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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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的平安夜,沈归晚的伤口拆线了。

    他在家里闷了十天,活动场所仅限于杜之年的公寓内部,所以趁着圣诞节,杜之年把他从壁炉前拖了起来,领出门透气散心。

    那晚杜之年问沈归晚想去哪,沈归晚想了很久,只“随他”。

    实际上就算沈归晚给出了确切的答案,他能去的地方只有那么几个,这种询问根本毫无意义。

    这次正好碰上圣诞节,杜之年懒得想花样,直接带他出来吃饭逛街了。

    两个人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只在市中心的商场逛了一圈。

    虽他们都对圣诞节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周围过节气氛太过浓郁,走在洋溢着浓浓圣诞节氛围的街上,免不了生出几分凑热闹的心思。

    杜之年带着沈归晚东走西逛,圣诞节出来约会的情侣不少,一路碰到了不少同性情侣,杜之年走了一段就光明正大地牵上了沈归晚的手。

    他牵着沈归晚走在商场里,巨大的冷杉树矗立在中庭,尖尖的树冠上戴着星星,茂密的树枝上落满了粉雪,树身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吊坠和彩灯。

    “都圣诞节了。”杜之年扫了眼圣诞树上闪烁的灯,“马上就元旦了,元旦之后再过半个多月又是春节,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他罗列着今年为数不多的节日,捏了捏沈归晚的掌心,问:“沈归晚,你要留在我家过年吗?”

    沈禄还在医院里躺着,沈归晚和他撕破了脸皮,短时间内哪怕碰上过春节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可能回去了。

    而且杜之年习惯了夜里睡觉沈归晚窝在自己怀里的感觉,不太想放他回去,但如果沈归晚执意要走,他不会强行挽留。

    沈归晚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问:“可以吗?”

    他扬起头询问的样子单纯无害,杜之年心头一动,笑道:“我过了,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我不会赶你走。”

    “那我留下来。”沈归晚缩在围巾里,含糊地着。

    杜之年勾起手指,蹭着沈归晚的手背,却忽然叹了一声:“但是我可能要回家一趟,不能陪你守岁。”

    元旦或许可以躲过,但除夕守岁自己要是不回去,杜衡誉不仅会电话骂他,不定还会直接让人冲到家里把他架回去。

    大学时糟糕的回忆历历在目,想起杜衡誉那套令人作呕的言论,杜之年只觉得浑身难受。

    “嗯。”沈归晚声应着,“没关系。”

    杜之年想起沈归晚猫在壁炉前看一整天书的样子,又好笑又无奈地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两个人在商场里逛了一圈,碰巧路过上一次给沈归晚买衣服的男装店,杜之年拉着沈归晚走了进去。

    接待他们的店员是个微胖的青年,他看杜之年和沈归晚一副关系亲密的样子,怂恿杜之年给沈归晚买了一件带驯鹿角的连帽加绒卫衣。

    沈归晚本来就了他几岁,这段时间瘦了一圈,没有晒过太阳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深棕色的宽大卫衣套在身上更显得年纪,远远看着像还没毕业的学生。

    杜之年盯着沈归晚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心里某个糟糕的开关被开了。

    他艰难挣扎了半秒,当即刷卡付了钱,然后牵着背后拖了两个鹿角的沈归晚去边炉。

    圣诞节情侣扎堆约会,到处都排起了长队,杜之年提前预定了位置,到门外时看着排在门口的人群,不由得暗自庆幸。

    这家港式茶餐厅装潢复古,但为了迎合商场的节日策划,广播单曲循环播放着某首圣诞歌,来来往往穿梭在各个座位之间的服务员头顶红色的圣诞帽。

    店里坐着的全是出来约会的情侣和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夫妻,偶尔能看到三五个凑在一桌吃饭的年轻人,沈归晚和杜之年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着倒也不显得突兀。

    “吃花胶鸡怎么样?给你补补。”杜之年翻着菜单,勾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他还记着沈归晚上一次被鸳鸯锅呛得直喷嚏的样子,无辣不欢的人这次忍痛退让,没有再让大病初愈的情人面对一锅翻滚着呛人辣椒的红油火锅。

    杜之年在菜单上勾勾画画完了,连笔带纸一起递给坐在对面的沈归晚,“想吃什么自己勾。”

    沈归晚接过来,举着菜单看了好一会,在白菜面前了个勾就还给了杜之年。

    杜之年看了看被勾起来的白菜,又望了眼沈归晚,欲言又止。

    在服务员第三次路过他们身旁,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抬起手拦住人,把勾画好的菜单递过去。

    “这就够了吗?不多吃一点?”杜之年有些苦恼地问沈归晚。

    沈归晚点了点头,却有意无意地错开了和杜之年对视的目光。

    二十分钟后火锅端上了桌,鲜甜浓稠的汤汁汩汩冒着热气,花胶和白嫩的鸡肉在锅里翻滚。

    杜之年给沈归晚盛了一碗,自己夹了块鸡肉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微妙,又去调了一碟蘸料。

    白瓷蘸料碟里的辣椒堆出了一个尖角,颜色鲜红辣椒碎和白色的籽一起泡在酱油里,看得人舌尖发麻。

    沈归晚瞥了一眼,锅里蒸腾起的热气正好吹到脸上,鼻子泛起一阵痒。

    他连忙低下头,捂着嘴了个喷嚏。

    沈归晚动静不,杜之年被吓了一跳。

    他惊恐地问:“沈归晚,你连看一眼辣椒都会被呛到吗?”

