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自从沈归晚哭过,沈禄成了他和杜之年之间的一个禁忌,杜之年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沈禄的名字,沈归晚又变回原来沉默寡言的样子。
那天他忽然的情绪失控像是杜之年通宵后出现的幻觉,留下了短暂清晰的记忆,却再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沈归晚本就怕冷,挨过伤病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不耐寒,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再次生病了。
那天夜里杜之年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第二天醒来就感冒了。
杜之年给沈归晚量过体温,又喂他吃了感冒药,确认体温没有再上升才去了医院。
那一天杜之年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独自在家的沈归晚再出什么意外。
他几乎每隔几个时就给沈归晚一个电话,沈归晚吃过药开始犯困,电话拨过去时大多时候都在睡,即便接起来了,也是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应一声,然后就没了后续。
杜之年在第三次听到手机里传来呼吸声时,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他原来和前任谈恋爱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甚至会嫌弃对方过于黏人,可没想到现在不再谈恋爱改养情人了,变得黏黏糊糊的人竟是自己。
杜之年自嘲地笑了一声,结果下班之后又开车去商超买了一台复古式取暖壁炉,放到卧室里给沈归晚取暖。
他怕沈归晚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还买了一台家用投影仪,在准备结账时看到了隔壁货架上的洗碗机,顺手放进了购物车里。
杜之年不做饭,自然没有装洗碗机这种不实用的东西,但沈归晚待在家里,他会做饭,以后总是会用得上的。
杜之年把洗碗机放到厨房的台面上,将投影仪和自动升降的投影幕布装在了卧室里,所有的明书都放在了床头柜上,但沈归晚一个也没碰。
他喜欢上了杜之年新买回来的壁炉。
新买的壁炉很温暖,金属外壳被烤得有些烫手,杜之年怕沈归晚睡迷糊靠得太近,特意把壁炉放在卧室的墙角。
可每天下班回家,他都能看到沈归晚裹着毛毯坐在壁炉前,不是在瞌睡就是盯着壁炉里的假火发呆,像极了冬天蹲在取暖器前揣手取暖的猫。
沈归晚状态不太好,每天都沉默地坐在那里,新买的手机除了接电话之外几乎没用。
他无精采的,如同冬日即将枯萎凋谢的花,在暖风中垂死挣扎。
杜之年想自己如果没有买那个新的壁炉,沈归晚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是不是连个能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杜之年不放心沈归晚,但再三考虑之下没有装监控。
他被杜衡誉掌控了近三十年,对无时不刻的监视恨之入骨,不想沈归晚体会这种心情。
而且把情人养在自己的房间里还装监控,这种变态行径和郁鸣谷圈禁路星的方式毫无区别,杜之年做不来。
他只能叮嘱沈归晚不要离壁炉太近,皮肤烫伤不好恢复,沈归晚听完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告诉他:“杜之年,我想洗头。”
沈归晚的伤口碰不了水,洗头洗澡都只能杜之年帮他。
杜之年摸了一把沈归晚的头发,发根的情况有些糟糕,他只能无奈地领着沈归晚去浴室。
为了避免后背的伤口沾水,沈归晚低头趴在浴缸的边缘,杜之年站在一旁弯腰帮他洗头。
“一会冲水的时候把眼睛闭上。”杜之年一边着,一边在沈归晚头上揉泡泡。
他只在事后帮沈归晚清洗过,那时候沈归晚随便自己折腾,现在沈归晚背上受了伤,洗头洗澡都束手束脚的。
冲泡泡的时候沈归晚闭了眼,然而杜之年不心把水量开太大,被水花滋起的泡沫溅了他一身。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沈归晚头上的泡沫冲干净,坐在浴缸旁歇了一会,往手心里挤了沐浴露,揉搓出细密的泡泡后沿着沈归晚的腰和腿涂抹开。
沈归晚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难受,胃口很差,身上摸起来比之前瘦了许多,凸出的胯骨顶着薄薄的皮肉,看着好像稍一用力就会戳破皮肤。
