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哎,老逍,怎么不接我电话?”一个巴掌拍在严逍后背上。
严逍咧着嘴回头,一巴掌拍了回去,“怎么来这么晚?给我电话做什么?酒吧这么吵,谁听得见?”
慕容松喘着气趴过来,先跟赵东了声招呼,然后拉着严逍话,“学校晚上开会,刚散会我就过来了,车也不好,我等车都等了半个时。”
“你没开车?”严逍问。
“我过来喝酒的开个什么车?”慕容松。
“走的时候叫个代驾不就结了。”严逍斜他一眼。
“代驾好贵的,还不如车呢。”
“我没听错吧,还有你慕容少爷嫌贵的东西。”严逍。
“现在我是人民教师,一个月到手5300,什么都买不起,车都快开不起了。”慕容松。
“你家长又给你断粮了?我那儿有油卡,你拿几张去。”严逍。
“什么断粮?我爸妈管这个叫锻炼。油卡可以有,多多益善。”
“行,到时候叫人给你送过去......哎,你我电话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严逍又问了一遍。
“哦,跟你话忘了,”慕容松,“严筱阅找你,你电话没人接,我这儿来了。”
“她找我做什么?你给他们多布置点作业呀慕容老师,不能让他们闲着。”严逍掏出手机翻看。
“嘿,你这个叔叔当的,不怕把她累死了。”慕容松。
严逍点了下手机屏幕,回拨了一个电话,“筱阅你什么事?”
......
“什么?你大声点儿,我听不清。”
......
“我的鸟孵出来了?真的?孵出来几个?......好,我马上回来。”严逍收了手机,从高脚椅上蹦下来。
慕容松:“哎——你干嘛?”
严逍:“我得回去一趟。”完拿起吧台上的一个酒杯,伸过去跟慕容的杯子碰了碰,仰头喝了。
“我刚来你就要走?”慕容松拉住他的胳膊,喝了一口酒。
“董山山在那儿,”严逍指了下远处的沙发,“余墨在二楼某个房间,你自己去找,我现在得走。”
“哎——你怎么这样?”慕容松不放手。
“哎呀,你让赵哥陪你也行嘛。”严逍冲赵东扬扬下巴,“赵哥对吧。”
赵东笑着点点头。
“你这人真是......家里什么事儿啊?听你什么鸟?”慕容松冲严逍翻了个白眼。
“嗯,我的鸟孵出来了,我要回去看看。”
慕容松:鸟???
不可理喻!
赵东也伸手拦了一下:“严逍你喝酒了,我送你。”
“你也喝酒了,怎么送我?”严逍笑了下,“我叫了代驾,你们继续玩。”
走之前严逍找白衣男要了付款码,给他转了两万块。
白衣男有些诧异,“严公子......不用这么多的,我又没为您做什么。真的要不了这么多,我退您吧。”
“给你你就拿着。我跟你老板一声,你可以下班了。”严逍转身往外走。
白衣男还想再点什么,“严公子......”
严逍高举起胳膊,摆了摆手。
白衣男拿着手机,看向严逍离开的背影,站在吧台边愣了很久。
走到停车场,严逍找到自己的车,今天开的是一辆银灰色的三叉戟。他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长腿蜷起来,掏出手机等着呼叫的代驾联系。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严逍关上车门,车窗开了一半,风起,丝丝缕缕的雨被吹进来,脸侧一阵凉意。
手机响了,是个隐藏号码,严逍手指一划,接听来电。
“您好,我是您叫的代驾,请问您的定位准确吗?”手机那头传来好听的男声。
雨丝飘进眼睛里,严逍有些恍神。
“喂?您好?能听见我话吗?”手机那头停了一下,继续问。
“哦,准确,酒吧停车场,B区,在最里面,一辆灰色的玛莎拉蒂。”严逍抹了一把脸,雨水的凉意让他提起精神。
“好的,我已经到路口了,大概还有两分钟就到了。”代驾。
严逍“嗯”了一声,挂电话之前又补了句,“不急,下雨,你慢一点。”
“哈,”那边笑了下,“这雨,没事。我会按时到的。”
严逍没再话,伸出手指点了挂断,往后靠了靠,舒服地半躺着,闭上眼睛休息。
每一会儿,手机铃又响起来,严逍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还是刚才那个隐藏号码,点开接听。
“您好,我到停车场了,但是没找到您的车,您在车旁边吗?”
