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阳有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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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马备好,两人也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了。沈颜欢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腰间,最后只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屋子里除他之外唯一的一个活物。

    “那个……我的佩剑呢?”且先不管他失去了三年的记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但他这剑可是从来不离身的,没道理就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改变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

    祁渊道:“今天一早张婶儿借去了。”

    沈颜欢惊诧道:“没想到这大婶儿竟然如此识货?我那剑可是祖传的宝剑,据淬过最高温的烈火,可凿极寒之地的冰魄。”

    祁渊诡异的沉默了一下,斟酌道:“那倒没有,不过张婶儿家里的刀太钝,看你这剑快些,想要给你杀只鸡来补补身子,哦,不过你不要担心,她了晚些时候会还来。”

    沈颜欢倒抽一口冷气:“我那剑可是杀过人的!”

    “这事儿我可事先提醒过了,不过张婶儿了「杀什么不是杀,杀人杀鸡又有什么不同」这样的话。”

    沈颜欢不免从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畏,这张婶儿当真称得上当世英豪,女中豪杰。

    师父早就与他过,这大梁民风开放,行为处事方式都与别国大不相同,特别自梁元帝继位以来,大肆改革,着手推行宪政,兴修水利,甚至亲自指导工匠建造一些奇妙的器具,民间众人都可以学习观摩,所以大梁国力日渐鼎盛,可以当得起「盛世」之称。

    “如果你现在一定想要一把剑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把你可以先凑合用着。”

    祁渊从怀中摸出一个口袋,沈颜欢拖拉着脚步挪到他身边,并没有瞧出这口袋里像是有剑的样子。祁渊看他过来,也并不遮掩,大大方方的揪起口袋往;

    手中一倒,落入他掌心的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那是一个差不多有他拇指长短的铜块。

    这铜块莫非另有玄机?沈颜欢紧张的看着他动作,祁渊笑了笑简单粗暴的像是拔开塞子一样用力分开铜块两端,不消片刻,那方的铜块俨然长至三尺,祁渊食指和拇指稍一用力,铜制的金属外壳脱落,露出里面泛着寒芒的利器。

    那剑,应该可以叫做剑的东西极细极长,尖端像针一样。

    “这么神奇吗?”沈颜欢指着这个东西,且不机关精巧,这样的利器伤人怕是到后来连伤口都难以寻找。

    祁渊把外壳扣好递到他手上,“这东西,那个人叫做「击剑」,诶,心点。”

    从来没听过的东西……沈颜欢抵着下巴思索着,手不自觉的按上了铜柄上的一个突起。

    「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剑的顶端飞快的射出,祁渊拍桌借力一跃而起,“啧啧,可怕。”他重新站回地上用手虚虚的擦着额上其实并不存在的冷汗。

    沈颜欢:“??”什么玩意儿?

    沈颜欢:“这么危险的东西你给我?我现在可根本不记得你也不相信你的话,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跑路?”

    祁渊冲他挑了挑眉,随意的摸了根竹竿拿在手里,“朋友,过两招?”

    沈颜欢提气,右手刚一使力,那种钻到骨子里去疼就又翻了出来。

    “呃……”曹!

    算了算了,他收回前言还不行吗?!

    祁渊不再逗他,替他把剑牢牢地佩在腰间,笑道:“我们走吧,已经耽搁很久了。”

    二人出了门,云阳县令派来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口了,祁渊托着重度伤残的沈颜欢上了马车,转身又去跟张婶儿交代着什么,因为距离有点远,沈颜欢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内容。

    但看这马车内部陈设奢华,软垫香炉吃食一应俱全,能让一县之长如此毕恭毕敬,看来那人确实称得上是有权有势。

    “四殿下,这剑千真万确是景川剑宗十八年前输给百刃生的那把「临烟」。”张婶儿一改刚才的大嗓门,脸上还是一派的淳朴厚道。

    祁渊背对着马车,所以表情就自然了很多,“那这么,他确实是百刃生的亲传弟子沈烟了。”张婶儿道的确如此。

    十八年前百刃生孤身一人上景川剑宗,就是为了这把剑,当年他对景川剑宗留下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这把剑很配我徒儿,所以我要拿走它」。

    十八年前沈烟才刚刚出生,没有人会想到百刃生口中的徒儿会是他,也没人会想到这个少年在他还很很的时候就自己攀上青坞山,拜入百刃生门下。

    “四殿下,您为什么要这样的谎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他很危险!”

