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像是有意,又像是完全无……
她都还什么没, 慕容显倒是急哄哄的和她撇清关系,这就显得十分可疑。
慕容显面上神情有瞬间的凝结,而后他下刻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情, “只是担心你自作多情的乱想, 既然你没有, 那就再好不过。”
这人到了这个时候, 还没忘记给自己找回场子,虞姜也是深表佩服。
“我倒是不会自作多情, ”她掏出了一张细麻纸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我外祖家的秘方,治疗外伤最是管用。”虞姜把手里的细麻纸往他面前送了送。
宗家父子全都是上过沙场的人,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受伤都司空见惯。也有专门精通治疗此伤的名医。
“郎君救过我和阿娘的性命。”
她生怕他想多了, 末尾加上一句解释。
虞姜这话没有让慕容显的脸色有丝毫好转,反而还更坏了两分。背上的伤处此刻隐隐作痛,宫城里的皇帝嘴上训斥了几句, 在公主府里倒是挨了一顿鞭笞。那一顿鞭笞很不留情, 哪怕已经过了两日,只要他手上动作大一点, 立刻就会牵扯到背后的伤口。
“这也是我阿舅让我送来的。”
虞姜再接再厉, 慕容显脸色她没见过好上半分,他的这个脾气颇有些难以琢磨,顺着他的心意他反而还更气。
“难道郎君想听我这个是我一心一意送过来的?”
虞姜对着他的脸色,是真的有些没办法了。那些男人都女人的心思难懂, 其实男人也一样。例如面前这个,她从开始到现在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慕容显抬手,将那张纸从她的手里抽走,令人下去准备, 完了回头对她道,“替我对宗公道一声谢。”
虞姜见自己该做的都做完了,出声告辞。
“你过来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慕容显冷不丁的问。
虞姜抬头,“是呀。”
慕容显和方才没有半点变化,“没事了,你走吧。”
虞姜看他,“郎君方才是想我,还有别的事?”
慕容显看过来,“你多想了。”
这话依然带着他一贯有的嘲讽,虞姜也不在意,“那就好,郎君记得上药,另外伤口也不要碰水。听伤口碰水会加重伤势,甚至会化脓。”
“我知道。”
他坐在坐床上,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不去看她,好像袖子上的纹样远远比她有趣的多。
“怎么?”他过了会抬头,“还有事。”
“那日我喝的葡萄酒感觉很好喝,郎君能送我一些么?”
慕容显头颅微抬,略有些惊讶暼她。
虞姜除了当初要他一路护她平安之外,从未有过什么其他的要求,这还是第一次她问他要什么。
虞姜瞧上去颇有些羞敛,“不行?”
慕容显转眼过去,“待会给你送过去。”
虞姜欢欢喜喜,她抬手对他一礼之后,欢欢喜喜离开。慕容显在后面瞧见她背影,纤细清丽的一道剪影在光影里越发朦胧旖旎。远远的看着都感受到她的雀跃。
“有什么好高兴的。”慕容显望着她的背影道,口中如此,眼里却望着她的背影,她轻巧的转了过去,彻底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虞姜多走动了下,慕容显府邸内风景不错,她多看了两眼,往门口去的时候,一头和个锦衣妇人迎面碰上。
那锦衣妇人见到她吃了一惊,站定了上下量她。
虞姜初来驾到,对于不认识的人,便是不得罪。她含笑颔首。那妇人收了面上的惊讶,看她的眼里颇有几分量。
那个妇人看上去面貌算得上周正,但是神情却和温和没有任何一丝半点的关系,眉目里还颇有些刻薄和难缠。
虞姜面上不显,颔首示意,将该尽的礼数尽到之后,便离开了,也不管那妇人盯着她看。
这个妇人是繁阳大长公主派来的女史。
女史盯着虞姜量,一直到她人都走了,才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往内走去。
“郎君。”
女史入内,见到慕容显坐在坐床上。
女史姓杨,原先在宫内任职,繁阳大长公主下降出宫带了出来,在公主身边也有二十年了。
慕容显见到是她,起身下来。
“阿娘让阿杨来的?”