“我下车。”严逍推开车门,立在车边,举起了左手,“你看到我没?”
“哦,看到了,我在您后面。”
严逍转过身,蒙蒙细雨中,一个高高的身影向他跑过来,肩很宽、腰很细、皮肤很白、眼睛是好看的桃花眼......
雨湿了严逍的眼睛,高举着的手忘了放下,不只是手,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像是沉浸在了一个梦里。
“容羽......”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脑袋里一片空白。这一晚上的跌宕起伏把他弄地当场死机。
严逍使劲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真的是他!!!
天空大雨忽然瓢泼,严逍的心里却装了一座春天的花园,在看到容羽的那一刻,百花齐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开出了清脆的声响。
拎着折叠车的容羽一路跑,细雨挡住了视线,等他跑到严逍面前的时候,已经没有一点儿后退的余地了。
安全起见,叫车软件上并不会显示乘客和司机的姓名,电话号码也经过了平台处理,也不会完全显示。
容羽并不是第一回 见到严逍,所以他伪装地更快,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抽离出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完全不认识严逍的代驾司机。
刚刚灌进去的酒精在体内发酵,一股一股的燥热激动冲上了头顶,严逍根本没有办法保持镇定,他的眼神黏在了容羽的脸上,移不开,没法移开。
容羽脸上浮出职业微笑,“您好,我得先把自行车放一下,后备箱能放吗?”
严逍呆呆地看着他。
“您好?”容羽拎着自行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您...我想放一下自行车。”
严逍眼眶有些红,他揉了揉眼睛,往容羽身前走了一步,伸手抓住他手里的自行车,“哦,后备箱可以放,我来。”
“不用,我自己放,你把后备箱开就行。”容羽让过他,拎着车往后备箱边走。
严逍点开后备箱,跟着容羽,盯着他弯腰把自行车放进后备箱,再点了下遥控,把后备箱关上,手插进裤兜又拿出来,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最后扶在了车尾。
容羽直起身子,看着他,“可以走了,先生。”
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的,容羽一直这么认为,他能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是因为超忆症,现实中得这种毛病的人并不多见。
眼前的这个人应该不记得上一世的事,看他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容羽于是更加坦然淡定,拿严逍当陌生人。
“我姓严。”严逍忽然。
“哦,可以走了,严先生。”容羽眼睫抖了一下。
“我叫严逍。”
容羽舔了舔嘴唇,喉结滑动一下,“严逍先生,雨下大了,赶紧走吧。”
“好。”严逍几步走过去,为司机开驾驶室那边的车门,站在门边等容羽。
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大颗的水珠顺着严逍的发梢滴落,从脸颊一路滑下,好像在流着眼泪。
容羽微蹙着眉头,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往外跳,胃也痉挛着一抽一抽的,他伸手摁了两下胃,被严逍看进眼里,他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按在了容羽的手上。
他为什么要叫代驾?
因为他喝酒了。
还喝地不少,完全可以借酒醉一醉。
就眼下这情况,不管容羽有没有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不管容羽记不记得自己是谁,严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手了,这个代驾他要定了。
容羽垂下眼皮看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严先生,喝了多少啊?”
他大概想破头都不会想到,原本是一句暗含警告的话,却被严逍当成了免罪金牌,是的,他喝多了,他可以发酒疯。
这句话开了严逍所有动作的开关,他大力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搁在容羽的肩窝,“我好想你。”
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容羽伸手去推严逍,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没推开,严逍使出全身的力气抱紧他,“容羽...我好想你。”他又低声重复了一句。
如果之前的那句“想你”还能让容羽理解成是严逍喝多了发酒疯,那么后一句里的“容羽”两个字彻底让他炸了,炸地他差点忘了身在何处,真TM倒了八辈子霉。
严逍也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同名同姓,同样的脸,同样的记忆。
他们两个同时重生了。
他一碰到严逍就没什么好事。这次在停车场见面淋了一身雨。上次见面在医院,他出了车祸。再往前,上一世,严逍让他家破人亡。
这个人简直就是容羽人生路上的一个大坑,他能有什么好脸色给严逍?也就是现在是法治社会,容羽不能把他怎么着,要是上一世,严逍还能好好地站着?
