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8章 嘴皮子溜的一批
广丰楼菜品丰富有特色, 用料都是从京都等贵地快运而来,一般上这来吃饭的不是禹城的贵家公子姐们,那就是来这里谈买卖生意的各地商人。
谈的什么生意, 自然是禹城的招牌矿藏开挖等一条龙的捞金生意。
云追月一行人到的时候,楼子里生意正火,一楼饭厅内都坐满了人, 且厅堂正中间的半人高台子上还请了名角在上面唱戏, 咿咿呀呀混着吃饭喝酒声, 闹得云追月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颞颥处。
云天见阿姐不舒服,便加快步子牵着她往里头走,一面道:“阿姐, 我已经提前订好了一间雅阁,待来庆叫人过来带路,我们就可以上去。”
云追月点点头。
怪她这些日子里赚钱赚疯了停不下来,昨夜里弄那些药材一直临近子时才躺下, 加上今早又起得早, 这才逛了一个上午,人就不精神了。
知道弟弟担心, 于是弯了唇儿笑道:“好,都听天的。”
却不知她这一笑, 于他们下方的两张桌子上的食客提起的筷子都定在半空中, 眼睛直愣愣地落在云追月白皙透亮的脸上, 一个两个的像个呆瓜。
“嗯, 那我们走吧。”云天着,故意落后半步。
眼睛微微眯起,眼底的浓黑化成一把沾染上杀意的刀子,不着痕迹地朝那几个胆敢觊觎阿姐容貌的男子飞去。
就见其中两个眼睛黏在云追月身上的男子身形一震, 脸色徒然转白,手里的筷子紧跟着摔在桌子上。
一阵骂骂咧咧声在背后响起,云追月姐弟俩脚下未歇,在来庆和赶过来的店二指引下,上到楼上的雅阁坐下。
“阿姐看看要吃什么?”
云天把广丰楼的菜品单子推到阿姐面前,自己又从来庆手中接过茶壶,做起阿姐专用的泡茶弟来。
“那就来一个四大美人怎么样?”云追月手指点在其中一页上,脆声道:“贵妃鸡、昭君鸭、貂蝉豆腐、西施舌。”
云天接道:“最后再来一道鸳鸯鱼枣如何?”
云追月看向他,“天爱吃,可以。”
饮了一杯茶,接着用了半块点心,又足等了一刻钟后,菜上齐了。
云天叫退守在一旁的来庆,又亲自替阿姐添菜舀汤。云追月见他大人有模有样,禁不住一笑。
“阿姐笑什么?”
“谁能想到当初一个瘦骨嶙峋的乞儿现在能长成这么一个翩翩俊朗的少年呢,我眼光可真好!”
云天失笑,“也不知道阿姐是在夸我,还是夸自己。”
只是,话将将落下,木窗外面的走廊上忽然传来几道话声,声音透着熟悉。姐弟二人默契十足,俱是放轻了动作,侧耳去听。
今日广丰楼一行,安世子只邀约了闫霆之一人,以及随行的还有几位从京都来的商客。
闫霆之跳脱性子,先是开口,“安世子,怎么着?背着段兴荣把我邀出来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广丰楼生意极好,向来人来人往。
虽然他们是在楼上的贵宾雅间,闲人不得随意出入,但安世子还是收起了嘴边的笑,挥手让那几位商客先行,自己走近几步,压低声道。
“碧落山北面新挖采的那座金矿算不算好事?”
闫霆之眼底的挑衅之意暗了暗,眼珠子一转不知是想到什么,又哈哈大笑两声,接着手里的折扇一收,敲在安世子的肩头,乐道。
“啧啧啧,安世子啊安世子,你是不是以为我蠢得无可救药?我闫某虽纨绔不堪、吃喝享乐一把手,但既不不贪财也不损友,脑子继承我爹爹一分两分,还能用一用。”
“大齐国境内,一经发现矿脉,那都是要上报朝廷,不得私有。你悄悄拉我来那座新挖采的金矿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要瞒着皇上,你安王府自己独吞?”
闫霆之唯恐天下不乱,话声一句高过一句。
木窗后面的云追月姐弟俩听了个全乎,虽然看不见此刻安世子黑如泼墨的臭脸和背在身后收紧的拳头,但也能想象到一旦这些话传出去,不天高地远的朝廷里,就是禹城的土皇帝段连山,恐怕也会对他们秘密严加看守,信任大折扣。
“闫二公子癔症了,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些胡言乱语,还是先跟本世子进雅间一坐,有何事,都好。”
不还好,这一闫霆之这个神五神六不按常理出牌的立即就激动起来,手舞足蹈跳起来怒道。
“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谁傻呢,我癔症,本公子脑子有病?我可去你老子的!你安腾才有毛病吧,为了几座矿就要把自个卖了,还要娶段家的女儿,我呸你这个没脸不成器的!好歹是个世子,为了金子,脸子都不要了!段家没一个好女,你眼睛屎糊住了才看得上!”
哦豁!
