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碎光
在暑假结束前,沈白舟都没有跟陆时淮有过交流,两人短暂的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下雨的路口,很快沈白舟就要去上学了。
他今年八岁,读外国语学校学部二年级,褚乐比他一点读一年级。
秋雅和褚学文分别领着两个孩子去办入学手续,一路上沈白舟牵着秋雅的手四处张望,周围人很多都是跟他一样被大人领来的朋友,穿的是学校的西式制服,巧的领结别在颈脖处显得正式又可爱。
秋雅把他送到班级老师面前,叮嘱道:“在这乖乖听老师话,妈妈下课就来接你。”
沈白舟满脸不舍,手里更是扯着秋雅的衣服不肯放,但是又想起早上妈妈自己往上升了一个年级,当着褚乐和叔叔面前自己是个大孩子的事情。
硬生生地把手松开了,勉强忍住内心酸涩的情绪,等秋雅走后,沈白舟从包里拿出溜溜球来玩,他侧趴在桌上手在桌下玩着球,可玩到一半透明的眼泪从眼里溢了出来。
沈白舟两只手伏在桌上,把毛茸的脑袋瓜埋了进去,声呜咽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他才不要当什么大孩子呢!
等到中午老师带着他们去食堂吃饭时沈白舟心情才好了点,不过他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吃起饭来丝毫不含糊,不到一会儿就吃完自己碗里的饭,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挑食的样子。
“老师,去哪里洗碗呀?”沈白舟问道。
学校倡导学生自主洗碗,不浪费一粒粮食的优秀习惯,在排队往食堂走的时候,陈老师特地跟他们讲了一遍,
陈教师是位女老师,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一年,本来就喜欢可爱的孩,听到沈白舟语气软乎乎地问她,像个白色的糯米团子。
“在那边。”陈老师往仅走几步路的水池一指,“待会洗完了来老师这边集合。”
“嗯!”
沈白舟端起自己的干干净净的瓷碗往水池那边走,那边有几个比他高很多的大个子在那洗着餐盘。
沈白舟个子矮不仰着脑袋只能勉强看到他们胸前别着的校徽,上面刻的是外语学校初二一班。
沈白舟听秋雅过,读完学才能上初中,接着是高中、大学。
据大学很难考,不过现在的沈白舟还不太能理解这个词,他只知道面前几个男高个是初中部的。
水池的龙头有点高,他勉强踮起脚才能把龙头开,可力道没控制好,直接调到最大档水花疯狂冲击地面溅了沈白舟和身旁人一脸。
“操。”身旁人抹了一把脸,正准备开骂结果眼睛正前方只看到一团空气,他疑惑低下视线发现对面是一孩,只好又把气憋回去。
算了,对一孩发什么火呢。他往自己口袋里掏了几下,发现没摸出纸,只好稍微侧着身朝正吃着饭的黑发男生喊了话:“陆时淮,带纸没?”
“对、对不起。”沈白舟手指捏着猪瓷碗,都已经顾不上洗,慌张低着脑袋道歉。
“算了。”程知鹤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脸,看着陆时淮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动不动优雅吃着饭,程知鹤叹了一口气,算了,陆时淮不是个听人吩咐的主,他就没指望陆时淮能把亲自给他把纸送过来。
下一刻,他就被脸了!
陆时淮起身手里端着盘,将手帕直接丢在谢如鹤脸上。
程知鹤:“····”倒也不是这个给法。
黑发少年神情恍若陌生人一般冷淡拧开水龙头,不往瞳孔地震望着他的孩落下一眼,水流过他没什么血色的掌心,指节漂亮的手指在饭盘上挪动。
优雅,精贵。
沈白舟看到陆时淮呼吸一窒,手里的瓷碗根本忘记了洗,倒不是出于怕,只是觉得这个哥哥应该不太喜欢他,而他自己也是本能地不想再跟他有进一步的交流。
沈白舟偷偷地朝陆时淮垂下的脸庞瞥了眼,密浓的睫毛下的阴影落在眼睑处,他薄唇稍微抿着,难以琢磨出情绪。
陆时淮知道孩在看他,他手里的动作一停,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往下流淌过手指,陆时淮往沈白舟冷静一探,孩像是被吓到似的,后挪两步下一秒就跑了,跑起来跟奶猫没多大差别。
陆时淮没什么表情,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倒是程如鹤愣住了,他往沈白舟慌张的身影伸长脖子探了两下,有点惊讶也带着趣:“哎你,这孩怎么一见你就跑。”
陆时淮没理他,程知鹤也不尴尬,毕竟陆时淮这狗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白舟匆忙回到自己班级吃饭的地方,差不多所有的朋友已经扒完饭了,现在正准备排着长队去那边洗碗。
沈白舟跟在他们后面排队,突然有两个女生碰了下沈白舟的胳膊,酒窝弯弯的笑着跟他了招呼。
“你们好。”沈白舟有些局促,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孩交流呢。
不过很快这种局促被破了,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生:“你真对我们没印象?”
