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意盈楼(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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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是要多谢刘尚书当年的粗心大意,忘了回头看看我是不是完全死掉了啊。”

    黎樱这个人,别人敬她、亲近她都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就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的一双眼直视着你,目光不卑不吭。

    不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穷困乞丐,哪怕她恨你至深,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压过来。

    这种人往往最可怕。

    祁渊心道,离墨阁巡展还有两日,得找个机会从这个刘大人口中撬点什么出来。

    “不继续看了吗?”沈颜欢见他起身,忙问道。实话还没看够啊……

    祁渊笑道:“老板娘不会再下去了,她做事严谨,现在下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心里肯定有分寸。”

    黎樱倒是真如他所不再与那个所谓的刘大人多做纠缠,妥当的安排了人手照看着粥铺便带着跟他一同前来的几个丫头回去了。

    “今天晚上你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去一趟春意盈楼把雅儿姑娘请到麟化斋来,记住,声势浩大些,最好弄得人尽皆知。”祁渊拉他从干稻草堆里起来,把杂七杂八的粘在他身上的草摘下来。

    沈颜欢道:“此话怎讲?”

    祁渊右手指勾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竹竿神秘莫测的笑道:“等——刘大人自己找上门来。”

    祁渊抱着他媳妇儿窝在麟化斋主屋靠近回廊的外室的矮榻上歇了个晌,凉爽的秋风从廊下徐徐吹来,舒服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懒腰。

    沈颜欢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蜜糖的甜丝丝的香气,整个人抱起来又软又舒服,好像是被他蹭的难受,沈颜欢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试了几次发现根本推不动也就不管了,自己挪了挪身子想去找个舒服的姿势。

    至于为什么不叫醒他,那完全是因为自己口渴了但又懒得去倒水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嗯确实是这样。

    “别动。”祁渊闭着眼摸了两把他的毛。

    原来你醒着啊!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让刘大人来找我们呢。”知道他醒着,沈颜欢也就没再忍着不出声。

    祁渊在他头顶发出两声低笑,胸腔的震动在他耳边放大。

    “等一个抓老板娘的理由。”

    “嗯?你怎么知道是老板娘做的?”沈颜欢疑惑。

    祁渊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觉得手感不错十分想咬一口,但睁开眼却发现对方眼神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只好咽了口口水作罢。

    “作为一个道士,只要人心里有鬼,总归是会被揪出来的。”

    罢他翻了个身,整个人像一张收紧的毯子一样盖在人家身上。

    “槽你快滚开!我要不能呼吸了!”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两人才衣衫不整的从榻上爬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祁渊照旧收拾着一个破箩筐带着他的竹竿和破布去摊子上坐镇,沈颜欢跟着老管家去找了几块点心稍微点了一下肚子,又去库房里手一挥搬着一箱金子驾着马车匆匆往春意盈楼去了。

    “你,你什么?”黎樱手里的茶盏晃了三晃,她没听错吧,白天的时候不是还……眼神一阵恍惚,她试探着问道:“是请雅儿姑娘?”

    沈颜欢语气满是无奈,“是的,不管要花多少钱财,我都得把雅儿姑娘给他请回去。”

    这会儿正是春意盈楼最热闹的时候,沈颜欢带着这么大一只箱子站在大堂中央,盖子一揭开金灿灿满箱与大堂中明亮的光芒交相辉映的金子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可,怎么会是你来?公子,莫怪我多嘴,他若是真的看上了雅儿大可以叫下人来告知一声,何必让你来受这等委屈?”黎樱暗暗捏紧了手里的笔杆。

    沈颜欢怔了半晌,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来低声道:“他毕竟是皇子……”

    黎樱的手无力的松开了,是啊,他是皇子。眼前的这个少年,就跟当年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无非是侥幸得一朝偏爱,等初见时那般的热情退却,等着他的只能是无尽的屈辱与折磨。

    黎樱只从箱子中拿出了一块金子放在柜上,吩咐路过的一个丫头去叫了雅儿来。

    !!沈颜欢用力压下控制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省了好多钱!祁渊剩下的钱都归他了!一夜暴富!!

