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反驳 难道真的和我有牵扯么?……
北朝魏国在上代魏帝就实行了全盘汉化, 鲜卑人除了上了年纪的人以外,包括皇室宗室在内,必须穿汉服, 汉话, 朝廷上照搬九品中正制, 就连鲜卑人内里都要学着汉人的士族, 将姓氏分成了三六九等。
这些虞姜在建邺的时候就早已经知道,可看慕容显的习性, 完全就是野性昭彰。
可如今他换了一副作态,可入骨子里的那股野性改不掉,也遮挡不了。但也有些温润的意思。
虞姜经过他的时候,嗅闻到了浅淡的血腥味。
经历过了动乱, 她危急时候还曾经提着刀自己亲自上,对血腥味格外的敏感。
她有些错愕的看过去,慕容显恰到好处的转过身, 只留给她一道剪影。
洛阳里的皇亲国戚穷奢极欲, 颇有些当初司马氏当国的时候,贵族争相斗富的风气。慕容显的府邸不十全十美, 但也算得上极其舒适, 亭台水榭,另外还有曲水流觞。但凡建邺有的风雅景致,这里全都有。
除了一些只能在南方才能长成的花木之外,乍一眼看去, 还真的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豪奢许多。
雕栏画栋,美轮美奂,前面的宗仰都吃惊于这里的华美。
慕容显面上没有任何自得的意思, 似乎这一切对他都很是平常。连炫耀的价值都没有。
慕容显对宗仰十分恭敬,没有任何救命恩人的姿态。
日子是他定下的,待客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请人上堂,各种东西摆上来。
宗仰是过来道谢的,被慕容显这么一来,倒是成了来做客的一样。
宗仰没有忘记初心,又提起了他出手的事。
“其实这事也没有什么好谢的。”慕容显垂眸下来的时候,竟然有了些许温良的韵味,和那张原本就昳丽的面貌融合在一起,酝酿出别样的风情。
“起来,我还是要多谢谢虞娘子。”
宗仰有些错愕,慕容显掖袖笑道,“当初我胡作非为,自己南下,在江面上遇见了水匪。我不同水性,不慎入水。那时候天寒地冻。要不是虞娘子出手,恐怕我早就喂了江鱼了。”
宗仰没听虞姜过,他去看虞姜,“真有此事?”
虞姜解释,“当时郎君落水,我只是随手而已。”
随手两字落到他的耳里,让慕容显面上的笑更浓。
“所以宗公也不必道谢,原本这也是我应当之事。要是真的论起来,我也欠了娘子人情。”
原本算是明明白白的人情债,被他这么一,成了千勾百缠,谁也理不清的乱账。
宗仰道,“不管如何,郎君救了舍妹和在下外甥们是真的,光是凭这个,也是该谢谢郎君的。”
“当时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宗公不必放在心上。”
人可以这么,但听听就好,不能真的不放在心上。
虞玄之和虞妙在虞姜身后,两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慕容显。这两个人,来之前被几次叮嘱不能乱动,但他们憋到现在颇有些憋不住了。
面前原本就是认识的人,孩子恨不得立刻扑上去认亲。
但是有舅父还有长姐盯着,从门口开始就不敢作祟,但慕容显看向他们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是没能忍住,对他露出个缺牙的笑,然后虞玄之了先锋,“师父!”
他几个箭步冲到慕容显面前,有他头,虞妙也过去了。
这两个是放在乡野里养了,宗氏除了功课和品行之外,并不爱管束他们,虞姜也不去压抑他们的天性。在别庄的那段时候,她还有意让两人去找慕容显。
两个人的年纪就是在最皮的时候,虞玄之拉着慕容显想要爬上去,就和自己曾经玩闹的时候。
他一下手掌扯到了他的背,慕容显的气息瞬间重了下。
“十二郎!”宗仰上前把猴子一样的外甥给扯下来。
虞玄之被宗仰这么一扯,原本的猴劲儿下来。被宗仰丢到虞姜背后去。虞妙见状,马上一头缩回来,在虞姜背后蹲着。
这两兄妹都是闯祸一起,如今只有虞玄之一个被抓了,虞妙见势不妙立刻掉头跑回来,两人在虞姜背后互相瞪眼。
“郎君还好么?”他意有所指的暼了一眼慕容显的后背。
慕容显摇摇头,“事而已。”
慕容显请人到正堂坐下,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慕容显除了开始,绝口不提自己在会稽救起虞姜母女的事。就算宗仰想要探,也被他绕过去。
还有孩子在场,洛阳待客常见的歌舞是不能上的。
他端坐在上,背脊听得笔直,只是脸色发白,手里持着的酒觞也一直没有放开。
宗仰见状,只是堪堪过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告辞,是下回再来。
慕容显起身相送,并没有出言挽留。
等回了家,宗仰对着虞玄之的臀就是一掌下去,“你这子,刚刚你将元城公的伤处扯到了,知道不知道!”