    张婶儿那张圆圆的脸上笑容未减,好像只是在与他闲话家常,但语气却是十万分的担忧。

    祁渊轻笑了一声,摇着头道:“他?他一点都不危险。”

    “可是他想要刺杀梁王!”张婶儿道,她不明白四殿下为什么会出这种话,四殿下向来聪慧,怎么可能这般没有防备心。

    祁渊这回是真的低头笑了出来,“他只是觉得好玩儿罢了。”

    是的,只是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罢了。时机也懒得挑,只是碰巧闲了下来就准备动手,正好碰上狄靖族使团进献岁贡,梁王设宴宴请群臣的日子,否则怎么会撞上这么多的守卫。就连逃跑也懒得跑,被抓了,会死,那就死了吧。

    就是这么随意的一个人,要不是正巧他被那个人强行叫来参加宫宴,沈烟可能就会像他自己预想的一样。

    虽然可能不会被那个人杀掉,但坐大牢是免不了的,然后史书留名。

    但谁又事先会知道他选在了这个时候,自己又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宫里。

    眼神交汇也就仅仅一秒,白刃出鞘,在慌乱嘈杂的人群中,他看见那样一双眼睛,清澈的带着慵懒和一丝漫不经心,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他在乎的,哪怕是生死。

    那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想的是这个孩子真是嚣张,夜里行刺还非要穿着一身白衣,放在夜色里真是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后来他又想,不是少年人张狂,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被人发现也好,行刺失败也好,就像是一场没什么特别寓意的游戏,失败了,什么结果都接受。

    所以他才会赶在所有人之前走到他身边把他救起,然后问那个人把他讨要了来,可能他也只是觉得好玩儿罢了。

    “那你可得把他看好了,朕这把老骨头最近有些疏松,经不起你们这些朋友们玩杂耍了。”头上没有一根白发的梁王如此道。

    祁渊表面上着「是是是」,心里恨不得亲自上手拆开他那骨头看看这人整天都在折腾什么。

    “秋娘,你先去歇着吧,我保证不会有事的。”祁渊一边着,一边把张婶儿往屋里推。

    张婶儿嘴里「可是可是」的还想些什么,被他「彭」的一声关在门后了。

    等到祁渊终于上了马车的时候,沈颜欢已经磕了满满一撮瓜子堆在自己面前,看上去像是一个在偷偷屯粮的仓鼠。

    祁渊:“噗……”

    沈颜欢听见动静,立刻警惕地抬起头来,“我警告你,你我可以,但是你要抢我的东西吃,我就飞你的狗头!”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我也不可以,除非我伤好了,否则都不能还手,太不公平了!”

    祁渊赶紧摆手表示怕了怕了,不敢不敢。

    马车一路疾驰,向着云阳而去。

    云阳县衙内,矮矮胖胖的县令急的脑门上直冒汗,这派去请人的马车走了多时了,这人怎么还没请来?

    师爷在一旁给他着扇子,一边安慰道:“大人莫急,大人莫急!哎呀,四,祁道长肯定是有要事耽搁了,您坐下歇着,这人总会来的!”

    嗨呀!!这事不得不急呀!胖县令哪有心思听他的话,单是想想后院摆放的那几具形容可怖的尸体和被呈上来的诡异的证词他就快要晕厥了,哪儿还坐得住!

    “来……来了,来了!大人……祁道长来了!”衙役一路跑儿到胖县令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吼了这么一句。

    “快快快,快随我前去迎接!”胖县令一刻也等不得了,领着袍子就往外跑,师爷没法儿,也只能跟着他跑。

    这几人跑到县衙门前,马车正正好好的停下,赶车的衙役面无表情的放下车架,自觉自发地走到一边儿去了,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县令等人摸不着头脑,却见此时马车门帘被撩开,走下来的正是他们苦等的祁渊,这县令正待去扶。

    没想到祁渊下来之后又转身向马车上伸出手。随后,另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就搭在了他手上。

    沈颜欢真的是有苦难言,他也不想啊,可是要他自己下去他做不到啊!

    师爷顿悟了什么,立刻拉着胖县令和刚刚赶车的那个衙役站到一边儿去了。

    胖县令还没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儿,又看见车上下来另一个人,这少年眉清目秀还带着些病中的倦容,让人就很想上手去抱一抱,可惜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友善,满脸都写着「离我远点」、「不要跟我讲话」。

    但有的人,就非不顺着他的意思来,祁渊把他从马车上扶下来,满目深情的问道:“身上还疼着?要不要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