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第125章 你死,他死?
砰、是一道酒杯碎裂在地的声音, 断了齐宣王后面没有出来的慈爱话。
围在他身边的众人,视线从他和远处的云天身上落到那发出声响之地。
“王爷,在下听过一件关于您和世子的传闻, 不知当不当?”是那不心摔了杯子的官员。
齐宣王面皮微僵,即要话——
一道陌生的声音插进来,“哦, 什么传闻?今日这日子正好, 这位大人不妨讲来听听。”
摔了杯子的官员仿佛就等这句话, 当下便洋洋洒洒地来,“下官听闻早几年曾在禹城,王爷的人便已经找到了世子殿下, 可是为何那个时候不将世子接回京都?世子当年寄养在段连山府上,那段连山可是大逆贼有谋反之心,王爷怎可放心把世子殿下留在那等豺狼豹心的危险之地。”
他这话一落,在场许多人看着齐宣王的眼神便开始不对了。而上首立在座位旁的段南灵听到那人提起禹城刺史府段连山时, 心中已是没有半点波澜。
反而是趁大家都未注意时, 一双红艳艳的眸子偷偷地落在云天身上。
云天坐在一边,神情间平静异常, 好似所谓的传闻中人的并不是他。
而这时,又有声音响起, “这位大人你听到的传闻竟是这个?我这里也有一个版本。”
摔杯子的官员皱眉, “哦, 快来听听。”
“我听到的更为震惊, 是当年禹城王爷派出去的人不是要去寻找接回世子,而是要杀他!”
“嚯!怎么会?”
“怎么不会,好像是王爷与叛党安王的人合谋要杀了世子殿下,还派人一路从禹城追到北漠, 好在世子殿下命大福大天生贵人,活了下来。”
此刻,芳心阁中起了一片低呼声,先前还围在齐宣王身边的人,一下子不约而同地散开。
他们坐回自己的位置,人与人领座间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看向正中似是一个孤家寡人,面色逐渐变白,寒芒一片,近乎要开始破裂变得扭曲的齐宣王。
齐宣王胸中燥意已经开始蔓生而来,就像是吞了药,脑子里暴躁异常。
云天眼尾一动,冷眼看着,耐心十足。
阁中那些人的话还在,“王爷,世子殿下可是已故的王妃给您留下的唯一子嗣,也是您的唯一血脉啊,您怎会想着让他去死?难道,当年府里的那一场大火背后还有旁的原因?虎毒不食子,莫非另有隐情?”
“哼,倒叫你对了,这位大人。齐宣王不仅狠毒对云将军痛下杀手,且还勾结外敌,较安王父子还要可恨。”
坐在底下的昆仑赤声音响起,他早就等不及要发言了,“诸位大人都知道,北漠与边境戎狄上月开战,我父亲军中来信抓了敌方一个将守,你们可是想都想不到啊,那先前泄漏出去的军事谋策和藏兵驻扎点皆是因为我们齐国出了内奸!我父亲连夜审问,那戎人与他们里应外合,要吃掉北漠的人正是远在京都,十几年里一直吃喝玩乐不沾手朝政的齐宣王!”