    “没有。”沈归晚捂着鼻子摇头,“被热气熏到了。”

    杜之年将信将疑,满怀罪恶感地吃了几口,发现沈归晚没有再喷嚏,才安心涮起火锅。

    这一顿饭杜之年吃得尽兴,但沈归晚只动了几下筷子。

    他吃得很少,除了杜之年夹给他的肉之外,真就只吃了白菜。

    “没胃口?”杜之年皱起眉,摸了摸沈归晚的额头,“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归晚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

    自从受伤之后,沈归晚的胃口变得非常差,即使是什么都没有放的白粥,他也常常只吃一两口就不动了。

    杜之年起初以为是伤口疼的原因,可现在伤口拆线了,沈归晚的状态看着还是不对劲。

    “还是晚饭不合胃口?”杜之年继续问到。

    “不是。”沈归晚再一次否认到,“我吃饱了。”

    这个回答没有服杜之年,但他没有再和沈归晚提去医院检查的事情,“吃饱了就走吧。”

    杜之年和沈归晚离开了商场,沿着挂满星星灯的街道走去。

    即使亮着炽热的彩灯,隆冬时节的圣诞夜依旧寒冷,才走了几步,沈归晚的手就凉了下来。

    杜之年握着他的右手,塞进自己的口袋捂着,慢慢地走在人潮涌动的街上。

    上个月他定了几包新的咖啡豆,昨天早咖啡店的老板告诉他到货了,让他有空过来取。

    咖啡店在商场和公寓之间的某条街上,需要稍微绕一段路,在穿过第二个红绿灯,杜之年看到了咖啡店米色的招牌。

    可没走两步,他闻到了一股热乎乎的像被煮沸了的浓郁果香。

    沈归晚也闻到了,两个人顺着香味的源头望过去,看到对面那家正在营业的奶茶店。

    奶茶店挂了圣诞节的节日海报,散发着果香的热气从玻璃门间的缝隙飘出,隔着玻璃橱窗隐约能看到开放式吧台后忙碌的身影。

    圣诞节已是隆冬,两个人手牵手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寒意总是会顺着袖口渗进来,杜之年的手虽然热,但沈归晚露在外面的那一节手腕已经冻得通红了。

    奶茶店离咖啡店不远,卡座里明晃晃放着两台取暖器,看起来十分暖和的样子。

    正好绿灯亮了起来,杜之年握着沈归晚的手朝着奶茶店走去。

    奶茶店确实如杜之年所想的那般暖和,前脚刚踏进店里,他就感觉到身旁的沈归晚了个哆嗦。

    他站在吧台前扫了一眼菜单,低声问沈归晚:“要喝什么?”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杜之年奇怪地回过头,发现沈归晚正盯着吧台旁新品的宣传图看得出神。

    他顺着沈归晚视线看过去,宣传图画了一盏玻璃杯,杯里盛了滚烫的红茶,浅红棕的液体里悬浮着晶莹剔透的果肉。

    倒是和家里的茶包很像,无意中摸清了沈归晚的喜好,杜之年轻笑一声。

    “一杯苹果热橙茶,不要放糖,再要一杯冰甜梨威士忌。”

    奶茶店的外卖订单很多,杜之年等了二十分钟,记下了店名看完了招牌才拿到自己点的饮料。

    沈归晚坐在离取暖器最近的位置,杜之年端着两杯饮料走了过去。

    “给。”他把微微烫手的纸杯塞进沈归晚手里,“心烫。”

    沈归晚捂了一会,等冻得通红的手恢复了血色又抿了一口。

    微烫的果茶含在嘴里,他尝到一丝带着苹果和橙香的甜味,抬起头看向了杜之年。

    杜之年捏着吸管搅着塑料杯里的冰块,奇怪地看了沈归晚一眼,“怎么了?”

    沈归晚嗅着从杯口里溢出的甜橙香,语气平淡地:“上次伤口拆线,你给我点的是酒。”

    那杯酒也是带着柑橘香的,只是更辣更冷,入口还带了点苦涩和疼痛。

    杜之年怔住了。

    那时候沈归晚头上的伤口才拆线,后背的血痂还没掉,本不该喝酒的,可他当时只想着睡人,根本没在意这些。

    现在沈归晚再提起这件事,他莫名有些心虚。

    杜之年嘴唇颤了颤,低声道歉:“抱歉,以后不会了。”

    沈归晚“嗯”了一声,态度冷淡得像外头刺骨的寒风。

    杜之年深吸了一口气,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去对面咖啡店拿个东西,外面冷,你在这里等我。”

    他觉得这杯威士忌鸡尾酒有点上头,需要出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