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徐淮信 凭什么不是他呢?
容昀盯着秦月看了许久,起初他还并不太敢认,毕竟眼前这女人看起来神态气质与之前府中常见的嫂嫂已经太不一样,但他只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的诉状上的秦氏,便确定了堂下就是秦月本人。
两年没见,秦月与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太大变化,但身上气质却变了太多——变得鲜活且热烈,于是便是判若两人。
如若从前在容府中常见的秦月是沉闷且柔弱仿佛一折就要断掉的花枝,那么现在她便仿佛是怒放又生动的牡丹,过往不曾见过的张扬明艳,在此时此刻的她身上淋漓尽致地散发出来。
也大约是他的目光停留在秦月身上太久,她似乎心有所感,便抬头看向了他。
目光相触,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错愕和一闪而过的惊慌。
他能轻易理解为何她会有那么一丝惊慌,于是他收回了目光去看摆在面前的诉状,然后又看向了在堂下慷慨激昂的男人。
一旁张淼的脸铁青的,这事情简直太过于明显,徐淮信再如何把秦月两人往恶霸方向推,也掩盖不了这件事情本质就只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马车之间的冲撞,是徐淮信仗势欺人未遂,所以才闹到了衙门来。
就为这种事,就在刺史到来的时候闹出来,简直是让他之前所的关于洛州种种好处都仿佛是在撒谎一样。
他憋着火让徐淮信闭了嘴,又看向了一旁的秦月和芦苗,声音稍微和缓了一些——倒不是为别的,这事情孰是孰非简直太明显了,他知道芦苗和秦月这两个女人的底细,不过都是外乡来的,一开始是在永安寺做活,后来才慢慢做起了食肆,要她们有什么恶霸行径,他是不信的。否则他那傻儿子在人家店里蹲了那么久,要是真的心思活络的早就贴上来了,还能一而再把他傻儿子往外赶?
张淼道:“秦氏与芦氏对徐淮信所,可都认同?”
秦月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刚才认出容昀,都没怎么注意去听徐淮信究竟在什么。
芦苗倒是很快就开了口,道:“徐淮信所,我们统统都不认!街上车马有摩擦是常见的事情,之前没有来府衙之前我们便与徐淮信商量了,赔车赔马赔钱都是可以的,除此之外也不知还有什么可赔偿的,是徐淮信得理不饶人,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至于恶霸一,更是不可能!请张大人明鉴!”
徐淮信想要什么,他抬头看向了上头的张淼,却扫到了在张淼后方的陌生面孔,电光火石之际,他忽然想起来前几日还听洛州来了新的刺史的消息,徐家在洛州也算是有权有势的人家了,对于这些官场上的事情还是了解得十分透彻,他心思一转,便想到若是刺史到来,恐怕会不明其中事理,或者更想要立威,这件事情虽然,但送到新刺史手中,不也是正好?
如此想着,徐淮信便又道:“如此伶牙俐齿诡辩,之前便了,如若不是你们把道路当做了自家私人,怎么会那样横冲直撞?如若不是恶霸,怎么会撞了人还要对我动手?事后再轻飘飘什么赔偿,这是诚心的,还是只想用银钱来堵嘴呢!”
“我们赶车的三个孩就在这里,张大人不信就问问他们!”芦苗半点不让,“分明是你们把我们家孩抓起来,他们害怕才会动手!”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张淼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顿时堂下安静下来。
“那就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张淼看向了豆花豆苗和三蜜,“另外当时路上可还有证人?有没有带来?”
“有证人,已经带来了。”一旁的别驾急忙接了话,都在外面。
张淼于是道:“都传进来。”
堂中乌泱泱站了一大堆人,他们分别了当时两辆马车相撞时候的情形,虽然每个人看到的不太一样,但倒是能把当时情形还原得七七八八。
的确就是豆花驾着车没注意到前面迎面而来的徐淮信所以两辆马车撞到了一起,但在马车相撞之后却是徐家的家丁先动手要把豆花三人抓起来,于是才有了这三人对着徐淮信动手,之后三蜜先从现场跑掉到食肆去报信。
这样证词,张淼都没感觉太意外——他来洛州并不太久,但却也知道徐家在洛州是有一些势力的,大概是仗势欺人的时候多了,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闹起来。从前没人闹到公堂上,多半是因为迫于徐家的淫威,所以都是私下解决。这次闹到了这里,应当还是秦月和芦苗这两个人没答应徐淮信提出的要求,于是才拉拉扯扯地到了这里。
张淼正想什么,却听见身后容昀笑了一声,他转头看向了容昀,面上神色和蔼了许多,道:“容大人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只是一点浅见而已。”容昀温声笑道,“这位徐——郎君,看起来太咄咄逼人了一些,这件事情原本各自退让一步便能和解,却闹到这样地步,很难不让人去想,这底下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什么事情。”
张淼听着这话,眼睛微微一眯,转而看向了徐淮信。
芦苗在一旁倒是飞快地接了话,道:“大人明鉴!这人之前想逼我家秦妹这样清清白白的良家妇女去他们家做妾,三番五次纠缠不休,赶也赶不走!”