“还要告知众位,当年皇宫家宴上陆氏和圣上被奸人所害,十月怀胎产下一子——”
“你们可知,那暗暗流传在我世家各府多年的流言都是真的!真相便是云将军乃圣上和陆氏之子。而那齐宣王不过一个奸诈懦夫,不仅杀了刚刚生产完的陆氏,且还举假惑乱圣上,把不心撞破他杀人之事的陆府全府之人都杀了。”
“这,不会吧?昆仑大人,王妃和陆府怎么会是齐宣王杀害的?”一些中立之人并不敢相信。
昆仑赤看了那人一眼,不搭理他,转头对齐宣王道。
“当年宫宴上出了那等不伦之事,圣上心中对你一直心怀愧疚,甚至知晓你暗中追杀云将军都能念顾兄弟情谊放你一马。且云将军回京后你当着圣上百官的面前与他相认,这些圣上都一一宽容忍让。”
“圣上一直在等,等你亲自进宫与他明这些年的暗中所为,但我日前收到父亲从军中寄来的你通敌叛国的证据秘信。你放心,圣上忍你,我昆仑氏不能忍,齐国百姓忠将不能容你!你今日便随我等大臣进宫向皇上以死谢罪。”
好好的一场宴会怎会是这种走向。
今日来的这些世族官员们近乎三分之二是云天的人,另外剩下的除了一些中立的,便是少数的几个还附着在齐宣王身上的老世家子弟。
那几个没落的世家侯爵此刻脸色惊慌,他们看着站在正中,身子开始摇摆抽搐,神情忽上忽下开始变幻的齐宣王,大概知道今日要完了。
齐宣王扭曲滴血的眼睛落在云天身上,他龇牙喘气道:“是你,是你早有预谋?这可是我的府邸,你就不怕你们进的来出不去?皇兄知道你此举吗?我可是他唯一在世上一母同胞的弟弟。”
着,转身看向底下那些官员,“还有你们!你们以为跟着他就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么多年皇兄明明知道我要杀他,还能眼睁睁看着不阻止,你们觉得他一个乱.伦奸生的皇子身份,皇兄会认他?哈哈哈哈,你们就等着跟他一起去死吧!”
此话一出,不论是云天的人,中立之人亦或是齐宣王的人俱是心中一惊,原来方才所言都是真的。
云天当真是齐様帝之子,是齐国唯一的皇嗣继承人!
一时之间,云天身上聚集的视线愈发多了,且各中深藏意味。
齐宣王这个时候像是没有感受到周围变化,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昆仑赤身前,手指着他疯狂笑道。
“还有你,你们昆仑氏,你这条狗叫的最欢殊不知到头来死的最快。十几年前名满京都的陆府,陆府你们可还记得?陆氏那贱人做了如此丢脸败乱皇族血脉之事,我让她去死不是正正应当的吗,可是她那好母亲看到我杀了她的女儿竟然要去皇兄面前状告我……”
“皇兄啊,一个外人,一个胞弟,孰轻孰重,他自是信我——”
“疯了疯了!原来昆仑兄的都是真的!当年王妃不是产后血崩而死,而是你杀了她。你怎么连自己的王妃枕边人都下得去手!”其中一人再听不下去。
齐宣王却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那个贱人害我丢尽颜面我杀她,她死不足惜!”
到这里,又爆出惊天之言,“她死了不够,她那好母亲,好哥哥,她陆府满府……都死光了才好!”
“皇兄待我多好啊,我在他面前开始哭,回忆我们昔日兄弟情,再随便撒个谎,皇兄便下旨把陆府给抄了关进大牢。最后我送几杯毒酒让他们上西天,皇兄事后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拿我没办法哈哈哈……昆仑氏,姚姓侯府还有你们几个,就要步陆府后尘——”
砰!芳心阁外间的两扇大门突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响动。
门外,云追月手里拎着半死不活、鼻青脸肿的的齐惠中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听到里面齐宣王口中自述,脸色发白的尤南枝,和一双细长的眼眸结出冰棱要射穿在齐宣王身上的陆梓柏。
云追月冷寒的一双眸子盯在正中齐宣王脸上,唇边讥笑出声,“好一个拿你没办法,齐宣王你看看我给你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话毕,手里拎着的齐惠中呈一个抛物线,似一只破袋子抛到齐宣王脚边。
齐宣王脑涨刺疼身体处在暴躁边缘,还未立刻反应过来,离得他附近的那几名官员先是口中止不住的一阵阵发出倒吸声。
看着砸在地上面目全非,隐约还在呻.吟的齐惠中,连连后退。
“惠儿!”