杨女史听他话语里这般不客气,脸上露出个要笑不笑的模样,“大长公主让人前来。”
“大长公主问,郎君可否知错了?”
繁阳大长公主嫁过两次,第一任驸马都尉慕容盛也就是慕容显的父亲,任职凉州刺史,后病死于任上,繁阳大长公主从凉州回到洛阳改嫁,当时慕容显年岁,又生病,便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好几年,等母子再相见。繁阳大长公主已经有了新的驸马都尉和子女。而慕容显也已经完全不记得母亲到底长得什么样了。母子感情淡薄,连带着公主身边的女史看他都冷冷的,将主人的神态传承了十足。
“知错了。”慕容显道。
“大长公主,只是嘴上认错是不行的。若是心里不认错,就算再挨上几次,恐怕也不会记住教训。”
杨女史虽然只是转叙,但话语里也听出了些许深意。
他蹙眉抬头,杨女史面上生出了点抓住了他把柄的得意。
“方才人见到一个娘子出去,若是郎君真的知错,且洗心革面,郎君想必也没有这等心情吧?”
杨女史的话一出口,慕容显的眼神骤然锐利,他默然不语,但气势骇人。杨女史的得意劲凝在脸上,整个人好像被一只手摁在头顶上,于数九寒天里给摁入冰水里。
“那是最近得陛下看中的宗公的外甥女。”慕容显见多了这种年长女史搬弄口舌,“倘若你敢在阿娘面前搬弄是非,先掂量一下你自己够不够挺得过杖刑。”
公主身边的女史,出去光耀门楣,但在皇亲国戚自己看来,不过是宫城里有名有姓的家婢。平常宗室看在宫里的份上给几分薄面,可是若是不给,也无可奈何。
“大长公主,”杨女史被吓得连连后退了两三步,她这两三天里几乎每日都来,但慕容显翻脸却还是第一次。
慕容显平日对她,不和颜悦色,但也从未又过什么脸色,只是平常待之。她见着大长公主对这个儿子平平,就仗着大长公主身边人有些放肆。
“大长公主,今日还是五鞭。”
所以方才那些话了和没是一样的?
慕容显笑了下,他自己解开外袍,对着门口跪下。
女史平日威风,可方才被他那么一吓,手脚发软。明明她是奉公主之命来的,但是此刻手脚发软,抬不起来。
慕容显解开了外袍,内里的中单背上,可见星星点点的血迹。都是前几日留下来的伤口。
“怎么了?”慕容显等了好会,没等到女史动手,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杨女史扬手,一鞭子落到他的背上。
北朝贵族女子自精通骑射,和男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身边跟着的人也是差不多。慕容显脸上平静,似乎现在挨的并不是自己。
背后的鞭笞声过了五下,他起身,随意抓起旁边的袍子。主人挨,家仆们全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在附近出现,更别还到跟前伺候。看主人出丑是要命的,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往前凑。
“记住我的话。大长公主也不是什么都能兜得住。宗公的外甥女也不是你能随意评头论足的人,倘若我在大长公主里听到半点有关于她的流言。你这条命就没有了。”
“而且不是好死。”
慕容显含笑道。
他生的一张慕容家的好样貌,笑起来更是摄人心魂,可是杨女史听在耳里,那种被摁入冰水里喘不过气之感越发浓厚。
她匆忙道了一声唯,出门下台阶的时候,因为神情恍惚,脚下一崴,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杨女史回头,见到慕容显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坐床上,手里持着环首刀,另外一手拿着帕子擦拭。
他手腕一转,刀身上寒光折射,照到人眼上。透出无声的警告。
杨女史看的心惊肉跳,连忙走了。
虞姜回家之后没多久,大门外就来了人,是有人给宗公送来了几坛美酒。
