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向你保证, 下次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选择你。”许渊道：“所以，告诉我引爆的方法吧。”

    言澈目光中隐隐透着悲伤：“你就一定要对我那么残忍吗。”

    许渊安慰道：“放心吧, 不会有事的。”

    言澈：“不——”

    “许渊。”

    忽然传来的凤绮的声音，断了言澈的话, 和略显僵持的沉闷气氛。许渊惊喜道：“你没事！”

    “当然没事。”只敢启用语音通讯, 不好意思给许渊看自己此时惨状的凤绮：“不过地球上跑进来了好多虫子, 言澈，你来想办法调遣部队去迎击吧——许渊，你那边怎么样了？能拦下吗？”

    “当然可以。”看了一眼屏幕那头的言澈, 许渊道：“我不会让它们在地球上着陆的。”

    言澈：“……”

    凤绮：“那就好, 这要真让它们撞上来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了。我去部队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诶诶许渊, 我昨天给你的聘礼还在你那儿吗？”少女插嘴道：“哎呀, 我自己专用的那台星空琉璃白一不留神也一起给你了，里面还有我旅游之后留作纪念的礼物呢，回头你还我行不？没那台机甲我礼物带不走啊……”

    许渊：“东西我已经给言澈了——比起这个，永域可以让我引爆虫巢内的的能量吗？”

    “引爆？这主意好——不对！”少女瞪大眼睛：“不可能的！我那机甲的防御力可没你想的那么强，一个不留神, 不定你也会跟着一起被炸碎的！”

    “也就是，可以做到了？”外太空中, 一直在想办法拦截住虫巢行动的许渊忽然离开虫巢表面, 迅速飞到巨大圆球的正上方, 看着下面模样狰狞, 布满密密麻麻针眼般凹陷缺口的巨大棕黑色物体道：“如果钻进去下足够量的镭射弹的话——”

    “你疯了啊！”少女：“万一被爆炸波席卷进去，你还有命活吗？”

    “我不会那么笨的。”许渊道：“你还在地球里面，能帮我对付那些飞进去的虫子，顺便保护一下凤绮吗？”

    听到这句话的凤绮忍不住多嘴嘀咕道：“谁要她保护了……”

    话落，凤绮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屏幕上，竟然出现了地球以及虫巢的身影：“——这是什么？”

    不光是他，全球同时看到这一幕的观众纷纷捂住嘴巴惊声叫道：“这难道也是怪物？！不，是怪物巢！里面飞出来的全都是虫子！！”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都靠这么近了，军方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等下，好像有个地方在发光！”

    “是永域？我好像看到永域的机甲了！”

    “他要干什么？”

    “天哪，为什么要冲向那个巢穴里面，他要自杀吗？！”

    似乎是明白了许渊的意图，蜂拥扑向地球的虫子忽然集体转变了方向，开始朝着许渊的所在拥挤而来。

    眨眼间被虫子包裹成圆球的许渊瞬间消失了踪影，屏幕外的人心脏顿时高高悬挂起来。

    昨天还在被阴谋论埋没的话题主人公，此时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用自己的行动，来无声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所谓“善恶不明”的真正立场。

    在巨大的虫巢映照下，显得格外矮的机甲艰难地从层层包裹中挣扎而出，一次次的企图冲向巢穴内部，又一次次的被虫子们扑、包围起来。

    每一寸的靠近都是那么的困难，每一次的摆脱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短短的路途看上去是那么的遥远，就像深陷于无尽的沼泽之中，举步维艰。

    可他却从未停下过脚步，即便怪物再多，目的地再遥远，他也拼尽全力，发挥出所有的力量，去斩杀眼前可见的所有怪物，去开辟出一条沾满鲜血的名为未来的道路。

    没有人知道永域的身份是什么，也没有清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一个人面对铺天盖地、数量差异大到让人绝望的怪物群而不退缩，更不明白他拼命的背后蕴含着多么强大坚毅的信念。

