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意盈楼(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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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化斋的屋子里多数都熄了灯,只在主屋还点着微弱的烛火。

    雅儿原本是想遵循礼数先去拜见祁渊的,可话到了嘴边看着沈颜欢那双眼里的星光却是怎么也不出口了。

    “时候不早了,不扰四殿下休息了,我明日再去见过四殿下吧。”

    沈颜欢到没多想什么,只是以为她累了,让老管家带她下去休息,自己拿着几束散发着芳香的花儿往主屋走,在马车上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香气,那时候他就在想,这是一种怎样的花呢?

    祁渊正在廊下等他。

    两日后……

    拾武街上搭了好大一个台子,这下可好,周围卖菜的做饭的统统放下了手里的活,把这个突然出现的台子里三层外三层紧紧的围了起来,却又谁都不知道它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看!那不是祁道长吗?”有人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祁渊。

    他拿着一枝稍微比以往长了些的竹竿靠在臂弯里,白色道袍纤尘不染,此刻他正像一个老妈子一样仔仔细细的给沈颜欢系着衣带,丝毫不顾及眼前的人一脸的生无可恋。

    沈颜欢昨天晚上睡不着,折腾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让他睡下,今天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老管家指挥着几个年轻力壮的伙子搬着一个硕大的铜盆放在台子中央,沈颜欢冲祁渊点了点头,手里扯着几条缎带用力甩向四个对角,那些缎带便牢牢的缠绕在了对角上立着的四根柱子上。

    围观的群众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叫好声,沈颜欢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表演杂耍。

    铜盆里被丢进了一只燃烧着的火把,轰然蹿起的火焰直冲天际,沈颜欢安静的退到一旁,看着他踏上高台,抬手扬袖,伴随着庄严肃穆的鼓点挥动着手中的竹竿,竹竿劈开烈焰传来噼啪的崩裂声。

    这是请神仪式。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现场安静的只能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和木柴燃烧的声音。

    “一叩问天神,何方神圣驻留此地!”祁渊高声喝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铜盆里的火焰矮下去了几分随后又暴涨上来数尺。

    空中传来清脆悦耳的铃声,遮天蔽日的红色丝带从之前悬挂上去的白色缎带中穿插而过,一个袅娜的身影婷婷绰绰的立在火焰之上。

    “这,这是!红衣少女!”

    “云阳那个……”

    “天呐居然真的有……”

    人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纷纷跟身边的人诉着自己的难以置信。

    却只见祁渊向着天地再一叩首,高声道:“二叩问天神,何人来造此孽障!”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红铃俏皮的冲他眨眨眼睛,扯了扯手中的红绸,银铃声再度响起。

    转眼间他已经走到了围观的那些百姓头上,在一个人斜前方站定,居高临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刘大人面如菜色的跌坐在地上。

    “是我……是我招来了神明的惩罚……”

    红铃手中的丝带从他的后颈绕过,慢慢的温柔的缠绕在它的脖子上然后一点点的收紧。

    刘大人被扼住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四肢挣扎着想要逃离开这东西的束缚。

    “三叩问天神,此人如何处置!”

    红铃眼中含笑,一张笑脸虚虚的掩在一张覆面的红纱之下,口中吐出的声音也是似迷似幻的让人听不真切,却又能猜到她的是什么。

    “死……”

    祁渊郑重的点了点头,手中的竹竿一点,一柄锋利的剑刃就凌空悬挂在刘大人头顶的正上方。

    若是有人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临烟」的剑柄上细细密密的缠绕着好几圈银丝。

    但现在人们都处于震惊之中,那有空去看那些。沈颜欢脚尖踩在层层叠叠的绸布和丝带之上隐匿着身形。

    就是有点累,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看不太清楚有些难受,但却又因为手里有东西儿不能去揉。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睡好的缘故。

    他心的掌控着手里的力道,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凭着直觉倒也能维持住临烟不会真的给刘大人脑壳撬开。

    刘珙其实心里也很怕的,他面前的这三方,但凡其中一个人出了点什么意外他的命都要玩完,就算是他已经提前跟四殿下串通好了,但谁又能保证这位点下一定能到做到呢?

    祁渊:怎么还不来?

