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0章 姐妹生隙(二更)
云天冷着脸, 抬眼向跪在地上的赵阳看去,口中低声笑道:“还是赵公子识趣。”
随后松手,徐广从他手里满身瘫软的滑落在地。
一旁, 全程是低着头缩着脖子的来庆赶紧上前,递上新取来的帕子。
云天接过,一边擦汗, 一边在椅子上坐下, 命来庆点灯。随后才慢悠悠开口, “你们放心,这事烧不到你二人身上。”
这话中,语气松缓, 听着不见冷意,底下徐赵二人心中的不安渐缓,可依旧不敢胡乱开声,就怕一不心又惹怒了上面的人。
而云天像是转了性子一样, 竟是温声安慰他们, 开始替二人想法子。
“马儿是从岩崖上一路摔下去,身上都是伤口, 死得透透的。就算刺史府的人找到了,恐怕也要一段时间才能发现那几根刺条。”
“而且, 让你们在马掌底下扎进去的那几根老树刺条, 这东西在碧落山附近的山道两旁多的是, 我听, 以往也有发生过马儿被扎,险些引起翻车的事情。他们只会把今日这事定为一次意外。”
“徐广,这次不怪你们,是你那两位表姐运气不好罢了。”
被点名, 徐广扶着软哒哒,还在发颤的手臂,忙附和。
“是是,谁叫我表姐太过娇蛮,竟当着众人的面三番两次的欺负月儿姐。云公子想替姐姐出气,这才让我和赵阳在马掌下偷偷扎几个树刺,就是吓吓她们而已。”
“全怪表姐运道不好,她吃了这次亏,往后一定修身养性好好做人。”
徐广是个自私怕死的,听到云天这事查不到他身上,立马放下心来,不仅信口两位表姐走霉运,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还能自动替云天的狠手找理由。
已经从地上起来的赵阳却不是这般想。
他恐惧云天,他知道云天今日所为更不是一时冲动兴起。
也许,就在九姐十姐第一次对月儿姐鄙夷发难的时候,他就开始计划要毁了她们。
何其可怕的人啊。
有人夜不能眠以泪洗面,有人醒来后得知自己即将要变成一个跛子歇斯底里,还有人顶着半边脸上的伤疤坐在镜子前,嫉恨连连。
但也有人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大天亮,早起饭桌上还能吃下满满一笼虾饺。
“天,尝尝这个,是阿姐使银子从西沙铺子买来的,鲜美的掉舌头。”
这些年来,在刺史府寄养读书的人不下几十,有些是有爹娘有宅子,便只每日上裕禾堂读书;有些是家中条件艰苦,段连山送银子让他安心读书。
还有一些便是徐赵这样的人,攀关系吃住都在府里,以后变成人长成材了,走出去就是段府的人。
云天来了之后,被安排住进徐赵二人的晓元院,在别人眼中成了和徐赵一样的人。
只不过他一向不在那用餐,每日宁愿提前到花芜院来,等着和自家阿姐一道用膳。
今日因为云追月懒在床上起晚了,他候了许久,这会儿肚子已经是咕咕出声了。
“嗯,阿姐,这虾子好吃。”
云天两口吞下一个虾饺,又呼噜呼噜埋头喝下半碗鱼片粥,“阿姐,这个也好喝,鱼肉一点腥味都没有,鲜得很。”
弟弟长身体胃口大,一个人的量足顶她两餐。
云追月又替他盛了一碗鱼片粥递过去,夹起一只虾饺沾上油醋汁,亲手送到他嘴边,唇瓣翘起宠笑道:“怪阿姐今早起晚了,叫我家天饿肚子。”
云天张口吞下阿姐亲手喂的虾饺,含在嘴里舍不得嚼舍不得吞,心中发甜,两只眼睛发亮地盯在阿姐脸上。
“阿姐,你再多喂几个给天吧,日后阿姐赖床了,我等多久都可以。”
云追月收回手,瞥他一眼,“瞧瞧,又想讨了是吧。”
转而又道:“外院那边不是也有专门的厨房吗,你现在长身体的时候,饿不得,以后就在晓元院用餐,不必每日跑到花芜院来。”
云天顿住,见阿姐得认真,脸上表情并无挪揄,怕是真害怕他饿肚子长不大似的,便压了压唇角,一脸认真道。
“可是,我若不来花芜院用膳,每日见阿姐的时间就少了。”
原来,用膳是假,想见阿姐是真。
站在身后的春草听到这里,忍不住地抬眼去看坐在姐身边的云少爷,又撇头去看云追月,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来来回回几转,完了之后,眼底的糊涂意味愈加厉害。
春草觉得云少爷的话很是贴心,尤看出他与姐的同气连枝和亲热。只不过,配上他看向姐的眼神……
还是个毛丫头的春草总觉得哪哪不出来的奇怪。
云天在她面前撒娇撒痴还少吗,以往在日照县生病的时候还把她当娘呢。
便习以为常,退一步道:“好了好了,以后我早起就是了。”
膳食用完,见阿姐心情尚好,云天也不急着走,似是不经意问起昨日落雪院的事来,待阿姐回上一句无趣后,便不再提起。
