于是,这就更加增添了寻找的难度。

    玉葫洲太大了,水深不见底,传言这底下用万丈铁链囚了一头走江蛟,黑咕隆咚的,一望去,黑波翻涌,透着碧莹莹的光,只有溅起来的浪花,显出那么点儿晶莹剔透的尖儿。

    直叫人遍体生寒,慎得慌。

    人要是落进了这水里,哪里寻得到一点儿骨头渣子。

    玉察毫不怀疑他真的跳下去了,少女知道,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她提了一盏青莲花灯笼,兀自在白台前寻找。

    那盏灯火,映上黑乎乎的湖面,颤颤悠悠,只有蚊虫掠过湖水,青萍散开,哪里,还有其他的呢?

    这么半刻还悄无声息的,也没有扑腾的水花,游澜京……会不会已经死了?

    这个大恶人,他为什么总要惹事!就那么渴望关注吗?

    玉察抬起头,看到禁卫军纷纷下水,手心,不知不觉已经渗出汗珠,她有些茫然,在这广阔浩渺的水波间,一丝动静也无,越寻下去,生机只会越来越渺茫。

    一颗心,好像沉了下去。

    蓦然间,玉察的腰身,被一双手臂环抱住,极有力的,又带着贪恋,揽着她,怎样都不肯放开。

    这一股冲劲儿,差点让她趔趄得扑出去,那声惊呼还未脱出口,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接着,便是淡淡的酒气袭来,玉察嗅到,这是白虹坊的桃酒。

    每到春日,戴着蓝头巾的少女们便成群结队,登上山寺,素手摘取最青涩的初桃,酿得清薄明亮,桃子清甜裹挟着酒气,只闻一闻就让人醉了。

    游澜京一手揽抱着玉察的腰身,瞬间亲上来,朦朦胧胧,两人像罩着一层桃酒的轻纱,若有若无,他的嘴唇仿佛佳酿,殷红,又柔软。

    一面抱着她,袍摆摩擦,一面从白台,脚步转到了后头的假山,玉察的肩头被按在了坚硬硌人的山石,眼底满是惊恐,还有……隐隐的怒气。

    他不是跳进水里了吗?那宫女吓得厉害,自己真真切切看到了。

    “用袍子裹了木头扔进去,黑漆漆的,谁也看不清,她们确实吓坏了。”

    黑暗中,他的嗓音冷冷地传递过来,在风声中,碾得细碎。

    原来如此,他又在诈自己过来!玉察握紧了压裙刀。

    堆堆叠叠的假山奇石,看着古怪极了,每一块,都是由当世大家工匠亲自设计位置,暗合天地灵运,偶尔漏过来一两只青梅,横斜逸出,风带过来腥冷,是水洲底下的味道,蒸腾了,慢慢上升。

    他的声音,低低地在玉察耳畔响起。

    “方才,陛下的话,你可都听进去了?”

    这指的……是她的婚事,还是今后她的去处?玉察后退一步,手指按在了突出的石块,湿湿的,一阵冰凉沁入骨髓。

    “都有。”他像看穿了少女的心思。

    玉察微微吸了一口气,她并不愿在这个地方触怒游澜京,可是,如果欺骗他,按照他的性子,只会百般报复回来。

    “我什么都听阿弟的。”

    少女的声音蓦然响起,她一双眼眸,晃也不晃,就那么定定地望着男人,心里还是怕的,怕又有什么用?

    良久,头顶上落下一声轻笑。

    “虽然陛下要你留在宫中。”

    “可是微臣知道,你会出来的。”

    游澜京放开她,自个儿的身子慵懒地靠在假山,双手环抱,一双凤眸笑意冰冷,下巴微微抬起,倨傲极了的模样。

    为什么……他会这么料准了呢?

    “公主,宫里很危险。”

    他又提起这个话题,这次,一字一句从口中吐露,笑意渐敛,竟然……有些认真?

