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钟鸣鼎食(八)
你斟酌片刻,才:“我今日按夫人恶意思在外面请了郎中回来探查老爷的死因,送郎中离开时在后门儿遇见了三姨娘,后来我听夫人,那郎中在回家路上被人刺死,你这事儿和翠云会不会有些关系?”
平安眼睛一转,当即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叫翠云做替死鬼?”
“也不必的这么难听。”你讨好地提她捏着僵硬的腿,“我送郎中出府这事儿,明面上只有翠云一人见着了,怎么她都脱不了干系吧?”
“等等。”平安眉心一动,“你见着她时,她身边还有旁人吗?”
你想起那个健硕的车夫,听平安这么问,心里明白了几分,翠云和那车夫多半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微微颔首:“还有个没见过的车夫。”
这么也挑不出来错,金雀虽然在府里的年头长,但他平日都围着钟山转,一个的车夫,面生也的过去。
“我真是倒了血霉,摊上你这个没用的。”平安一听便大概知道你的是谁了,愤懑不平地拍了你一下,“死鬼,还不快和我一起去找夫人,好好与她,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虽是这样,但你怀疑她突然松口,应该是有几分保证了。
“好,好好。”她什么你应什么,宛如一个真正的狗腿子。
平安信不过手下的丫鬟,她又行动不便,一路上都由你来搀扶着,折回周莺莺院子的时间比你从那来时多花了一倍。
心尖被针扎似的,一阵一阵涌上微妙的情愫,如果,你如果,如果你现在轻轻一推,平安肚子里的孩子大概是活不下来的吧?
她的月份大了,这时候出点儿意外,别肚子里的孩子了,就连她......
“金雀,你在想什么呢?”平安眼朝你往过来,里面是刻意洗涤过的清澈,既叫你觉得不耻,又不可自控的心软。
你摇头,叹了口气:“没什么,我是在想,孩子以后该叫什么。”
“如果是男孩儿,就叫金宝吧。”平安轻笑一声,拉着你的手抚上她的肚子,“女孩的话,女孩的话就叫金子。”
你下意识地摸摸她的肚子,隔着一层肚皮,你恍惚有种血脉相连的吸引感,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你抬起头,撞见平安眼里泛着柔光的自己,只觉得无比陌生,你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心虚地问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以后能不愁吃穿,能大富大贵。”平安苦笑,“金雀,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实在太难了。”
一辈子要看人眼色,一辈子要仰人鼻息,一辈子要忠诚,命永远捏在主子的手中,没有半分自由可言。
像她这样,一旦被主子厌恶了,那这一生等待她的就是主子无尽的迁怒和折磨。
钟山摸上她的床榻时,她已怀孕一月有余,白日里她才将这事禀告给周莺莺,晚上就遭遇了在平安看来犹如噩梦的一夜。
周莺莺不想救她,或者周莺莺就是故意的,周莺莺恨她,但周莺莺也瞧不上她,所以用这种手段告诉平安,她在周莺莺眼里,不过是一只臭虫,随时可以碾死。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命大,遭受了那样的残暴,平安不过淅淅沥沥地见了几日红,孩子却是保住了。
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你没接她的话,岔开了这个话题:“走吧,就快到了。”
世事无常,是真的无常,月色皎洁,头顶那片天暗里搀着一丝白,如意的目光满是敌意,你和平安若是稍有抬头的趋向,便会被她狠狠地瞪回来。
但如意管得了你们的眼睛,却管不了你们的耳朵,女人崩溃的喊叫不断地从房内传来,一向顾及身份的女人激动起来除了嗓门大,还语无伦次,你们不太听得懂她在吵什么。
清脆的瓷器摔落的声音几乎不曾停歇过,不用见其面,只闻其声便知道价格不菲。
在分神拍死三只可恶的蚊子后,你苦中作乐地想,也不知道周莺莺消气后,反应过来她的财产损失,会不会气得吐血。
人激动起来总是这样不管不顾,你从前也是,当初你似乎失了智,偷偷割腕,现在想想,你当初肯定是个傻叉。
现在想想羞耻就算了,主要是手腕上有条蜈蚣一样丑陋的疤痕,非常影响美观。
其实你觉得,你和平安现在等在这也没意义,周莺莺正在气头上,就算一会谈完了,大概你们之间也是没什么好商与的,不定反而还会迁怒你和平安。
不知道平安是怎么想的,执拗地拉着你一起在这喂蚊子。
过了好半晌,屋里的声响才渐渐平息,柳生如走了出来,面色如常,任谁见了也不会想到他刚经历过一场如世界大战似的争吵。
柳生如路过你时,微微停顿了一会,你瞧见他的目光瞟向平安的肚子,然后叹了口气,随即拍了拍你的肩膀,大步走开了。
你被他这一套搞得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不上是什么滋味。
如意进了周莺莺的房,没一会又出来,从鼻孔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杵着做什么呢,还不进来”
罢,她先转了头:“真是的,大晚上的,真晦气!”
你摸了摸鼻子,犹豫要不要踢她一脚,再用时间倒流。
啧,麻烦。
周莺莺穿着整齐,看着不像事后,但确实像只斗败的母鸡,羽毛黯淡,眼神无光,见着你们来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木讷地转过头来。
平安扶着肚子跪在她脚边,低声唤了句:“姐,别太难过了,心伤了身子。”
周莺莺嗤了一声,居高临下,却漠然地望着她:“假惺惺,我有如今,还不是得多谢你吗?”
“不是,姐,不是的,平安怎么会害姐呢?”平安眼里噙着泪,“平安从来都是希望姐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