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 101 章 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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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误会青娘对他从未有过真情便夜夜难寐, 过去他以为他们“美满恩爱”的那些个日夜,于青娘而言,又是怎样的折磨?

    他的感同身受, 根本不足青娘痛苦之万一。

    六年所历,根本无异于熬心。

    晏少卿睁开了眼, 近在咫尺的眉眼水洗过一样盈盈湛湛, 姣好安然,没有半分愁索怨怼。

    唇齿轻轻分开, 她的眼睫颤了颤,却没有睁开, 脸一偏,依偎在了他身前。

    柔软的触感仿佛水一样透过胸膛,浸及他心底, 酸楚而温溺。令他更加收紧手臂,再次俯下头颅,追逐她的唇。

    岁月的伤疤被亲吻抚慰, 过往的苦涩被亲吻熨烫。

    鱼姒忽又落泪, 晶莹剔透的泪珠自长睫滚落,没入唇齿。

    明明酸苦尤甚, 可尝着,却成了甜。她没有章法地加深长吻, 直到腰被书桌一硌。

    懵懵睁开眼, 对上的是满眼的心疼自责怜惜悔恨, 种种情绪交织, 复杂而又浓烈,几乎要溢出来。

    鱼姒怔愣片刻,悲喜已不分明。

    出格的地点, 错误的时间,曾连挽手都觉得亲密过头的人此刻一心只有将自己给她。

    拥不足够,吻不足够,全部才够。

    她再次默许地闭上眼。

    吻若即若离,游弋她唇角,又向下,温热一点点印在她修长纤美的颈侧。

    轻吮细抿,是十八种调.情手段之一。在此刻却全无调.情的浪荡暧昧,只有虔诚与爱怜在流离。

    鱼姒像浮在最温柔的一片海上,永不遇风波,永不会沉溺,是心安处。

    黄鹂飞过,啾啾而鸣,更添情调,但她忽然清醒过来。

    “窗——”

    温热的风吹拂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带起丝丝的战栗,直到一件宽大的外袍披裹而覆。

    鱼姒耻得不敢睁开眼,被从膝弯抱着向窗前去,更加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我、我们不能……”

    晏少卿沉默片刻,“关窗,不能吗?”

    鱼姒:……

    他方才的停顿那么诡异,绝对是想到什么了吧!

    从前的他多么纯洁,现在居然能够从她的只字片语意会那样秽乱的事情,简直是、简直是……

    胡思乱想在窗关上后戛然而止,因为晏少卿在哄她:“这个时间没人会经过的,这个角度也很难被窥探……”

    鱼姒脸颊轰然红了,她才不是在、在为方才羞耻!!

    一被放到桌上,竹青外袍倏然滑落,露出瓷白凝脂,鱼姒纤腰笔挺,勾着他的脖颈迫他俯下身与她平视,一字一顿:“一,句,也,不,许,你,。”

    幽幽香味昏然欲醉,重蕊香与书墨香混杂,更加熏人神志。

    更不用提雪肤菱唇,明眸皓齿。

    晏少卿却分外清醒,温柔点点头,果真一句话不了。

    鱼姒便松了些力,仰头亲亲他,再次阖上了眸。

    绵长的深吻之间,好像有什么哗啦啦被挥到地上,但应该也不重要,鱼姒眼尾沁出湿漉漉的泪来,横流进鬓边,她还是忍不住搂紧了他,抽噎着:“我好喜欢你啊三郎。”

    晏少卿一滞,更加柔情地蹭蹭她温热脸颊,轻含她唇瓣。

    无须言语,回应都在浅浅啄吻里。

    鱼姒其实一点也不想哭,但泪怎么也止不住,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三郎,我好想嫁给你。”

    “三郎,临安的雪那样大,你回不来也不要紧,一定要保重自己。”

    “三郎,云浮湖的荷花又开了。”

    晏少卿一遍一遍地吻她,喉头酸涩,唇却是甜的。

    一滴温热滴落眼睫,鱼姒怔然睁开眼,他却是一笑,少有地以眼神调侃询问——青娘许我话了么?

    鱼姒却没有被他的轻松而蒙混过去,她久久看着他,蓦然也笑了。

    “我知道的,夫君爱我。”

    所以才会痛她所痛,憾她所憾,为她落泪,为她而笑。

    “夫君最爱青娘是不是?”

    晏少卿终于能够开口,低低应:“当然。”

    鱼姒桃花眼弯弯,再次勾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窗外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明亮的光照耀在窗棂上,黄鹂停在那里,被照得更加灵巧漂亮,悦耳的鸣啼不停,只是无论是什么,都丝毫无法扰里面的春深如许。

    日影移过一寸又一寸,鱼姒软软靠在晏少卿的怀抱里,昏昏欲睡,手指头也抬不起来。

    确认将鱼姒理得很妥当,不会被人看出一丝异常,晏少卿回头看了眼书桌,与地上的狼藉,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将怀里的娇娇送回房。

    他稳稳抱着她,她的脸正好一偏,埋进了他的怀里,娇晕春痕被藏得一干二净,这下是彻底滴水不漏了。

    抬脚绕过典籍,脚印落在锋薄的纸张上,又没有停顿地离去。

    门微微开着,从外面看,一地凌乱,但显然,不会有人立刻去收拾。

    .

