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现如今喃,都是你自找的……
赤诚是这世上最无用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少年人把自己的赤诚完完全全的剖给她看,虞姜准备的那些随意敷衍他的话,一下有些不出口。
元耀是有备而来, 宫里长大的孩子, 就算被人时刻捧着, 但也长出了千百个心眼。宗家上下避而不见, 他经过了那么两回就觉察了出来,而后他将南边汉人的习惯听的清清楚楚。
他眼里全是委屈, “我也不想比你。”
才两三岁的差距,在宗家的眼里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一时间元耀满腹的委屈。可惜这个是天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虞姜嘴动了动, 手指为难的在袖中摩挲了下。少年人的感情很真挚干净,纯粹到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我过那么两三年,就看不出比你了。”元耀想要上前, 但又听过南边士族女子规矩众多, 魏国的那些不能用在她们身上,很多事在魏国女子身上不算什么, 但是在宋国士族女子看来, 那就是轻佻且看轻了。
这些全都被元耀记得,他压制住上前的冲动,满腹委屈的看她。
虞姜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好的辞是一句话也不出来了, “大王连为何喜欢我,都不知道吗?”
她满面哭笑不得,“这样也太草率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元耀蹙眉, 少年人纯澈到极致的委屈和天生的高傲融合在一起,在那张清秀的面庞上生出了他这个身份年岁独有的清傲。
“我又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儿,更不是连冷暖饱饿都不知道的傻子。”
他皱了皱眉,“而且这事也根本用不着什么,我只知道,我第一眼看你就喜欢。”
这倒是一见钟情了?虞姜有些纳罕,所谓一见钟情在她看来,不过是见色起意,但是她那会才从水里爬出来,根本没有半点可观的姿色,就算是绝世美人也需要好生扮,水下游一圈上来,没觉得和女鬼一样,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河间王元耀见上首的少女,满脸无奈的看着他,他只觉得她还是将他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来看,哪怕他方才了那么多,对她来也依旧不管用。
他的委屈又多了许多,他是第一次动情,自幼在宫里长大,宫里女子如同过江之鲫,不上来有多少。但是他就是动心了,那鲜活的情感在胸臆里弥漫开,带着劫后重生的庆幸,之后其他女子他看着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任何感触,甚至还有了几分嫌恶。只觉得天下人都比她差,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不管谁都无法和她相提并论。
虞姜见元耀面上的脸上有些变了,她换了神色。这个年岁的出身优越的少年,要有多少城府,也就那样,又不是自被人压着,被迫养了深沉的心思。
她看一眼,大致就知道他如何想了。
“我在建邺的时候,曾经有过一门婚事。”虞姜难得和他道。
她这件事除了自家人知道之外,其他根本没谁知道。不管是舅父还是母亲都不会往外,所以除了慕容显,其他外人根本不会知道。
元耀僵住,这个他手下的那些人根本没有听到半分。
“他是我阿公在世的时候,亲自给我选的夫婿。他是宗室,长相很好,自幼熟读各类典籍。谁也挑不出毛病。年岁比我大上那么一些。当时就连我父亲都,这是绝好的亲事。”
元耀着急了,他也顾不得给自己设下的规矩,上前了两步。
“我不比他差,年岁上我是没有办法,但百家经典上,我自认不会比他差上半分。先皇倡导汉学,我们兄弟几人自就是父皇让汉人大儒教的。”
若是比这些,不管是家世还是学识,他都自认不会比那个南朝宗室差上半点。可若是败在一个先来后到上,他不服气,也不甘心。
都还没有正式比过,连对手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这么败下阵,他如何能甘心?
虞姜只是望着他笑,摇了摇头,“我话还没完呢,后面我阿公过世之后,刘氏对我阿公一家动手,我阿舅出奔淮北。而我也被我同父异母的长兄给赶回了会稽。”
“我才到会稽不久,王妃亲自上门,将这门婚事给退了。”
元耀所有的着急都凝在脸上,他原先的不甘在这可沉寂下来。
“大王,这世事无常。”虞姜面上的笑颇有些无奈,颇有几分苦笑,“我见过他有多好,也曾听过他过许多甜言蜜语。可是最后结果却是这个。”
她叹了口气,“大王,好听的话,我听了不少,也见了不少。可是这世上多得是始料未及的事。”
元耀站在那里,有些莫名的悲愤。他踌躇满志,但她似乎已经心灰意懒。如同一个看破红尘的人,反过来劝他不要在意当真。
少年情窦初开,对于情感的美好期望几乎都压下去了。只求一个结果。
结果喜欢的人却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笑着让他不要执着。
他如何能罢休?
元耀望着虞姜,虞姜看到桌上的瓜果,瓜果已经换了新的。
“今日天气炎热,大王不如坐下来吃点瓜果,喝点茶水消消暑?”
元耀沉默下来,眼里浮上些许晦涩的情绪,“那你算和他复合么?”