齐宣王目眦欲裂,犹不敢置信。
“父、父王。”
“父王?”昆仑赤迅速站出来,指着被齐宣王抱在怀中的齐惠中道:“这人究竟是谁?与你的关系?”
云追月进门远远的看了云天一眼,还未来得及与他招呼,此刻听到昆仑赤发问,于是转头回道:“还能是谁,自然是他藏了十余二十年的私生子,各位大人,这齐惠中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且这人和齐宣王一个癖好,在外面院子里养了数十个娇美婢女日日淫.乐享玩,还把良家女子逼送到齐宣王府,送给齐宣王凌.虐亵.玩。今日正是因为他祸害他人被女发现,这才抓了他来齐宣王府问罪。哦,不对,是这位齐公子叫嚣着要找他父王作主,要治我们的罪呢。”
“你,你……明明是你们强闯我府上——”
“住嘴!”昆仑赤眼珠子一转,喝止道:“好一个齐宣王,好一对瞒骗世人的父子,众位大人若是圣上问起今日这起事,你们可都是见证人。”
“好好,齐宣王包藏祸心,对圣上朝廷不利,我们都能作证。”
如此,昆仑赤面色铁青,转身对云天道:“这对父子还烦请云将军的人负责看管好,我们这就进宫找圣上禀明今日之事,告辞。”
罢,昆仑赤带头,身后那一串世族官员们一个个的都跟了上去。
很快,宾客盈门挤挤攘攘的齐宣王府不到半个时辰便被云天的曷鸠音全部控制。
不仅他府上,连带那几个跟在昆仑赤身后浑水摸鱼要溜走的世族们也被云天的人一并控制住。
芳心阁的三楼如今只剩下齐宣王父子和云天一个人,便连云追月都下去了。
“怎么?是不是未想到有一日会如丧家犬般跪在我脚下。”云天坐在高椅上,踢了踢跪伏在地板上的齐宣王。
齐宣王一把推开还倒在他怀里的齐惠中,挺直腰背目中泻出一道最恶毒的恨意,“你在我眼里连最低等的贱奴都不是,想杀我,也要看看你是什么身份,皇兄他能容我一次,便能容我一世,我怎能不了解他呢哈哈哈哈。”
“你这卑劣的人啊,若不是顾忌昆仑耀那老贼,这些年你早死了百遍千遍,你以为还能回到京都。”
云天身子后仰,两只手臂大开搁在两边的椅柄上,一挑眉,笑出声道:“是啊,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我这般卑劣的人,一旦被我抓到,所有人包括你,包括齐様帝,我怎会放过呢。”
“你……你竟是连他也要反!”
齐宣王本还在张狂的面上一下子煞白。
他之所以到这个时候了还敢面对面与云天这些,就是谅他不敢杀他,不敢违抗齐様帝私自处决他。
来去,齐様帝正是齐宣王背后最大的保障靠山。
可是,云天竟然连齐様帝都要杀?他敢?
一双血红的眼睛开始恍惚,齐宣王手心手臂发寒,他抬头看着上面的少年,少年的冷血和浓稠的杀意迎头铺来,齐宣王不由口干。
眼神紧张闪躲,不停地吞唾液。
他有很多疑问,想不通云天为何能知晓那么多不该他知道的事情。
云天又是一笑,看他的眼睛似是死物,“为何?因为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你?”
齐宣王虚汗狂流,他面皮发抖,看着云天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只从底下爬出来的鬼物。一直以来身体血管里流淌的那些狂躁充满凌虐的血液,这一刻好像都干了冷透了。
齐宣王深刻感受到面前这个人,此时他身上没有一丝人气,符合了他的话,他是死过一次的人!
突然,云天目光移到一旁的齐惠中身上,阴沉凶煞的脸上,那张刻薄夺命的嘴唇开声道:“你的好儿子听了很多不该听的,你该怎么办才好呢?”