容羽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拿胳膊怼在两人身体之间,“严先生,请自重,控制一下你自己。”
严逍明明听到了容羽的话,却像没听到一样,仍然紧紧地抱着他,低语呢喃,“我真的好想你。”哪怕只能多抱一秒钟,哪怕容羽记忆全失,他不在乎,这个拥抱于他来是老天爷莫大的恩赐。
“阿嚏”大雨带来的凉气让容羽了个喷嚏,严逍猛然清醒,赶紧伸手捋了把容羽的头发,“怎么不穿个雨衣?淋感冒了怎么办?”
容羽用一种看醉汉的表情无语地看着他,“上车吧严先生。”
“哦哦哦,上车,赶紧上车。”严逍把容羽推进驾驶室,自己绕过车头,坐到了副驾座上。
然后从扶手柜里拿出来一包纸巾,抽了一叠,按在容羽额角,“给你把水擦干。”
容羽皱皱眉头,自己抓过纸巾,往脸上胡乱擦了起来,擦完后把纸巾团成一团,捏着手里。
“给我。”严逍伸手。
“什么?”容羽不解。
“纸,我帮你丢。”严逍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黑色垃圾袋。
容羽愣了下,严逍直接从他手里抓过那团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袋。
胃还在继续疼,容羽这会儿想动手,想掐着严逍的脖子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把他家害成那样。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脸侧的腮骨明显地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把冲动压抑了下去,“严先生,您的目的地定位准确吗?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我定的哪里?”严逍一点儿不顾忌地盯着他。
“水岸星澜。”容羽放大手机屏上的目的地信息。
“是的,就是那里。”
“请系好安全带,严先生。”容羽了个转向灯,启动了车子。
“我系好了。”严逍乖地要命。
容羽没眼看他,一脚油门,玛莎拉蒂低吼着窜进了雨幕里。
严逍不停地瞄着容羽的侧颜,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容羽直视着前挡风玻璃,黑色的雨刷一会儿竖起来一会儿倒下去,影响了他的视线,“严先生,我们平台对司机和乘客的信息都是保密的,您问我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姓容?容易的容。”严逍问。
容羽想了想,点点头,“对,我姓容,严先生您认识我?”
“你是不是叫容羽?”严逍双手交握,握地很用力,指尖泛着白。
刚好碰到红灯,容羽踩了刹车,踩地急,严逍被颠地往前倒了一下。
大男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个名字而已,容羽觉得没什么。他抿着嘴,眼角余光瞟到严逍搁在腿上的、紧握在一起的手,“我是叫容羽,您怎么知道的?以前坐过我的车?”
严逍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紧张的双手松开,整个后背靠进了座椅靠背里,“可能吧,反正我记得你。”
“哦,那也有可能,我以前开黑车的,主要跑长途,带的客人还挺多的。”容羽。
绿灯亮起,容羽松开脚刹,车子沿着笔直的大道往前。
“你把我送到了怎么回家?”严逍问。
“我骑自行车回。”容羽。
“这么大的雨怎么骑自行车?”严逍,“要不你开我车回去吧,明天我自己去找你拿车。”
“不行,”容羽摇头,“这违规了,要被平台罚款的。”
“或者你先把车开你家去吧,我再叫个代驾去你家开车。”严逍掏出手机,“你家住哪里?我把订单改个路线。”
“严先生,您这样挺奇怪的,不要这样。”容羽。
“我愿意,家住哪儿?告诉我。”严逍低头在手机上调出代驾订单,点了更改键。
“严先生,您酒喝地有点多......”容羽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严逍执拗地等着容羽给他家庭地址,容羽压根不可能告诉他。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找你们平台投诉你。”严逍没办法,只得出了个损招。
容羽一脸无所谓,“你去投诉吧,直接点投诉,线上客服就能处理。”
严逍:......
然后低下头,委委屈屈,“你干嘛这个样子,我只不过怕你淋雨生病而已。”
容羽不接话,认真开自己的车。
身边某人的声音又起来了,这次是在手机里跟谁交代着什么,“李叔你还没睡吧?我一会儿带个朋友回来,你先煮点儿姜丝红糖水,然后找个人开车给他送回去,别让他淋雨。”
完摁熄手机,严逍又扭头盯着容羽,直白的目光像一个大罩子,把容羽牢牢地罩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