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钟鸣鼎食(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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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原知道这宅子里的关系是不干净的,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复杂到这个地步。

    平安怎么想的,好歹是周莺莺器重的丫鬟,就算不与钟山做姨太太,周莺莺也会为她安排门好寝室,哪里需要用药与金雀欢好呢?

    金雀是个喜欢男人的,看平安的意思,就算她怀了孩子,金雀大概是也不在意她的,留住一个这样的男人,与其依靠,不如是人生污点。

    非要你的话,站在平安的角度上,将肚子里的孩子赖在钟山的头上,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才是最优解。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金雀,你在想什么?”见你久久不话,柳如生沉不住气了。

    你一向不喜欢旁人试图捕捉你的每一个想法,不悦地睨了他一眼,摇头:“没什么。”

    你自以为这微的情绪表达的足够隐秘,殊不知被柳如生看的一清二楚,柳如生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你像他手心里的沙,纵使他拼命捏住,也会从指缝间漏出。

    柳如生抿唇:“你...是不是后悔了?”

    “什么?”你没太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柳如生垂下眸子。

    你没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反感这股黏黏糊糊的劲,主动岔开了话题:“事到如今,该如何叫玉琴承认她的罪行呢?”

    柳如生定定地看着你:“一定要将她绳之以法,你才愿意离开这里吗?”

    你有点气,这不是好的吗,难道他还想阻止你不成?

    你暗自警惕起来,这家伙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可谁清楚他会不会搞为爱黑化那一套,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万一被强制爱了,你要找谁理去啊?

    柳如生没察觉到你不可理喻的猜测,他苦笑了一声:“我近来时常在想,或许我真的错了。”

    你张了张嘴,你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可按目前的剧情来看,错的怎么可不是柳如生,将柳如生推进这不可脱身的方寸之地的,是平安,是钟山。

    话到嘴边,你却觉得自己没什么安慰他的余地,只一味地沉默。

    偏生柳如生眼睫不安地颤动,可怜兮兮,像只被抛弃的狗,你的脑子里好像有个老气横秋的人,沧桑地吸了一口香烟,在你的脑子里吐出个烟圈,:“你冷漠,你冷血,你无理取闹!”

    自己心里都不干不净,指望你开导NPC?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名的有喜感,你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如生惊诧地看向你,看见你笑,又忍不住无奈地被引出三分笑意。

    “好久没见到你......”

    “我想到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你猛地一拍手,截断了柳如生的话。

    好好一个大男的,一张嘴就开始煽情,这谁受得了?

    天色渐晚,近来昼夜温差较大,入夜后冷风袭背,叫人看不出白日酷暑的端倪。

    钟府这几日接连发生命案,搞得府中人心惶惶,更不知从哪传来的道消息,是钟家早年发迹时做了丧良心的事,如今是遇见现世报了。

    更有甚者,有下人竟在起夜时遇见了鬼,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开始的时候谁也没在意,可传言就像一阵风,不经意间掠过每个人,又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

    这夜,玉琴早早就歇下了,她正要上床,窗子却被推开。

    玉琴一怔,任由冷风灌入房间,也没敢走过去关上窗。

    近日里府中闹鬼的传闻愈演愈烈,有的人是个吊死的女鬼,又有人是个七窍流血的男鬼,众纷纭,传进玉琴耳朵里,叫她心里阵阵鼓。

    玉琴出身不好,也不识几个字,对于这种事,她一向是信偏多的,钟山以前与她过许多次,都不能改了她这毛病,钟山对她到底是爱怜多些的,后来也就纵着了。

    现在却没人再能她一句了,玉琴叹了口气,心口有些堵得慌,她喊了几声随身侍候的丫鬟,却没人应答。

    那丫头平日里一直守在门外,反应机敏着,今日怎么却百叫不应?

    玉琴莫名想到些不好的猜测,不由了个冷颤。

    夜里风凉,若是不关上窗,明日起来必是要病上一场的,玉琴踩着绣鞋,不情不愿地挪向窗边。

    忽然窗边闪过一道白影,玉琴疑心自己看错了,又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手心沁出一层汗,背后的寒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她想骂那人,别装神弄鬼,嘴却像糊了一层浆糊,两张嘴皮子黏在一起,吐不出一个字来。

    玉琴本就有些不可与外人道的心虚,这时她一边安慰自己不过是自己吓自己,又一边忍不住往坏处想。

    “玉儿,玉儿——”

    浑浊低沉中带着几许空灵感的声音一声一声唤着钟山与玉琴情浓时的昵称,钟山觉得她名字中的琴字太俗,唯一个玉字能趁得起她,所以私下一向称她玉儿。

    这一点除了玉琴和钟山大概是没人知道的。

    玉琴顿时连发抖都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瘫坐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地下返出的凉气,亦或是身子里透出的凉气,玉琴只觉得遍体生寒,身体里的血几乎都要结成冰了。

    “你,你!”玉琴不住地摇头,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喊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你去找周莺莺,去找翠云,去找平安啊!”

    “玉儿——”

    窗外的叫喊声没有停息,这样的称呼曾无数次出现在钟山与玉琴的床笫间,浓情蜜意到能滴下油来,可在这样的夜里,只叫人觉得可怖。

    玉琴崩溃地捂住耳朵:“你走啊,别找我,你别来找我!活着的时候不愿意见我,死了又来找我做什么?”

    忽然,玉琴凶恶地抬起头,目眦欲裂:“你想带我走?你想带我走是不是?你连一点情分都不顾了,我不,我不,我若是死了,聪哥儿怎么办?”

    玉琴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窗边,伸手去合住了窗。

    窗子将冷风隔在外面,玉琴却疑心仍有细碎的风从缝隙吹进来,吹进她的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