木窗子被闫霆之撞得哐哐作响,里头云追月一双眸子熠熠发光,粉红舌尖兴奋地舔了舔下唇,双手不自觉地合起立在胸前,几乎要啪啪啪鼓起掌来。
下一刻,外头响起安世子暴怒的声音。
“闫霆之,莫要欺人太甚!”
似乎是对闫霆之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安世子脸色涨红,出手推了闫霆之一把,“你一个不学无术,只会呈口舌之快的废物也好我。”
话便话,动手做什么!
闫霆之红着眼睛,推回去,“我不学无术也好过你不要脸!”
一来二去,二人都是成年人了,就这般在走廊里推推挤挤,出来有人信?
有!
云追月信了。
因为木窗子受不了他们的推挤,破了裂了!里外四人的视线对上了!
静,尬意丛生。
云追月扬在脸上的笑欲落不落,她干脆拉着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云天,一起从位子上站起来,朝窗子外头还保持着互揪衣领姿势的二人挥了挥手,亲切道。
“巧啊,安世子,闫二公子你们也来吃饭呢。”
一刻钟后,上来加碗筷的伙计颤巍巍地退下,桌子上,四个人面面相觑。
良久,安世子咳嗽一声,开声了,“你,你们听到了多少?”
云追月和云天低下脑袋,交换了一下眼神。
“也并未听到多少,只听见闫二公子怒骂安世子不要脸,好像是您准备求取刺史府的女儿?”
云追月顿了顿,目光转到黑着脸,从进来就不曾过半句话的闫霆之身上,“还,还听到您闫二公子犯癔症了。嗯,也不知是真是假。”
对面那两个人的脸色俱是像捡了大粪一样臭,云追月几句话完,便揣着手低着头,不再去看他们。
又是漫长的时间过去,安世子站起来,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冷峻的面容上浮现警告之意,沉声盯着紧埋着头,只能看见头顶乌发的云追月道。
“不管你今日听到了什么,想要安生的呆在刺史府,每日享受府上姐的待遇,那便把今日听到的,看到的一一都忘干净。嗯?”
云追月揣在袖子里的手一动,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只不过抬首间又恢复一副女儿模样,细声道:“您放心,我和弟弟今日在广丰楼从未遇见安世子。”
“嗯。”
安腾自然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一个闺中女儿,听还是出身乡野,想也知道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外头乱嚷嚷。
因此,最后再盯了一眼依偎在云追月手臂上,自始至终都不敢话抬头的云天后,这才甩袖离去。
“哼,装,又装!本公子还不知道你这个女人心肠歹毒,手段厉害,谎话张口便来,哄人的本事你排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等安世子走后,闫霆之双脚一搭,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懒懒散散,手上那把折扇哗啦一下开,对着云追月疯狂输出。
“,你们这对姐弟俩是不是早有预谋,守在这偷听?是不是段连山派你们来的?想要知道些什么?段连山许了你们什么好处,个价,本公子可以双倍把你们买下来。”
云追月和云天:安世子没错,这人真是有病!
见对面姐弟俩交头接耳,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怪异十足,闫霆之不高兴了,扇子一收,重重敲在桌面上,俯身探过去。
“别以为我刚才没有看清,你们两个眼里,还有脸上都是来不及收回去的窃笑和做贼心虚。”
“我不像安世子傻,轻而易举信了你们的鬼话,吧,跟踪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闫二公子您真是想多了,今日我们出府只是为了给阿姐提前选购生辰礼物,对了,还有八姐出嫁的新婚礼。来广丰楼用膳也是提前两日预定好的,并不知道您和安世子今日也会来次此。”
到这里,云天又加了句,“实话,事情成这般,我和阿姐也是受害者,今日这桌可是废了不少银钱,现在全变成残羹冷炙了,唉。”
“你!年纪什么不学,偏学你这个奸猾的阿姐,嘴皮子溜的一批。哼,我这就去查查你的这些是不是真的,若是有半句假话,你姐弟俩看着办。”
罢,竟也跟着绣袍一甩,气冲冲的走人了。
荒诞热闹来的快,去的也快。
“阿姐,这,这要怎么办?”
云追月看了看那几道菜,没好气回道:“能怎么办,叫上伙计,让他们拿下去再热一遍,都是名菜不能浪费。”
他什么时候问这个了?
云天坐正身子,两手握着放在前面的桌子上,一双眼睛盯着阿姐不放。
见他年纪已经学会不依不饶了,云追月眼睛一转,突然想考考他,便道:“你觉得闫霆之这个人怎么样?”
云天一愣,却是很快回答:“我觉得他方才似乎是有意激怒安世子,阿姐你呢?”
没想到弟弟这般聪慧,云追月手里把玩着杯子,应道。
“确实,还记得上次校场看台上吗?他明明已经发觉是我动的手,且看清了我身上的怪力,但竟然能忍着一直没有任何动作。闫霆之好像和他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一个是安王府的世子,一个是太傅宠爱的嫡二子,还有段连山。
“天,禹城或许要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