沈白舟迷惑望了眼:“?”
另一个女生甜甜:“我们一个少年宫的,你们跆拳道隔壁是我们学跳舞的。”
沈白舟恍然大悟:“哦!”
女生继续:“不过你跟隔壁那些男孩完全不一样哎,你比他们白净多了。”她往沈白舟凑近些嗅了嗅鼻尖,“身上也好闻,跟那些臭烘烘流汗的男生完全不一样。”
沈白舟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夸奖,期期艾艾道:“谢、谢谢。”
三个人在长队后面讲着话,时不时跟着前面的队伍,马尾女孩越看他越满意,倏地激动一拍手:“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学跳舞吧!”
沈白舟晃着脑袋,满脸写着抗拒:“我是男孩子,男孩子不学这个的!”
可沈白舟在半个月后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白色的芭蕾裙,回想起当时何若若出的那句话,再次抱着脑袋瓜蹲着教室里的角落里,他抬起亮澄澄的眼睛万分羡慕地盯着一排排穿着武术服排练的男生,再次没忍住抱头痛哭。
他声音软绵绵的,哭唧唧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一个学跆拳道的,为什么要去跳天鹅湖!
何若若拉着陈老师在角落里找到还在委屈的沈白舟,朋友颓丧着脑袋蹲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墙壁。
陈老师半蹲下来语态温和问他怎么了。
沈白舟委屈巴巴扯着自己的芭蕾裙边试图往下拉着点,带着孩独有的奶音拖长道:“我不想去表演跳舞。”
他可是男生要去表演武术的!
“可是武术那边人满了呀!我们这边表演天鹅湖的缺人呢!”何若若道。
陈老师笑道:“不想表演没事,待会就把衣服换下来。”她一开始以为沈白舟是同意的。
可何若若哪里肯,她可是负责舞蹈的头,再加上这边缺人缺得紧,揪准机会就对着沈白舟好话。
一开始沈白舟是不大同意的,可何若若时不时向他哭惨,沈白舟回去后问秋雅,秋雅笑着:“不管是跳舞还是武术,宝宝你都可以试着尝试一下。”
尝试着尝试着,沈白舟就走上了在国庆节目表演天鹅舞的道路。
因为跳舞要拉筋锻炼,沈白舟在第一关都疼得死去活来,何若若每次都帮忙给他拉伸揉腿,甚至表示在以后身体就能变软下腰更是来去自如。
沈白舟心里更苦了,摸着自己软软的肚子和腿肚,总觉得自己离跆拳道越来越远。
外语言国际学校初中部和学部挨在一起,距离极近,在初中部二楼走廊基本能看清学部那边的情况。
程知鹤当天接到他父亲的电话,他父亲是陆琛那边的人,陆琛明摆着把他放到陆时淮身边,一边是考虑培养他为陆时淮做事,另一部分则是充当陆琛的眼睛,时刻监视他。
程知鹤手肘靠在走廊边上,望着不远处的广阔渺的风景,将掌心的手机收进口袋准备回教室,余光注意到学部那边不免觉得有意思。
“在笑什么?”陆时淮冷静的声音透进耳廓。
程知鹤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那看,“看见没?还记得上次见你就跑的孩吗?在那里跳天鹅湖。”
陆时淮平淡的视线稍落而过,宛若蜻蜓点水般。
男孩穿着白色的芭蕾服,跟着前面的女生踮脚,摆着天鹅的手势,可能是记不太清动作,导致跟前面一排整齐的天鹅动作相反,甚至还慢一拍。
可陆时淮不觉得好笑。
他不咸不淡出口:“你爸那边怎么?”