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齐惠中闻言,整个人开始抖了起来。
他绝望,手抓上一旁的齐宣王,“我,我没有听到,什么都不曾听到,父王救我——”
“怎么不求我呢?你父王也是将死之人了,求他何用?”
齐惠中似是被丢进沙漠濒临死亡的囚徒,一瞬间得了甘泉琼露,他放开齐宣王,爬到云天脚下,求道:“你要放过我吗?这些事情都是我父王做的,我并未参与啊,求你放了我……”
底下的齐宣王身体一个寒颤,方才紧闭的眼睛猛一睁开,“你这逆子废物!有父王在他怎敢杀你,回来!”
这边云天并不放人,微微压下身体,脚尖挑起齐惠中的脸,轻缓笑道:“是不是很怕?无事,我今日只杀一个,杀哪个你和你的好父王自己商量。”
罢一脚把人踢开,顺手从身后抽出那把不知何时带上来的银辉剑,冷血的眸光从剑身上流连而下,辗转在齐惠中和齐宣王这对父子身上。
“最好快一些,我能等,这把圣上钦赐的宝剑不能等。”
芳心阁三面围绕的玉湖上空,刮来一道又一道凉飕飕呼号不止的冷冽寒风,在阁楼的窗墙上,齐惠中手上脸上的皮肤冻得青紫。
齐宣王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这冷寂的风声里,齐惠中突然回头,“父、父王,儿——”
“孽障住嘴!他不敢!”
“啊!”
齐宣王话一落,一条血线四溅的手臂掉在他脚下,同一时间齐惠中凄厉的叫声响起。
“我的手啊!父王父王我不想死,救我……”
“云天你敢!皇兄还未下令处置我二人,你竟敢动他!”齐宣王上前抓住断了一条手臂,痛到在地上翻滚的齐惠中。
云天看着底下这一幕,口中冷哼一声,提剑站起来,只两步就走到这二人身边,“怎么,不能动他,那么就换你去死吧。”
齐宣王抬头瞳孔大睁,那把闪着银光的长剑就这样朝他头上砍下来。瞬时间额头上敷了满片的汗,齐宣王拽住怀里的齐惠中闭眼往身前一挡。
千钧一发间,厚厚的肉身挡住了砍下来的银辉剑。
噗嗤声响,前一刻还在哀嚎的齐惠中胸口破了一个血洞,流出来的血全部黏在身后的齐宣王手上。
“呵,齐公子,你父王不要你了呢。”
“父、父王你……”齐惠中嘴里一口口的血喷出,来不及完后面的话便抽搐断气。
“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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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阁出来,云天看到在湖心亭子里等他的云追月。见阿姐身上穿得少,还站在风里等他,云天煞气漫天中隐隐有些翻腾狂躁的身心一下子碎裂开来。
他大步迎上去,剑眉一拧,一边牵起云追月的双手,一边只剩心疼。
“阿姐等了很久?手这么凉,披风都不带一件?”
着,长臂把人拢进怀里,另一大掌包住云追月两只冰凉的手,送到嘴边亲亲吻着,替她暖手。
云追月脸颊贴在他胸口,闻见他身上寒凉的血腥味,想起刚才在外面听到齐宣王那道凄怆的声音,抬眸去看他,“齐惠中死了吗?你怎的不杀了齐宣王?”
云天揽着怀里的人,埋头在她散着浅浅花香的颈肩处深深地吸了一口,削薄的唇在上面落下一吻这才道:“嗯,我让他们选一个谁先死。”
“至于齐宣王,他不是想见齐様帝吗,那就满足他好了。”
“对了,南灵她们找到了,还有段南怡她似乎命大的很。”云追月想起这事。
齐宣王府里里外外围守的都是云天的人,府中各处的丫鬟仆从被赶至一处院落等候处置。
云追月和云天二人相携来到齐宣王的院子,还未看见人,远叔咋呼的大嗓门噼里啪啦的话声已经落到云追月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