他那一巴掌稍稍用了点力气,拍得虞玄之就地一坐,砸在地上好半会都没回过神来。
虞姜听到了,“伤势?”
宗仰颔首,“他背上有伤。”
宗仰十来岁就上了沙场,眼睛毒的很,这些根本就瞒不过他。
“还有人能伤到他?”
虞姜问。
这里是洛阳,并不是发生兵乱时候的会稽。照着慕容显的身份,也应当没有几人能对他下手。
宗仰仰首慢慢回想,“倒也不是,好像前几日他曾经提前离开宫城,没有诏令私自离开。宫里规矩众多,不管是进还是出,都有时辰和宫规。听陛下把他斥责了一顿,照着规矩,应当是当着众官的面,要行杖刑。不过也免了。后来听繁阳大长公主亲自鞭笞了他一顿。”
原先宗仰只是当做做戏,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上位者没有惩戒,所以父母动手。但动手也是做个样子,让彼此都过得去。
没想到竟然还是动真的,的还不轻。
宗仰摇了摇头,“早知就不去了。”
虞姜完全没想到,慕容显开始的时候表现如常,一直到他后面脸色白了她看出端倪。
听到宗仰感叹不去,想起这日子还是慕容显亲自挑的,要是不去。恐怕第一个不肯的就是他。算算递门贴的时候,正好是慕容显被了之后,显然他自己都不想推后。
“你和元城公到底怎么回事?”
虞姜简单的过,但显然这里头比他原来以为的都还要多一些内情。
能是怎么回事,萍水相逢,她处境艰难,见他艺高人胆大,临时起意,用报恩的由头,带着她一块上路。后面那些里欲还休的暧昧,都已经藏在那日的边边角角里,记得也不真切了。
虞姜简略的了下,宗仰听了,上下量她,虞姜没有半点女子含春的娇羞,满脸的坦荡和伊阙那边佛龛佛像差不多。
他算令人再送一些礼物过去,另外他还要准备去冯道先那里道谢。他们出手相助,那么他就应该铭记在心。这一来一去的人情,是必须要走的,也是做人的道理。否则在旁人眼里就成了不记恩德的人,到时候再有事,就不一定有人出手相助了。
“阿舅,我想问你要个东西。”
洛阳的天比建邺要暖的慢,这个月份,放在建邺身上的夹衣都已经换成了单衣。但洛阳里总还是缺了那么点意思。
她听好了宫里的人什么时候下值,百官入宫,不管是进宫还是出来都有时辰的,不可随意进出。酉时天黑之前,除了在夜里上值的之外,所有人必须出宫。
酉时的天,在春日里,离天黑还有个时辰。
她自己在和慕容显见面的府邸外,另外还派人在慕容显其他府邸门口蹲着,只要他回哪个地方,她都能逮得到。
她等在车内,看了看天色,算着时辰。她难寻着慕容显的人,慕容显经常在几个宅邸里头换着住。想要等到他,还真不容易。
虞姜在车内听到马蹄踩在地上的声响,外面婢女回报,“娘子,来了。”
虞姜一手起竹廉,瞧见慕容显坐在马背上。慕容显见到她也是一愣,他夹了下马肚过去,“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
两人一同经历过生死,他又是她在洛阳唯一一个熟悉的人,不知不觉里,干脆你来我去,也不用什么疏远的尊称。
“方便话吗?”
他令人开门,“你就这么过来?”
虞姜没话算是默认。
门开了,他带着虞姜进去,“我记得你很谨慎,就这么大大咧咧在门口不想你会做的事。”
“你伤好些了么?”虞姜开门见山。
真要勾缠起来,就慕容显开头的那几句话简直能个没完没了。
“谁告诉你,我有伤?”慕容显回身反问,眉头微蹙。
“阿舅在沙场那么多年,有伤没伤逃不过他的眼睛,何况那日我也闻到些许血腥味。是不是……”
是不是还伤得挺重?
虞姜都佩服慕容显的毅力,像她这种外人隔着衣物并不知道,但他却是真的能忍下来。
这话她在他的注视下,吞回了自己肚子里。
“无事。”
“我听你是提前出宫……”
“这个和你没得关系!”慕容显断她,“我受罚那是因为别的事,和你是从始到终没有任何关系。”
虞姜嘴唇动了动,“我没和我有关系啊?为什么郎君觉得我问的是郎君受伤和我有关?”
她眼神里的纯质丝毫不加掩饰。
虞姜满脸莫名,“难道真的和我有牵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