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福运 ——把吉运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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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澄枫唇线微抿,朝虞清梧望来的眼眸眨动了两下:“什么是碰瓷?”

    他脸上白面灰和黑煤灰尚未清洗擦拭,落在少年精致脸庞,再搭配此时的三分困惑,好不滑稽。

    “就画芷那样的啊。”虞清梧道,“明明是自己故意摔倒,却偏生倒一耙,往你身上泼脏水。”

    音落,闻澄枫深邃凤眸顿时闪烁出几点光亮。

    竟然被长公主看出来了么?

    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就已经被长公主看出真相。

    所以她知道画芷在撒谎,她从最开始就定主意会偏袒自己。

    原本只是埋入心田的种子瞬间生根发芽,原来真的会有人无条件相信他、待他好。

    少年刚要启唇,可又听虞清梧道:“你上前两步,到本宫跟前来。”

    闻澄枫依言照做,他站到了贵妃榻边,只见虞清梧倒了半盏茶水,而后将杯盏倾斜,任由温水浸湿案上交叠平整的丝帕。少年看得不明所以,但下一秒,虞清梧就执起湿润帕子递到了他面前。

    “把脸擦干净了。”

    闻澄枫愣怔,他的脸上有什么吗?

    下意识转头去看梳妆台摆放着的铜镜。

    镜中的人脸一块白、两块黑,不均匀分布。刹那又染上了几点红,这是他尴尬出来的,连忙伸手接帕子。

    “算了……”虞清梧却蓦然又将手收了回去,她坐直身子道,“你把头低一点,本宫帮你擦罢。”

    脸部位置自己看不见,要是让闻澄枫动手来,就凭他在厨房里擀面那副笨手笨脚的样子,没准会随意抹两下,把黑白两种颜色的粉末调和成灰色。

    完全擦不干净不,还会越弄越脏。虞清梧很单纯想着,便把丝帕缠绕在指尖,细心给少年擦拭。

    闻澄枫霎时僵硬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长公主好听声线诱惑着弯腰低头的,等回过神,轻柔触感已经落在了脸颊皮肤。

    茶水裹挟着暖融温度,动作着的手指却似乎有点微凉,仿佛冰火两重天流窜入他肌底,整个人既大脑紧绷地错愕,又四肢软绵地享受。

    闻澄枫还是第一次与女子离得这样近,他呼吸不敢重,眼睫不敢眨,发出任何细微声响都需要勇气,便保持着最初姿态,一瞬不瞬盯着虞清梧。

    早就听南越贵妃出生低微,原只是秦淮河畔一名歌姬,却因生有倾国倾城之色被游玩烟波的越帝看中带回皇宫,又因歌喉曼妙、琴声悠扬独享椒房之宠,连带着贵妃诞下的女儿也貌若天仙,女凭母贵,破例封为长公主。

    闻澄枫以前只当昏君好色,见着姣好容貌就走不动路,可而今咫尺之近凝视虞清梧,他才惊觉原来这世上真就有女子能美得如同画中走出来般,令人挪不开眼睛。

    且虞清梧的相貌既非家碧玉窈窕之姿,也不是大家闺秀端庄娴静。她唇朱眉浓,流眄桃花眼底是化不开的风情万种,如玫瑰张扬明媚,艳丽逼人。若非她身份确凿是南越人,单从这张脸瞧,其实更似北魏边塞部族的姑娘。

    “发什么愣呢?”虞清梧忽然的声音拉回了闻澄枫飘远的思绪。

    仿佛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少年赶紧别开视线,规规矩矩站好。

    虞清梧把弄污的丝帕随手丢在角落,她清楚看见闻澄枫的脸颊和耳根在短短半分钟之内,红透了。

    就因为自己给她擦了脸?

    ……脸皮这么薄啊?

    虞清梧蓦地觉得这个日后将会君临天下的男主,在这一瞬间,还是很呆萌的。就像学时代老师让男生女生牵手跳舞一样,自己才轻轻碰他几下,就羞红了脸,妥妥的纯情男生。

    虽渔阳长公主原身也还未到及笄之年,可好歹虞清梧在现代世界已经是十八周岁成年人,面对眼前十四岁少年难免萌生出一种看弟弟的心态,再开口语气随之柔和许多。

    “下回千万记住了,以后再遇见碰瓷儿的,别搭理她,就任她哭闹,不信还真能割腕上吊不成。”

    “要是对方死活不让你走,那也没必要发憷,直接搬出本宫的名号压她,看谁还敢造次。”

    眼见虞清梧这话时嘚瑟地扬了扬下巴,宛如没长指甲的绵羊踢动肥腿,鼓舞着闻澄枫乖乖巧巧点头:“嗯,听见了。”

    但他应完陡然又想起什么,犹豫:“可是……”

    “我是不详命格,长公主要是总帮我,没准会影响运数。”

    虞清梧微愣,闻澄枫什么时候也在乎起命格这种无稽之谈了。

    用她现代人科学的思维来解释,生出红发白了就是基因突变,虽然发生得概率比较,但委实再正常不过。如果非要不详,那她这个没法用科学论证的离奇穿书人才是真的水逆晦气。

    果然还是十四岁朋友,心思比较重。

    闻澄枫听见虞清梧倏尔低笑起来,心跳蓦地停滞一瞬,沉了沉。

    每每提及不详命格,他听过无数的讥讽嘲笑,闻澄枫以为眼前人定会是不同的,可虞清梧居然……

    居然也和那些人同样笑他。

    虽明显能分辨出这笑音中带着浓浓的漫不经心,但心底才刚燃起的希望火苗被熄灭,少年刹那间只觉失落,低眉垂首。

    待虞清梧爽朗笑声停下,闻澄枫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闷声道:“长公主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屋了。”

    他懒得再做顺从状,语罢,扭头就走。

    闻澄枫脚步迈得极大,手腕突然被一道力气从身后握住。

    “诶诶诶,别走啊。”虞清梧本来是想直接喊他站住的,但又觉得那样的口气有些太过严厉,别到时候把少年心情弄得更差了,改口道,“你问的问题,本宫还没回答呢,着急走做什么。”

    抓住手腕的力道没什么劲儿,到闻澄枫只需要轻轻一甩就能挣脱开,可他偏就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作,愣愣站在原地,似乎发自内心地期待虞清梧能出不同于挖苦的话。

    但少年听见的却是:“你如果非要这么认为……”

    闻澄枫心绪苦涩。

    非这么认为什么?也没办法吗?

    大声讥笑还觉不够,又要当面用语言羞辱他么?

    呵,到底是他奢望得太多了。

    南越皇宫中传言渔阳长公主满肚子阴损坏水,最擅长先给颗糖再扇巴掌,这话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就连自己也被她骗了呢。居然还傻乎乎地自我感动,想要给她包饺子,想让她对自己有所改观。

    闻澄枫在心里狠狠把自己唾弃了一遍,他到底是有多可怜,才会期盼完全不相干之人的善待施舍。

    而在他黯然神伤间,虞清梧从容嗓音便这般悠然溜入耳廓:“你如果非要这么认为,那本宫出生时,司天监还本宫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吉命格呢?本宫离你近些,岂不是正好冲散了你的煞气,再把吉运带给你?”

    闻澄枫顿时整个人怔住。

    他愣愣转过身,心情如同海浪起起落落好几遍,脑中循环往复只有那一句:

    ——把吉运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