    可黎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只是太过难受却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来面对大家,不能给四皇子丢了脸,心里更是心疼,拉着他叹了好几口气才放人。

    沈颜欢也不好提离开只能一边听着她安慰的话一边在内心给自己默念清心咒。

    大堂里的宾客早在听到「皇子」两字时就纷纷住嘴不再多言连看也不再向他们这边看一眼,生怕惹祸上身,谁不知道当今皇上虽然不施行苛政,但护犊子护的紧。

    但沈颜欢还是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紧紧的黏在他身上,就在这满座宾客当中。

    在哪儿呢……

    他低头做默然状,顺势环顾了一下周围。但在他找到目光的来源之前却先是在二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夜斩?他怎么会在这?

    夜斩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哪怕他在大堂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对方也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急急忙忙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姨娘,雅儿姑娘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丫头恭敬地在两人身边行了个礼,少女特有的声线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黎樱摘了挂在大堂一侧墙上的写着雅儿名字的牌子用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一个指节厚的木牌在她手中断成两半,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往沈颜欢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注意到她,这才松了口气把木牌丢到了柜台底下。

    沈颜欢僵着被同手同脚的往外走,背上不停的冒着冷汗。

    吓,吓人!

    马车边上丫头等着沈颜欢出来,帮着雅儿把行装放到车上满目担忧的握了握她的手,雅儿摇了摇头。

    “雅儿姑娘……”

    “公子不必多言,雅儿感念四殿下的恩情!只求兰曳姐姐平安!”着雅儿便跪倒在地,头在马车的底上磕的咚咚响。

    诶……沈颜欢挠了挠头,这怎么办啊。

    “兰曳姑娘已经醒过来了,谢大夫过她会好的,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

    祁渊怕他出事,特意叫老管家驾车跟着他一同前来,老管家知道他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坐在车外出声道。雅儿再一拜,低声回了声「是」这才起身坐在距离他一人远的地方。

    “公子是有话要问雅儿吗?”

    沈颜欢点点头道:“雅儿姑娘在春意盈楼可曾见过一个背着断剑的嗜酒如命的剑客?”

    雅儿稍一思索,肯定的回答到“不曾,雅儿白日都会在春意盈楼伺候着,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也就是,夜斩是在晚上才会去那里的?

    “那,刘大人呢?”沈颜欢接着问道。

    雅儿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就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到“公子指的,可是礼部尚书刘怡的父亲,那个刘大人?”

    尚书?大梁官员虽然是选拔制,但在侯门王府中功绩特别突出的,也是有子承父业的可能性的。所以她口中的这个应该就是他们所见过的那个刘大人。

    “起那个刘大人啊……我记得最早见他的时候是在黎樱姨娘来春意盈楼前的一段时间,那时候他身边带着的是一个叫做月的姑娘,不过那个姑娘后来就不曾见过了。

    哦对了,之前有段时间刘大人十分欣赏兰曳姐姐的琴艺和金晴姑娘的舞姿,常常到这来捧她们的场,”雅儿羞怯的笑了笑,“倒是也夸赞过我的歌声。”

    莫非这金晴姑娘,就是那位被害死的……

    沈颜欢跟她道了声谢,心里多少有了点数。祁渊这件事跟老板娘脱不开关系,那八成是牵扯到老板娘和刘大人的一些陈年旧事了。

    所有与刘大人有关的女孩都多多少少的遭到了迫害,他可不信那个刘大人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把雅儿姑娘带出老板娘的视线,是引诱刘大人前来的最好方法。

    “赵伯!麻烦停一下!”

    雅儿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刚刚还凝眉思索的人突然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满面的冰霜都化开了。

    他从马车上身手利落的跳下去,雅儿撩起车帘的一角向外张望,那少年脸色微红的不知道跟路边卖花的女孩儿了些什么,那女孩从身边的花篮里挑了几只开的正好的番红花递给他。

    “姑娘,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赵伯笑呵呵的坐在车前道。

    雅儿不免有些奇怪,那女孩儿手里拿的都是随处可见的花,并不名贵,因为已经到了夜里,也算不上新鲜,“伯伯,公子为什么要买这些普通的花呢?”

    赵伯笑道:“花是普通的话,但这份欢喜的心情弥足珍贵。公子的鼻子真是灵得很,看来老头子我是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