如今宗仰是魏帝面前的红人,宗家父子都痛击过魏军,魏国先帝御驾亲征,结果在寿春被宗颜的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班师回朝。而现在的魏帝也没有在宗仰的手里讨到便宜,宗室领兵被的落花流水,那个兵败的宗室听回来就被魏帝给撸得精光,直接派发去守城门,什么爵位官职都没有了。
宗仰到了北朝,魏帝看重的很,言语行动间也透露了出来。
洛阳里头最是不缺见风使舵的,有人上门结交,也不是稀奇事。
送来的酒有满满一大车,王氏叫人给虞姜还有宗氏送了点。
允娘这次没跟着她出门,见着她回来,好生念叨了半天。允娘平日里喜欢念叨,虞姜也随便她去,允娘见到婢女送来的酒,算叫人给送到库房去。谁知被虞姜叫了下来。
“我试试。”
送来的酒是葡萄酒,酒水拿琉璃杯盛了,深紫的酒水在琉璃杯里,她持着往日头那里看看,就见到里头紫纹轻荡。
“回来了?”门外宗氏进来见到虞姜端着酒杯端详。
宗氏这些天都闷在房内养病,找了疾医来看全都是水土不服。水土不服除了回去,也就只有休养,她这些日子,也只有在房里闷着喝药睡觉,两个年幼的孩子,宗仰安排了师傅,教他们读书,也不来烦她。
以前只觉得年幼孩子吵吵闹闹,现在安静的让她觉得寂寞。来找虞姜,结果人都不在。
“阿娘怎么来了。”
宗氏也不答她,自顾自的到她面前坐下,见到酒壶,让婢女给她也来了一杯。
“真好看。”宗氏见到杯子里的葡萄酒感叹了一句,“以前在建邺的时候听北面豪奢,当时也只是一听,现在过来果然如此。”
自从衣冠南渡后,南朝的日子过得就有些拮据。原本不吃的猪肉,都成了美味,连带着猪脖子后颈那块都成了皇室才能享用的。
这么多年下来,南朝战乱纷纷,从上到下日子都不好过,全都提倡节俭,世家请人赴宴都是以茶代酒,是风雅,其实全都是米粮不够。
“这洛阳的日子,倒是比建邺都好过多了。”
宗氏着,抿了一口,葡萄酒用果物酿造,入口之初口齿里全都是果物的香甜,缓了一缓才感觉到淡淡的酒味。
“这是给阿舅的。”虞姜道。
王氏正巧到门外,听到这一句,不由得笑,“是,的确给你阿舅的。”
宗氏这几日都躺着休养,王氏却是听丈夫都知道。
她调侃了两句,“听人这葡萄以鄯善的最佳,以这酒的成色,不定还真是。”
“虽然是从西域来的,可是这水土不同,种出来的还是不一样。洛阳也有果园,但口味就是不如西域来的好。”
王氏的宗氏点头,她喝了口葡萄酒,满身惬意,面色看着都比放才好的多。
“阿兄的任命下来了吗?”
宗氏问。
她到现在听魏帝给宗仰封了一个国公的爵位,但是官位还没听到。
“照着听到的消息,到时候应当会是中书省,到底是什么位置,也不知道。”
“我听,在魏国掌控大权,被魏帝信任的是侍中。中书省倒不像建邺那么重要。”宗氏道。
在魏国侍中多由宗室担任,是天子身边的近臣。
王氏靠在凭几上,“不过我们到底是才来,能安定下来就行了。何况也不会让他带兵仗,最多就是让他在一旁协助。至于带兵仗怕是难。”
不过也不可惜,这个在来之前早就预料到了。兵权这个东西哪里那么容易到手。
王氏看了一眼虞姜,“再过一段日子,我就带阮阮到外面去走动。”
宗氏闻言坐正了,对王氏道,“谢谢阿嫂了。”
王氏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都是应当的么?”
王氏着看向虞姜,“起来,我还有另外一桩事问阮阮,阮阮和元城公怎么样了?”
虞姜的年岁已经到了婚嫁的时候。平常女子哪怕八岁都有嫁人的。到了现在已经是要准备了。
宗氏也一同看过来,王氏解释了一下元城公是何人。宗氏听了立刻拉长了调子。
“那倒是熟人。”
王氏听虞姜只是救命恩人,现在瞧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就算有恩,也没见着这样的。
“我不知道。”虞姜道。
那个临走的拥抱他似乎完完全全忘记了,好像完完全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慕容显态度模拟两可,令人捉摸不定。
像是有意,又像是完全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