虞姜有些好笑,“他都已经由他父母定下琅琊王氏的女郎了。”
元耀道了一句那好。
虞姜心里嘶了一声,想起这少年的心思好猜,但少年人的那个执拗性子,却是却不让做什么,就非得要做什么,特别喜欢和人对着来。
“既然如此就好。”元耀想明白了什么,秀丽的脸上又恢复了少年人明媚的笑容。
虞姜见他原本面色阴郁,一下又晴霁起来。
“没关系,有道是日久见人心。”元耀面上带着想通了关节的笑容,“我这年岁其实并不妨碍什么,但若是你在乎。那也没关系。时日一长,我长大了就行。”
十三岁的人,实话就算身量长得高,也一团孩子气。她已经尽可能把话了,没想到不但没让河间王退堂鼓,反而他还要证明自己了。
元耀觉得自己或许得知了真相,两三岁的差距根本不算什么。妻子比自己年长,那更不算什么。汉人的那些弯弯道道到了现在,在洛阳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是她之前被市侩的人伤到了,所以看谁都不放心。
“我并不是……”
虞姜还想解释,元耀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自己已经全都知道。
“这世上人心难测,你又被那样的人抛弃过。我都懂的。”元耀笑了,“没关系,那就先等一会儿。”
那时候他也大了,应该看上去不是现在这幅模样,多少是能和长兄相似了。
他以前不觉得自己的年岁有什么问题,对自己容貌更加没有任何焦虑,但现在盼着自己最好一眨眼就长成了二十多岁的样子。
“就这么定了,也不要再躲我。”
都被抓了个正着,话都已经摊开来,除非是决定剩下来的这大半辈子彻底的不交道,倒是可以继续这么躲下去。
元耀见虞姜不话,就当她默许了。
“你喜欢什么?”元耀问。
虞姜嘴张了张,“大王。”
“没关系,我先猜猜。”元耀见她不答,也不恼怒生气。
他看了看四周,“这园子看起来勉强,若是得空,可以去我几个阿姊家,她们府上修缮的园林看着很不错。”
他这一通完,陪着虞姜坐了会,也不做什么,就叨叨絮絮和她了一些宫里的奇闻趣事,还有自己读书上的心得。
元耀自幼是让汉人师傅教的,各类经典对他来,可谓是信手拈来。也喜欢和文士一起风雅吟诗。
他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告诉虞姜,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隔阂。
能有什么隔阂呢?他完完全全可以是南朝文士的模样。一如她习惯的那样。
虞姜送走了元耀,慕容娘子姗姗来迟,她把虞姜安顿在这里,也不是自己也跟着住在这里的,她家里一堆的事,根本就走不开。等到消息送过来,她赶过去,河间王人都已经走了。
虞姜倒还在,不过也和她提起了要走的事。
她挽留两三回,见她去意已决,也治好顺着答应下来。
回头就把这个消息给送到了慕容显那里,慕容显身上挂着的不是以前的虚职了,以前的虚职只是图个名号好听,每日里宫里点卯白日上朝夜里上值,等到他人从宫里出来得知消息的时候,虞姜都已经收拾好东西,直接回家了。
慕容显赶过来就看到空荡荡的园子。
“来晚啦。”慕容娘子没好气的道。
慕容显回头见到她带着婢女站在不远处,“她就这么走了?”
“什么叫做就这么走了。三郎还想她怎么走?”慕容娘子想起虞姜告辞的时候,所有的礼节都做到位了,言辞诚恳到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继续留她下来。
“……”慕容显沉默着。
慕容娘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白日里河间王来过。”
慕容显面上露出了些许错愕,“他竟然还真的追过来了?”
“又不是傻子,这么三番几次的,怎么可能看不出用意。河间王是陛下亲自养大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气之下赶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我听到的时候,可吓的不轻。这男人脾气一上来那可不得了。女子之间动气,动口的多,动手的少见。可是男人不定要见血的。不过幸好,虞娘子处置得当,春风化雨一样,听人回报河间王也就一开始和她闹,到了后面,也不知道怎么,也不生气了,还和她聊了许久,最后高高兴兴走了。”
慕容娘子着都对虞姜生出了几分敬意,她最不耐烦哄男人,宁可吵上一架,哪怕动手都可以,也懒得和男子掰扯。
这男人不管年岁,无理取闹起来最是厌烦,还不如一架来的痛快。也难为虞姜还能耐得住性子,哄他们。
她想起什么又道,“不过也不定,毕竟下面的人离得远,也听不清,或许报给我的有误也不定。不过河间王也只有一开始的生气是真的。后面和她笑笑,据瞧见的人,看那位大王的意思,似乎是有点存心讨她欢心。”
慕容显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看了一圈,虞姜赶在坊门落下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听到慕容娘子这话,他回身过去。
“你别以为河间王真的年纪吧,十二三岁就有儿子天家不但有,还不少。这事啊,不管男女,都是无师自通。你这样性子的,都知道见她有难,三番两次主动上门,出人出力给她排忧解难。河间王怎么不知道逗她开心了?”
“年纪有年纪的好处,在年长的女子那里也占好处。”慕容娘子想了想,“似乎河间王也没什么让人受不了的毛病,而且容貌也长得算好。再加上他的出身,足够了。就算原来没有什么念想的,被他这么一来,可能也会有些意动了。”
慕容显的身形在傍晚的夕阳余晖里显得十分的僵硬,他嘴唇动了动,“她不至于被这些手段给蒙蔽住。”
慕容娘子毫不客气的笑,“是吗,那你怎么用这套对她不管用的手段呢?”
“河间王已经往陛下那边了,既然提了,那么就表明意思了。没几个女子会面对这种少年郎的做派,而半点不心动。”
起这个慕容娘子就满心的鄙夷,“喜欢了,抓在手里,吃到嘴里那才是最稳妥的。这个连孩子都懂的道理。烈女怕郎缠,年纪,要是时日长了,谁又能的准。”
慕容显缓缓慢慢的吸气,似乎只有这些缓慢的动作,才能平复躯体和头脑的惊涛。
慕容娘子袖手看笑话,“要是河间王要是再肯花些功夫,不定就可以了。毕竟你还能挑出他的错么?你以为他年纪就一定没可能?年纪有年纪的好处,而且你还比不上。”
她又嫌弃起了慕容显,“现如今喃,都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