只起自己要去刺史府的武学了。
“你怎么想到要去习武?”云追月在屋子里走动消食,听到云天的话,有些惊讶。
“你过目不忘,脑子又聪慧,在读书上必是比旁人进步快,况且有刺史府做后盾,以后或许还能考功名。你底子不足,习武这条路可不好走。”
云天笑道:“原来我在阿姐眼里竟是如此优秀。”
话完,在云追月瞪过来时,立马道:“可我想去学武,有了武艺在身,旁人欺负不了我,还可以好好保护阿姐。”
“而且,阿姐你忘了吗,以前在咱家院子里,你躺在枣树下看书,阿爹坐在一旁敲核桃,我在院子里绑沙袋扎马步……每每坚持不住,爹他就要凶我,我这般弱不经风,以后还怎么保护阿姐。”
“阿姐,天不怕苦,天不仅要保护你,还想做给爹看,让他觉得我是个有用的。”
自来到禹城,云追月刻意不去想日照县那座朴素又温馨的院,不去想把她宠的无边无际,可是自己却孤零零躺在十里坡的云大力。
她也怀念他啊……
长翘的睫毛盖住润湿的眸子,云追月别过头,望向窗子外绽放的梨花,轻声道:“好,那你就去做自己想做的,待学成了,回来好好护着阿姐。”
云天黑沉的眼底闪过一道光,片刻后朗声道:“阿姐放心。”
一刻钟后,云天赶回裕禾堂读书,春草抱着一个罐子进来。
“姐,您瞧,这是今早春草在园子里收集的露哦。”
云追月的情绪此刻早已是收整的一丝不漏,抬头笑道:“你这是要来与我邀功?”
在云追月身边呆的越久,春草便越发觉得快活自在,这会儿更是嘴巴一撅,拉长声调道:“姐,您哄笑奴婢了,奴婢可是心甘情愿只为姐呀。”
“哦,那我谢谢你了,手里的东西搁着退下吧。”云追月低着头,吩咐道。
春草脸皮一红,放下手里的罐子人却不走,一双眼睛乌溜溜转在云追月身上。
云追月便知,这丫头起的时候没见着人,必是借着替她办事的名头躲到哪里去见姐姐了。
“好了,我不让你,今天是不是要把自己憋死?”
云追月走到案桌前,开始抄书,只抽空看她一眼,“吧,又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消息。”
春草得了云追月的话,脸上立时浓浓的扬着兴奋,快步走到自家姐身边,噼里啪啦一口气道。
“一早上的新鲜消息,九姐和十姐起来了!”
“嗯?”云追月手下动作放慢,示意春草磨墨。
春草一边磨墨,一边道:“昨儿夜里,雪姨娘衣不解带守在床边大半夜,九姐终于醒来。一醒来看到绑在左腿上的板子就开始放声尖叫,最后雪姨娘压不住她,揉着胸口趴在她身上,哭着把九姐以后可能要变成跛子的事了。”
“姐,您可知道,九姐当下就跟失去心智的疯子一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把子力气把雪姨娘一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阴着脸牙齿咬的咯咯响,直是十姐害得她,她要去找她纳命。”
云追月来了兴致,回头在春草期待的目光里问道。
“奇怪,不是因为马匹突然发狂,段南伊才被甩到半山崖,最后命大被家仆救起来的吗?段南怡脸上也受伤了,怎么关她什么事?”
“是啊,雪姨娘和屋子里的一众奴才也听得稀里糊涂呢。”
春草继续:“可九姐哭着,本来最初马儿发疯的时候,她是和自己的丫鬟一起被甩到帘子口,二人攀在帘布上,马车稍微再往前方偏行一下,就能借力跳下来,滚落到一旁的松草地上,最多只会在手臂上擦下一层皮而已。”
“偏偏她求生欲心切,灵机一动,松手要往下跳的时候,十姐从后面爬过来哭着害怕,抡起双臂把她两条腿抱住。”
“九姐对一母同胞的妹妹疼爱得紧,没多想,便预备拖她一把,回身把人往自己身边拽,要带着十姐一起逃命。最后,十姐是跳下去,还被及时赶到的京都贵气公子救下。只剩下九姐一个人跟着马车摔下山崖。”
“九姐,是十姐把她推开,自己逃命去了。她这条腿是十姐害得,她要找她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她们可是亲生的姐妹啊。”
云追月搁下笔,转到茶桌前倒上一杯水,转身看向尾巴一样跟上来的春草。
春草一口气了半日,嗓子发干,便咽了咽嗓子,眨巴眼睛咧着嘴,等着自家好姐赏口茶喝。
谁知,云追月似是没看见她期盼的眼神,手里的茶杯在春草面前绕了半圈,最后回到自己嘴边慢悠悠的饮,口口的品,润得两片嘴唇殷红饱满,好看的紧。
“姐……”
云追月坐下,手抚在颊边,指头上转着一缕丝发,颔首催道。
“怎么停下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