    只是单纯被他不顾一切的姿态所感动，所震撼。

    他们开始后悔自己昨天出的无知言论和狠毒批判，不由自主将地球的希望寄托于这个孤身一人独自奋斗的身躯之内，希望他能拯救自己、拯救人类。

    可不和谐的声音还是到处都有。

    “作秀吧~”

    “为什么他一做好事，就有镜头拍到他？”

    “肯定是假的啦，军方可是什么话都没呢，绝对是CG。”

    “哇哦，特效好逼真啊。”

    “竟然拿地球做背景图，这人想出名想疯了吧w。”

    “永域傻逼，这种东西要我上的话，抬抬指头就能干掉了。”

    一边是永域为了人类拼死挣扎的画面，一边是高枕无忧躺在家里些无关痛痒话闲散的无知网民，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被气个够呛，愤怒出声。

    “你们这些家伙只会在键盘上字！真要是有本事，哪怕冲出去杀死一只虫子也好！”

    “为什么要让永域遇到这种危险，为什么要让他这样的人拿出自己的性命去拼，为什么战死在外面的都是一腔热忱的战士而不是你们这些只会动嘴皮子的混蛋！”

    “永域他就不该为了你们这些东西去战斗，和你们一样身为人类我真是感到羞耻！”

    “这是卫星时实传出来的图像，不可能是伪造的。画面中出现的怪物和现在正在地球肆虐的虫子一样，不定等下就跑到你家门口了，是造假的人有点脑子好吗。”

    “刚才和凤绮将军话的年轻人，难道就是永域？他地球外突然出现了怪物，所以没办法去救他……”

    “如果是突然出现的话，那停留在太阳系附近的舰队可能来不及赶过来阻止，所以才需要永域出面吗……可只有他一台机甲，面对这种怪物，怎么可能拦得住啊！”

    “拦不住也得拦啊，这就是战士。即便面对成千上万的怪物，只身一人，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战斗。”

    “啊！他冲进去了！”

    画面之中，好不容易摆脱万千虫子，将身体站立在虫巢甲壳上方的永域，一边迎击四周源源不绝仿佛永无止尽的怪物，一边开胸前的镭射激光，狠狠砸向脚底的甲壳。激光触碰到虫巢表面，眨眼间便融化出了一个数十米宽的深坑，露出里面隐隐散发着黄光、似乎正在蠕动呼吸着的巢体内部。

    言澈一边指挥地球部队去迎接席卷而来的虫族大潮，一边调动停留在宇宙中的舰队赶去支援许渊，一边监测着虫巢的动向、计算出能量核心的所在位置，然后将剖析图发送给了许渊。

    “就在你脚下右下方三十五度角方位，距离表面2.36公里的位置。这个虫巢的内部结构为半空心形状，里面布满了密集的分叉通道，你需要想办法赶到核心附近安装下足够量的□□，然后在引爆之前冲出来。”

    许渊接收了言澈发送过来的分析图纸后，迅速锁定目标，狠狠一击推开四周密集的虫子，将周边清出了一块空白区域。趁着怪物重新扑咬上来的那短短的一个空隙时间，跳进了方才制造出来的深坑，钻进被深坑通了的最近的一条通道，然后二话不冲向虫巢的核心内部。

    言澈一心多用，一边指挥着地面的部队，力图在第一时间拦截住怪物们的袭击，一边观察着许渊那头事实发来的图像，告诉他应该前进的位置：“想要给虫巢内这股巨大的能量注入足够的□□，起码需要15个巡航式星舰的导弹装置，在同一时间一齐引爆。”

    “那么我只要——”

    得到提示后本算自己琢磨方法的许渊，出乎意料地听到了言澈接下来的指示。

    “永域有一个自动追踪的导弹系统，在距离核心还有0.7公里的地方，用最低档的速度发射9颗导弹，然后操控它们一齐冲向核心就可以了。它的性能足够在这个复杂的线路里自动找到方向然后完成爆炸。”言澈：“在导弹飞向核心的时间里，你可以调转方向原路返回，时间足够你平安离开的。”