这话一出,堂下一片安静,之前侃侃而谈的徐淮信支吾了一会儿,最后却是蛮狠道:“是我逼迫还是你们勾引,你们心里明白!”
秦月看了一眼徐淮信,却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了容昀。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有些心虚,她并不怕在外人面前起这些烂糟事情,只是容昀在这里,却叫她感觉到些微有些难堪。
“勾引你?你以为你长得好看?”芦苗在旁边先像个炮仗一样炸了,“你配得上?是你像个癞皮狗一样粘着还咬人!你看你现在不就是找着机会就咬上来了!”
这话粗鄙,徐淮信听着也要跳起来,但上面的张淼轻咳了一声,便叫他安静了下来。
一旁容昀倒是摇了摇头,只道:“如若是这样,也难怪会因为这种事情闹到这里来,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厢情愿才是最好,希望这位徐郎不要做强取豪夺之事。”
“大人。”秦月把心中那点难堪与心虚压下去,抬头看向了张淼,不再把目光往容昀身上扫,“如若只是这些事情,也不至于今日闹到府衙上来。今日上堂喊冤,乃是因为这位徐公子与府衙令官勾结,那位钱姓令官不辨是非黑白,听了徐公子的话便要封了妾身的食肆,并且与徐公子沆瀣一气,欺压百姓。妾身素来知道大人治下是清正廉洁,但有钱令官这样的人,大人的一世英名恐怕都要被这样的人所毁。”顿了顿,她便指向了在一旁安静如鹌鹑的钱令官,“这位令官不知品级几何,也不知到底分管着什么职务,今日徐公子要报官,便是这位令官到场,接着便是横行霸道不看事实便要帮着徐公子行事,还请大人明察。”
容昀听着这话却笑了笑,向张淼道:“这事情倒是不怪张大人,不过也恰好能借我用一用了。”
张淼原本还想什么,但一听容昀这话,便转了话锋,只道:“容大人与我今后要在洛州执掌,肃清吏治是应当应为之事。”
堂下的徐淮信忽然感觉有些荒谬,他都有些不明白这事情怎么最后会拐到这里来,原本是他有理有据,不是吗?他看向了站在张淼身侧的容昀,想起来刚才容昀进来时候也盯着秦月看了许久,接着还想起来张淼自己的儿子就天天粘着秦月,这分明就是因为美色所迷!顿时他便更觉得秦月可恶。他从未见过这样仗着美色欺凌旁人的女人!
“钱令官的事情容后再议,之后必定会给秦氏与芦氏你们一个交代。”张淼在上头已经拿定了主意,他看向了秦月等人,“至于你们之间这撞了马车的官司,本官以为只是事,秦氏芦氏你们赔偿了徐家的车马,而徐家仗势欺人抓了孩子,故而之后才有孩子动手,你们便各自退让一步,今后不许再因为这种事情吵闹。”
这判决不算太偏袒,勉强也能算是公正,秦月和芦苗对视一眼便也应下来。
徐淮信还想辩驳几句,但扫到一旁蔫头耷脑的钱令官,于是也警醒起来,改换了嘴脸,向秦月翩翩笑道:“既然如此,今日也算是我的过错,二位娘子也不必再赔了,希望二位娘子原谅今日生一时冲动吧!”
芦苗听着这话就想再讽刺两句,但秦月按住了她,只略点了头也没更多。
退堂之后,芦苗带着豆花三人走在了前面,秦月走在了后面。
徐淮信正想再凑上前去,却看见新来的那刺史容昀上前去把秦月给拦住了,顿时他更确定了他之前的想法,可他又觉得心里仿佛猫爪一般不甘心,凭什么不是他呢?
秦月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了容昀,许久也不知什么才好,最后只淡淡道:“多谢大人方才仗义执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