“还能怎么?让我多注意点你呗,话你最近做了什么举动,连家里老头看我看得紧。”
陆时淮紧闭着淡色的嘴唇,看起来像被福尔马林泡过没有血色,他黑色的眼眸稍微眯了眯,迟迟没有话。
沈白舟他们班专门抽星期三和星期五上午最后的体育课用来练舞,不知是不是运动量增加了,每次吃饭都不顶饱,吃了仿佛跟没吃一样。
一开始沈白舟是去食堂吃饭的,可后来秋雅发现沈白舟最近似乎瘦了点,下巴尖都了点。
秋雅后来干脆每天早上准备两份营养充足的饭盒让家里两孩带过去,而且教学楼那边也备有微波炉,设施齐全也很方便。
星期五那天刚跳完舞,何若若准备喊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他摇晃了下手里的饭盒,自己不去了。
随后在教学楼那边有老师帮他热了饭,他临走前跟老师道了谢。
学部和初中部中间的大道上有一座漂亮的六角亭,六个角上面雕刻着沈白舟并不认识的鸟,只是觉得很好看栩栩如生。
六角亭离他的班级很近,走几分钟就到了,沈白舟好几次都是在这里吃饭的,再加上空气清新,也称得上是一个很好的用餐环境。
一路上沈白舟闻着香喷喷的大鸡腿,心旷神怡,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往六角亭奔去。
等他登上阶梯才发现上面已经有人坐着了,只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沈白舟,反正又不止一个位置。
他找了个干净的石凳坐下,将饭盒开,正要开动发现那边的人似乎发出了一点声响。
沈白舟挖了一勺饭夹着肉塞进嘴里,抬着眼睛去看。
沈白舟:“!”
这个哥哥怎么在这里!
他刚刚注意力全在饭上,也没仔细去看那人长相,现在一看发现不得了,是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哥哥。
沈白舟口嚼着饭,夹一筷子菜偷看他一眼,扒一口饭又偷看他一眼,嚼一口饭再偷看他一眼,眼珠子都快长在陆时淮身上。
可陆时淮恍若未闻,垂眸动作慢条斯理地将他面前五个饭盒一一开。
沈白舟悄悄一眼望去,都是肉!各种做法不同口味的肉!沈白舟单单只是看着就垂涎不已。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妈妈做的也好吃!
嗷呜一口。
他吃饭速度很快,八分钟以内就能把饭吃完,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快,沈白舟摸了下自己的肚皮,总觉得里面没装多少,自己还是饿的。
可那边的四溢飘散的香气已经往沈白舟这边散来。
他本来应该走的,可现在却迟迟挪不动脚。
真的好香啊!呜呼!
沈白舟紧紧盯着陆时淮,发现这个哥哥似乎对这些菜提不起兴趣,神情又冷又厌,手里的筷子拨动了几片卤牛肉便放在一边,左手肘撑在石桌上,视线往右眺向远方的风景。
沈白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大魔王哥哥面前坐下的,完全是下意识地走过去。
他咽了咽喉咙,看着已经开始有点冷冒着一点热气的饭菜,终于破自己的誓言,向正在看风景的陆时淮问道:“哥哥,你在干嘛呀?”
黑发少年手掌拖着下颔,稍微侧过头看他一眼后移开,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带着点些许敷衍:“我在…钓鱼啊。”
沈白舟茫然:“?”
这里又没水,哪里来的鱼。
算了,管他钓不钓鱼呢。
“哥哥,你不吃饭吗?”沈白舟心翼翼看着陆时淮的神色,一字一句道。
“嗯,没什么胃口。”陆时淮拇指在食指指节上翘着,不以为意看着面前孩,不经意问了句:“想吃吗?”
沈白舟张了张唇,正要话,嘴里便被人塞了一块酱拌牛肉。
牛肉混合着酱香的气息一下充斥口腔,沈白舟眼睛猛地一亮仿佛灯泡。
嗷呜!好好次!
陆时淮轻挑了下眉,表情虽冷淡眉宇却是舒展的,他又给沈白舟塞了块爆椒牛肉。
好次!他再也不这个哥哥坏了!
孩两腮鼓鼓的,跟被家养的仓鼠一样,一嚼一嚼的。
陆时淮视线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沈白舟身上,细细量着。
于是一个喂,一个吃。
沈白舟几乎吃了一大半,揉了揉有点鼓鼓的肚子,学部那边午休的时间响起,沈白舟很乖巧的起身跟陆时淮了谢谢,并为自己之前对陆时淮的误解怀有歉意。
沈白舟收拾好自己的饭盒,脚步往前一迈,后领子被人拉住拎起来。
“哥哥?”
陆时淮将孩拎到自己面前坐下,盯着手腕上的表看了眼时间,随即取下放在一边。
少年眼里漆黑,瞳仁更是黑压压的,陆时淮背着光线使得他隐晦不明看不清情绪,他手在桌上轻点几下,三下一停。
“孩。”陆时淮似笑非笑像极了狐狸,他声音清冷更甚玉石:
“我有过是免费的吗?”
作者有话要: 我要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