    许渊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永域有这个功能。”而且连导弹内蕴含的能量都测试清楚了，开口就出了“9”这个准确的数字。

    “昨天你给了我机甲之后，我回来就开始动手研究了。”言澈道：“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大致清楚了它的功能。”

    许渊忍不住道：“你就没休息吗？为什么这么着急去做。”

    他当时只是和言澈希望他能找机会去研究一下，根本没想到言澈会在拿到东西的瞬间，就开始动手去完成他的要求了。

    “毕竟是你的事情。”言澈言简意赅道。所以当然会第一时间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去思考、去解决：“归来路上不出意外会遇到赶来追击你的虫族，一定要尽快解决他们，在导弹引爆之前离开虫巢，不然就会被爆炸波及。”

    话音刚落，言澈那边的影像莫名其妙就中断了。

    许渊心脏不安地重重跳了下，此时已经接近核心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按照方才言澈的指示，许渊快速冲到距离核心0.7公里的地方，同一时间放出了九枚自动□□，然后二话不调转方向，原路往外冲了回去。

    又是刚才的那个位置，言澈的影像再次出现在了许渊面前，前后不过四五个呼吸的时间，许渊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言澈刚才忽然和许渊失去了十数秒时间的联系，却似乎还是很冷静，简单回答道：“可能是核心部分信息干扰的缘故吧，怪物已经到了，专心应敌。”

    不用言澈，许渊已经撞上了一群顺着他踪迹赶过来的怪物，在这个狭窄的通道里开始了生死时速的搏命厮杀。

    “距离爆炸发生还有四十七秒的时间。”

    明明自己也很忙，却还是时刻关注着许渊这边的动向。言澈道：“下个路口往上冲，用镭射光出一个两百米深的洞口，可以摆脱接下来的两面夹击。”

    话音刚落，许渊就发现后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冲过来了一群怪物。恰好听见言澈及时的提示，许渊枪口对准头顶，在两边怪物即将撞上他的瞬间，为自己开出了一条生路。

    心有余悸地松一口气：“……谢了。”

    真不知道言澈是怎么算出来这些数据的，要是没有他刚才的提醒，就这一下，足够当场拖延许渊好长一段时间，让他动弹不得了。再想在爆炸发生之前平安离开，也成了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言澈没话，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人不知了些什么。

    三十秒后，许渊神经紧绷，发挥出浑身上下所有本事，终于在爆炸发生的最后一秒杀光眼前所有拦路的怪物。冲出巢穴，然后头也不回便往地球方向逃去，用最快的速度远离身后即将发生的爆炸。

    他忍不住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对言澈道：“成功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虫巢就开始不自然地膨胀起来，漆黑的身躯皲裂开来，露出无数密密麻麻不规则的裂缝，透露出身躯内部若隐若现橙黄色的光，和飞腾在通道内部的无数虫子。

    下一秒，爆炸毫无征兆的发生，巨大的躯体在这个真空的环境中无声燃烧，弹射出成千上万巨大的残体碎片，往四周的宇宙飞散开来。

    许渊一边躲避碎片的袭击，一边和言澈话，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话刚出口，眼睛却忽然看出了一点不对。

    言澈还是站在指挥官的座椅上，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可身后理应站着许多人的指挥室里，却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许渊忍不住道：“怎么回事？！”

    言澈：“我让他们离开了。”

    许渊连忙问：“发生什么了！”

    “从早上凤绮遇险的时候起，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言澈看了一眼身后的空地，道：“全球上下所有的镜头先是瞄准凤绮，然后又对准了虫巢，好像在暗示危机就潜藏在画面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理所当然地聚集到了这里。”

    听着耳边言澈那冷静分析的话语，许渊忽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背后还有无数从虫巢之中接连不断飞出来的怪物，他理应在这个时候转身回去拦截它们、不让它们靠近地球。可不知怎么，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战栗颤抖，大脑一热，就开始往言澈的位置赶去。

    言澈看到了许渊的行动，眼睛微微睁大，诧异道：“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许渊：“你会怎么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脑子没你转的那么快，有事不要藏在心里，告诉我啊！！”