    鱼姒醒来时天色已晚,如常睡在某人怀里。

    她往上蹭着,某人正巧拉下被衾,于是鱼姒和他对上了眼。

    晏少卿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她这样探出头来,一双眼睛圆溜溜似葡萄一样漂亮,更加可爱。

    “青娘腰疼不疼?”他其实想青娘真可爱,但这个时候的青娘是不太讲理的。

    所以,还是点别的要紧比较好。

    怎么不疼?他的书桌与软软的床褥简直是天差地别。

    晏少卿接收到谴责埋怨的视线,自觉伸手下去,先将她向上一提,正好枕在他肩头,而后抚住她的腰缓缓按揉起来。

    这样枕在他肩头委实很少有,鱼姒有些新鲜,她想支起手臂侧撑着头,却又实在没力气,只能放弃,乖乖依偎着他。

    晏少卿又停住手上的抚慰,寻枕头放好,带着她靠坐起来。

    这样便又能依着他肩头,又能看着他了。

    鱼姒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声问:“书房收拾了吗?”

    “我收拾了,没有人知道,青娘放心吧。”他柔声哄她。

    鱼姒的关注重点却偏了。

    他收拾了?

    脑海里一瞬浮现想象中他躲着人去收拾、收拾……

    鱼姒瞬间红了脸,却也不肯放过他,带着羞涩嗔他:“你怎么好意思。”

    晏少卿回想起来,窘迫倒是不窘迫,心头仍是只有爱意在流淌,令他眉目舒展,诉不尽的柔情款款。

    鱼姒嗔了他,没等他回答,自己反倒又发散到了别的:“你不许木檀收拾,木檀一定会多想的吧……”

    “她不会。”晏少卿无奈,“她不敢过问,所以更不会擅作主张,多思多虑。”

    鱼姒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敢”?

    晏少卿低声解释:“我们当时有如吵架的阵仗,他们多多少少能听到。”

    所以即使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混乱不堪,他们也不会擅自收拾。

    晏少卿安顿好鱼姒,折身回去时,木檀连跟都没跟,是以书桌上的水痕、地上乱糟糟的典籍,他都一点点收拾了。

    思及此,他按揉的手一顿。

    鱼姒又戳了戳他的脸:“怎么啦?”

    晏少卿觑着她的神色,慢慢道:“我抱青娘回房时,踩到了掉在地上的和离书。”

    鱼姒:……

    踩到踩到就是了,她没好气道:“我整颗心都丢在了你身上,和离书算什么?”

    晏少卿微不可察翘起唇角,似随口道:“我也是看它脚印污浊,所以干脆丢了。”

    鱼姒默了默,再次去戳他的脸。

    这次她的手指被握住,送到他唇边,轻轻一吻。

    指尖霎时酥麻,流窜到心底。

    鱼姒登时嗔他,晏少卿沉默片刻,道:“青娘还记得柳姐之前所言吗?”

    “我也经不住青娘这一眼的。”

    完,又按揉起她的腰,“青娘,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呢?”

    鱼姒被他的转变得猝不及防,愣愣看着他。

    晏少卿抿唇,声调有些低:“我大约能猜到是什么时候,但我想听青娘。”

    他这个样子,她能怎么办呢?

    鱼姒只能枕在他肩头,声地嘟囔:“你猜的一定不对,毕竟你总是猜错,脑袋里不知道都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晏少卿没有反驳,只安静听她慢慢地讲述:“是阿眠第一次做东的第二天……”

    直到烛火闪了一下,鱼姒沉默下来,再次嘟囔:“没见过你这么好骗的,我舒不舒服,你分不出来吗?”

    晏少卿从前的确分不出来,他出神,声音有些消沉,“青娘从前默不作声,我确不知道。”

    听起来好像是怨她,但鱼姒知道,他是在怨他自己。

    “还这回事呢,从前我为了勾.引你,苦练了好久的轻喘,结果你却觉得我是在忍痛?”她“抱怨”道。

    不论怎么,这些误会都是他的错,晏少卿低低道歉:“青娘,抱歉,是我愚蠢至极,所以……”

    好像不管用,鱼姒抬手挠他下巴,断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生气,当我觉得我和你两情相悦的时候,记忆告诉我根本没什么两情相悦,当我觉得我和你修成正果时,偏偏你我之姻缘坎坷崎岖……”

    愈语气愈娇蛮,“快哄我!”

    晏少卿久久看着她,她的娇蛮简直要膨胀到天上去,丝毫不让,“不话是什么意思,不想哄呀?!”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这样好的青娘,与她毫无保留的爱。

    吻珍而重之地落在她额头,许久才离开。

    鱼姒假模假样地撇了撇嘴,“夫君真会哄人,青娘又被你哄住了呀。”

    话音落下,两处轻悄,烛花爆响,月华流转,有情人莫不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