    他上前几步,缓慢的往在高台边缘移动,不知道人的还以为他在走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其实他只是在拖时间罢了。

    “祁道长!”黎樱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几乎让他们所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终于来了,再晚点就演不下去了!

    “请祁道长停手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别……别杀他。”

    黎樱跪倒在高台前,丝毫不在意周遭的人们在议论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恨了这么久,手上沾了这么多无辜的女孩子的鲜血,却从头到尾没想过伤他分毫。

    祁渊冲守在一旁的管家和下人点点头,便立刻有人持刀砍断了缎带系在柱子上的那一端,霎时间天幕崩塌,在这笼罩下的人们被混在人群中的守卫带动着四散离开。

    黎樱站在飘散而下的红色丝带下站在刘珙面前,突然的笑出了声。

    她伸手挑开面纱,葱白美玉般的十指上涂着艳丽的蔻丹,她今天穿了一件低领的衫子,祁渊发现在她的脖子上有着一枝画工精细的牡丹从领口探出头来,更显得她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沈颜欢和红铃从绸布底下钻出来面面相觑,两人纷纷觉得这会儿的老板娘有点恐怖,并不想靠近。

    “祁道长,你如此大费周折不就是为了让我亲口出实情吗?现在我就告诉你,都告诉你……”

    黎樱不再理会跌坐在地上的刘珙,仿佛他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她的故事里,其实没有什么天神。

    二十五年前,年轻漂亮的姑娘被家族选中,即将送进宫里成为皇帝的妃子,那时候元皇后尚在世,狄靖也只敢在边境试探。

    皇后多年无所出,所有家中有女孩的大臣都妄想着自己家的那位能最先诞下皇嗣,从此高官厚禄平步青云。

    那一年黎樱十五岁,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又剩了一幅美貌皮囊,理所当然的成了家族的牺牲品。

    那一年正赶上为皇上甄选佳人的是刘珙,二人一见钟情,相约在一个圆月夜逃出了宫门。

    年少时候的爱情总是热烈而美好的,他们也确实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幸福时光。然而好景不长,宫墙里的人还是找到了他们。

    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不好,官兵找到他们的时候,正巧遇上山贼下山,两方相遇厮杀之际竟真的让他们逃了出去。

    但黎樱的脸,却在混乱之际被乱箭刺伤,留下了抹不去的丑陋伤疤,那伤疤遍布她的下半张脸,长长的一道简直就像把她的嘴撕开了一道裂缝。

    她还以为,只要度过了这场难关,他们就能好好的平静的过完一生。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经死在了那场厮杀中,后来赶上狄靖进犯,天子亲征,这桩旧事,渐渐的也就淹没在漫长的时光中了。

    “可是人……终究是不能免俗,他爱的到底也只是我那样一张脸而已。”黎樱讽刺的笑了笑。刘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改为跪在地上,听到这里他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他到底是爱上了别人。”

    黎樱无所谓的耸耸肩,“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那些姑娘,都是我杀的。只是没想到到了现在我竟然还是不想看到他死。真是奇怪……”

    “阿樱……”刘珙向前探着身子想去抓她的衣角,没想到却被黎樱厌恶的避开了。

    “跟你一起生活了三年的云樱樱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了不是吗?你现在又做出这幅姿态给谁看呢?”这会儿的黎樱,仿佛又是平日里一不二的老板娘了。

    红铃惊讶的口抽气,低声道:“她居然就是云樱樱……”

    怪不得当日见她与沈颜欢对剑,一招一式中总有几分熟悉的影子,原来她就是红月口中的景川剑宗隐山一脉唯一出世的女弟子。

    黎樱走到祁渊面前,淡淡道:“至就是全部了,接下来您要怎么做?杀了我吗?”

    祁渊叹道:“我倒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砍了。”

    龟缩在地上一点点后退的人吓得一顿,立刻撑起身子跑了起来。沈颜欢看了他一眼,祁渊摇了摇头吗,他也就没再去追。

    黎樱嗤笑到“你看看他这样子,我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一个人啊!”

    “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狄靖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平地起风,扬起了一层薄薄的尘沙,祁渊把沈颜欢拉到身后挡了挡。

    黎樱眼中难掩羡慕,她想了想道:“当日把我从乱葬岗里挖出来,送去景川剑宗的,正是狄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