    “了也只是让你为难罢了。”言澈道：“人类和我，你会选择谁，这种问题为什么要放在你面前让你去选。”

    刚才凤绮的事情已经让言澈亲眼看到许渊会做出的决定了，他不想让自己也体验一回凤绮刚才体验过的事。

    至少不和许渊，还能让许渊不用多出一个为了人类，所以放弃了他的心理伤疤。

    事情都是他做的，许渊并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

    “那些人呢？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

    “我走了，谁来为你指路。”言澈平静道。

    回想起刚才因为言澈的提示，许渊在虫巢内部千钧一发制造出来的生路，他眼眶发红，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喉间发出一声痛苦不堪的□□。

    言澈：“虫族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袭击凤绮、送来虫巢、用镜头吸引视线，都是为了解决我所以设下的障眼法。”毕竟，没理由只对付一个四王之一的凤绮，却不理睬他这个明显威胁更大的地球第一指挥官：“引开永域和我身边的部队，然后在这个地球最危急我最抽不开身的时候，出其不意，用了这谁都没料到的一招。”

    谁都没料到的一招？

    许渊不知道言澈口中所的一招是什么，却飞快联想到了不久前，言澈那边忽然断开又重新链接上来的通讯。就是那个时候，许渊在虫巢内开始往回赶，言澈告诉他要心虫子袭击、让他专心应对战斗开始逃离，不要分心。

    也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言澈发现了虫族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他，然后叫走了身边的手下，选择一个人留在指挥室里，用最后的时间为他指路。

    言澈：“你回去吧。虫巢分解开来之后，里面起码还剩十分之一的虫子平安无事，这个时候正需要你第一时间把它们拦截在地球外面。部队的指挥权我刚才都已经交给其他人去接手了，不出意外顶多三天的时间，这场风波就能平安结束。你可以放心。”

    “我放心？那你呢！！”许渊红了眼，拼了命的往言澈方向赶去：“为什么什么事都不和我，为什么全部都你自己一个人决定！”

    “你来了也没用。”言澈歪了歪头道：“虫巢传送过来时候，曾经出现了一道数据异常的型重力波。他们应该是偷渡了一个具备传送能力的东西过来，算把我直接扔到虫洞里去。这样就算我应对突发战斗的手段再强，面对这种超出人类科技范畴外的事情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而且据我所知，就算是永域，也不具备单体穿越空间的能力吧。所以——”

    所以就算许渊赶过来了，他也没办法带着言澈重新回到地球。万一被传送到了一个宇宙中较为偏僻的地方，不定在永域能源耗尽找到出路之前，他们两个就已经困死在了那无边无际的星海之中。

    想要在没有星海图，没有定位，没有跳跃空间手段的情况下，重新回归地球？

    根本不可能。

    毫无疑问，许渊过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定只是多一个陪葬的人罢了。

    许渊清楚这一点，但即便清楚，他还是做出了选择：“就算这样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狠狠砸开言澈为了阻拦他所以开的高空防护罩，驾驶着从未损坏如此严重的永域，许渊一头直接撞进了指挥室里面。

    “我过下次我会选择你的吧！我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吧！为什么不相信我！”

    “可是外面人类……”言澈眼神微微震动，他没想过许渊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对敌，过来找他。

    “我已经为他们做了足够多的事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一辈子都无条件的选择保护人类！”许渊气红了眼：“我也有我在意的事情，我也想要为了我在意的人自私一次！又不是刚才凤绮的那种危机情况，虫巢都已经散了，凭什么我不能顺着自己的想法过来救你！！”

    狠狠踢开驾驶舱的舱门，用机械手臂一把将言澈抓了进来。伸出双手，接住从高处跌落下来、神情中隐隐蕴含着诧异和惊喜的言澈。舱门关上的下一秒，忽然出现的白光将指挥室照亮。仅仅一个刹那的时间，以永域为中心的周围一百米球形区域，连带着所有的物体包括空气，一齐消失不见，永远地，离开了这片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