    “再危险,也比待在首辅大人身边好。”玉察忽然。

    嗯?游澜京有些讶异,他脸上的神情凝固,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心思通透如他,已经猜到了少女下一句要接什么,他不愿听,只要玉察不出口,他就听不到。

    于是,红袍青年近身上前,那只雪白修长的手,捂住了她的嘴,他肌肤本就极白,夜色与假山堆叠的阴影下,更显得这份白,清清冷冷,旁人不可犯。

    游澜京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静,他总是对玉察笑得云舒月朗,现在,他笑不出来。

    从到大,他总是能敏锐地辨别出公主的气息,公主的头发丝,还有……不好的气氛。

    “别了,玉察。”

    他的语气如常平稳,俯下头,两人的气息交汇间,他按着少女的肩头,吻将落未落,他迟疑着,最终在她耳畔,了一句话。

    “微臣可以让你在宫里多待几日。”

    这样并不能蒙混过关,玉察想要的并非这样,她咬了一口游澜京的手,剧烈的疼痛传来,游澜京失神的片刻,少女已经挣脱开。

    玉察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通红,跑出没几步,又转过身。

    今晚,白台的风吹得可真凉啊,玉葫洲的另一头,禁卫军和宫人们依然在马不停蹄地搜寻,可是,嘈杂的灯火与人烟,渐渐遥远地消散,只剩下一双被雾色笼罩的眼眸。

    风吹乱了少女的裙摆,她没有跑,不会跑,定定地站在那里,身后的水波翻滚,而她的眼神坚定。

    每一个字都吐露得格外清楚,掷地有声。

    “首辅大人,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这样着,一面从发髻上取下那枚双燕步摇,在游澜京逐渐阴冷的眼神中。

    “咚”地一声,这枚步摇被少女抬臂一扔,落入玉葫洲的水泊。黑暗的水浪迅速将步摇吞吃下去。

    “不是今日别过,而是年年月月,从此,我会永远住在深宫,你继续做你的首辅,除了偶尔的宫宴,不,哪怕是宫宴,我都不想再见到首辅大人。”

    玉察想了很久,她总要面对这令人恐惧的一切,之前身为一介孤女,她无可奈何被他掌控,自那之后,日日夜夜的噩梦中,总是出现这一袭红袍。

    他是恶蟒,会一点点纠缠到窒息,吞噬干净她的灵气与那颗心。

    在这之中,她曾有几次动摇,比如……在那座和玉书塾下,在教坊司的鼓台上,首辅会不会是真心地对她好呢?可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多令人惊骇的事情呢?

    “如果德王真的兵变,我也会跟我的家人死在一块儿。”

    “首辅喜欢我,要回报我昔年的恩情,如果您是真心的,那么,能满足玉察的这个心愿吗?”

    她鼓足了勇气,同时后退一步,背后收着的手中,握住那柄压裙刀,一刻也不敢松懈。

    没错,她怕游澜京杀了她,尤其现在……自己这么顶撞触怒他,经历过这么多事,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能做出任何疯事。

    游澜京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比玉葫洲底下千百年的黑淤,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玉察以为他要骤怒暴起的时候。

    像雕塑一样凝固不动的游澜京,缓缓抬起手指,看了一眼伤口,嘴角衔起一丝笑意。

    他的话语带着明月清风,虽然是故作的轻松惬意,只是那一点点唇齿间的艰涩,暴露了心头的不甘。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这样啊。”

    “公主,真的想好了吗?”

    他每前进一步,玉察就后退一步,那柄压裙刀,几乎要露出锋芒,眼见自己就要被逼到了白台边缘,玉察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

    “你……别过来。”

    他瞥了一眼玉察的脚下,于是,真的停住不动。

    “公主,你刚刚在什么,微臣,不是很明白。”

    装傻?装傻也没用。

    玉察再次开口,她咬字清楚,力求确保游澜京听进心里去。

    “我这一生,只想平平安安的,忘记游澜京。”

    他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只是垂着红色的袖袍,静静站立,仰起头,叹了一口气。

    “公主啊……为什么总要出这种惹人伤心的话,恶语伤人六月寒,微臣会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