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钟鸣鼎食(九)
“快乐,平安呐平安,你这话不觉得亏心吗?”周莺莺掐着平安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我当初信任你,让你替我给柳如生送信,你将信给我送到哪里去了?”
平安的下巴被周莺莺的指甲掐出红印,她大着肚子,跪在周莺莺脚边的模样看的你胆战心惊,道义上你应该上去阻止周莺莺欺负孕妇,但是你还想听听这段八卦,权衡之下,你觉得还是叫平安跪一会儿吧。
平安也不是个心思单纯的,她惶恐地摇头,顺势挣脱了周莺莺的手:“冤枉啊姐,奴婢是要去送信的,但是被老爷拦下来了,老爷不喜欢您跟柳公子来往,所以才从奴手中扣下了那封信。”
“事到如今你还在谎。”周莺莺叹息一声,满眼失望,“我自认对你不薄,没想到却养出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来,好,平安,你真是好的很。”
周莺莺心里门清,平安嘴里没一句实话,周莺莺当初与柳如生情投意合,周老爷是知道的,嫁与钟山做继室实属无奈之举,周老爷只有周莺莺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希望周莺莺幸福,做人继室又是什么好出路?
如果她真能与柳如生双宿双栖,周老爷也是极愿意的,哪有故意扣着信的道理?
当初周莺莺远没有现在成熟,她心里不愿意嫁给钟山,却别无他法,只将这封信当做救命稻草,若是柳如生见了信愿意与她私奔,那周莺莺也愿意为了他什么也不顾,可周莺莺到底是没等来柳如生带她走。
那一夜是满怀希望到一腔冰冷的绝望,周莺莺至今都记得心中绞痛的滋味。
哪有少女不怀春,周莺莺自被周老爷培养着经商,较其它闺阁女儿更有主意,柳如生全心全意待她,她便对柳如生满腔滚烫爱意,柳如生负她,她便带着对柳如生的恨愤而远嫁。
只是柳如生何其无辜,他不晓得为何两心相许的爱人突然弃他而去,情浓时骤断最难将歇,柳如生消沉了几年,仍旧不能释怀。
周莺莺的消息不需他听便由流言传进他的耳朵,柳如生那时爱意未息,隐藏与周莺莺从前的关系到钟府做郎中,与周莺莺日日低头不见抬头见。
多可笑,他自诩有几分风骨,如今却宁愿为爱人的夫婿调理身子,壮阳强肾,任谁听了不觉得他柳如生是个窝囊废?
两个骄傲的人那时心里分明是有彼此的,可就偏偏谁也不愿意低头,针锋相对又下意识心维护这段如履薄冰的关系。
诶,败了,柳如生到底是不舍得对周莺莺下手的,但周莺莺看的分明,柳如生的眼里已经没她了。
周莺莺甚至刚刚与柳如生争吵时才知道,他当初根本就没收到什么所谓的信,周莺莺顿时遍体生凉,觉得自己像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
她曾真心实意地将平安当做姐妹,没想到原来她的姐妹竟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狼,将她与柳如生啃食地遍体鳞伤。
平安面色怪异,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才知道我没将信送给柳公子?”
周莺莺冷哼了一声,便是默认了。
“那你为什么将我送给钟山,周莺莺,你真恶心,你真恶心,你口口声声将我当做姐妹,却拿我在钟山手中换取利益,你真恶心!”平安恶狠狠地瞪着她,带着嘲意,似乎在控诉周莺莺的虚伪自私。
“我早就跟你过了,我被下了迷烟,没听见那晚的动静。”周莺莺嫌恶地蹙眉,“更何况事后我叫钟山给了你名分,不然你以为你如今的日子是这么好过的?”
平安却一句也听不进:“借口,都是借口!”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如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夫人,柳郎中走了。”
周莺莺一怔,眼前一阵白芒,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如意一口气还未喘匀,便急匆匆道:“夫人,要不要派人将柳郎中追回来?”
“不,让他走吧。”周莺莺的眸子里失去了色彩,“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他心里已经没我了。”
周莺莺知晓的,柳如生的心里已经没有她了,她在柳如生心中的地位渐渐被另一个取代,只是柳如生藏得很好,叫她无从得知柳如生心上人的蛛丝马迹。
她与柳如生,今生大抵是没有缘分了。
只是想起,当年江南烟雨巷,她淋湿了药材,那个从药铺缓缓走出为她撑伞的青衫公子,还是觉得好难过。
周莺莺虚虚地伸手,似乎又触到了芝兰玉树的青年,又似乎将青年越推越远。
如意见周莺莺情绪低落,不满地瞪了平安一眼:“四姨娘如今怀着身子,就不要乱跑了,我家夫人要休息了,您就退下吧。”
都是伺候一位主子的,谁看不清谁啊?
如意早就看出平安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女人心思坏着呢,偏偏她家姐看不出来,还以为能将她焐热,可瞧瞧平安所作所为,连如意都替她家姐觉得不值!
“我……”平安的命掐在周莺莺手里,但她可不怕如意,正要呛上几句,却被你扯着胳膊拽了起来。
“母亲晚睡对孩子不好,平安,早点回去歇着吧。”看平安还要回嘴,你一把捂住她的嘴,“够了,够了,你可别再了。”
真叫你心烦,这平安,她聪明吧,她还真不太机灵,她不聪明吧,又把人家情侣搞成了一对怨侣。
再叫她下去,惹怒了周莺莺,别平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就连你不定也得被牵连。
你与周莺莺告退,便半哄半强硬地拉着平安走了。
出了周莺莺的院子,平安又硬气了起来:“废物,我怎么找你你这个废物,你就眼睁睁看着周莺莺欺负我吗?”
你啧了一声,懒得与她浪费口舌。
此时夜已深了,院子里却灯火通明,你随手拉住个行色匆匆的丫鬟,问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