杜之年边给沈归晚洗澡边想怎么喂胖他,洗完之后帮他吹干了头发,扯掉浴巾准备往身上套衣服的时候,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和挨着取暖器睡觉的猫会烤焦皮毛一样,沈归晚离壁炉太近,热风把皮肤吹得干燥起皮,苍白的皮肤上遍布细微的干纹。
杜之年摸了摸沈归晚干涩的腿,又把人按在床上擦身体乳。
冰凉的身体乳沾上皮肤,沈归晚声哼了几下,“冷。”
杜之年无奈地叹着气,用掌心的温度捂热身体乳,再一点一点抹在干涩的皮肤上,来回按摩着。
除了擦身体乳,沈归晚夜里睡觉的时候也不安分。
沈归晚自己睡在一侧,体温捂不热被子,睡着之后冷得难受,又往身旁的热源靠过去。
他挤进杜之年怀里,冰凉的手脚贴在杜之年身上,把杜之年从睡梦里冻得清醒过来。
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杜之年心情很差,然而他看着睡在怀里的沈归晚,不仅发不了火,更有一种自己捡了一只流浪猫回家的错觉。
沈归晚现在的状态也确实像,在人类身上吃过苦头,不敢轻易放下戒备心,总是蜷缩在有安全感的空间里,偶尔还会亮出爪子。
他下手很凶,会把伤害他的人得头破血流,可当杜之年向他伸出手,他又会乖乖靠过来。
杜之年捏着沈归晚的脸颊,听到怀里的流浪猫不舒服地哼了几声,心满意足地搂着他闭上了眼。
流浪猫没有主人照顾,受伤了会自己舔伤口,自愈能力比娇养在温室里的宠物猫强上不少。
沈归晚无精采的状态只持续到感冒痊愈,到了周末慢慢开始在客厅里走动,杜之年在书房工作时经常听到他在厨房烧水泡茶的动静。
有时候沈归晚也会进书房拿一两本书,窝在壁炉前面看。
他伤口恢复得很好,不需要杜之年费心照顾,自己就慢慢好起来了。
如同路边的野花,即使无人照料,在冬日枯萎了,等到来年春天依旧会长出新的花苞。
可杜之年看着沈归晚,心里总觉得很不舒服。
圈里那些个富二代包养情人会送包送车,隔三差五就找节日换着花样送礼物,更别那些出手大方点爱摆阔的,送套产权的房子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可沈归晚做自己的情人这几个月里,他只“借”过沈归晚一点现金,买过一台手机,而且还是因为泡水烧坏了才换的。
沈归晚太好养了,有一台壁炉和几本书就能在卧室里待上一整天。
新手机加上壁炉也不过五位数,但这些东西和房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杜之年觉得沈归晚可以再贪心一点,可以跟自己多提一些要求。
可后来杜之年仔细一想,又觉得沈归晚做不到贪心。
他什么都没有,海边对他来就是很远的地方,自己随便给一点都是他以前从来没得到过的,他想不到更多能讨要的东西,哪里还会想着提什么要求。
沈归晚最想要的大概只有离开沈禄这一件事,但杜之年做不到,也从来不敢许诺。
杜之年置办了新的家电,生活还是和过去一样,只是忙碌的日子里多了一个沈归晚。
沈归晚住在杜之年家里的第二周,他的伤口不再疼了,杜之年每天洗完澡就搂着他在床上看电影。
杜之年自己看得认真,可有时看到一半低下头,躺在怀里的沈归晚已经睡着了。
他像冬天依偎在主人怀里取暖的猫,窝在杜之年身旁陪他看完了每一场电影,却不关心屏幕上的内容,只顾自己睡觉。
投影仪装了两个星期,只用了三次就闲置了。
前两次杜之年选了自己想看的电影,勉强坚持到结局,到第三次,他看到一半被沈归晚传染了睡意,终于忍不住关掉了屏幕,直接搂着沈归晚睡觉。
除了看电影总是半途睡着之外,沈归晚大多数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听话。
伤口在结痂愈合的过程中会痒,他一开始没忍住伸手挠了几下,指甲把血痂抠破了,流了点血。
杜之年在擦药时发现了伤口边缘残留的血迹,出于职业习惯训了沈归晚一句,语气有点凶,从那之后沈归晚再也没有碰过伤口了。
夜里伤口痒得睡不着的时候,他躲在被子里声哼了很久,后背和右手不停地蹭着床单和被子。
有好几次因为太难受,沈归晚没控制住声音,不心把杜之年吵醒了。
这是伤口愈合必经的过程,杜之年没办法帮沈归晚缓解身上的不适,只能把他搂进怀里声哄着:“再忍两天就能拆线了,到时候正好圣诞节,出去走走?”
“去哪?”沈归晚难受得厉害,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
杜之年在沈归晚湿润的眼尾落下一串轻吻,“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听起来很潇洒,然而沈归晚能去的地方只有很的一片范围,即便能短暂去到某个遥远的城市,待不了多久又会被人抓回来。
沈归晚趴在杜之年肩头,短促滚烫的呼吸落在了杜之年的脖颈间。
杜之年听着呼吸声里未散尽的余音,沉默地收紧手臂,轻轻揉了揉手下柔软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