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 洛银:吾乃灵州墨安仙道二徒,……

A+A-

    “你你你!你莫要猖狂, 以为此地无人能制服你了不成?臭丫头,等会儿不看我扒了你的皮!把你们俩剁碎了喂狗!”胡老爷怒骂。

    谢屿川眸光闪过,锋利的剑刃偏了一寸, 从胡老爷的嘴角割开, 一道血淋淋的猩红口子疼得他连忙捂嘴弯腰, 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洛银风轻云淡地瞥了哀嚎的男人一眼, 道:“屿川,我还要问话。”

    “所以我只割了他的嘴, 没割他的舌头。”谢屿川朝洛银弯腰,像她平时摸他头的样子,轻轻摸在了洛银的头上道:“姐姐问话归问话,不要为这种人动气。”

    他完这话, 胡夫人便道:“你们好大的狗胆!难道不知我胡家在烈州的地位吗?”

    谢屿川像是才发现她般,冷冽的视线望过去,表情如同在看一只吵闹烦人的狗:“哦, 原来你也想嘴巴多一道口子。”

    长剑对准了胡夫人, 谢屿川笑得像是得了玩具的孩童般有些天真:“开他左边,开你右边, 你俩刚好凑一对, 好不好?”

    他口气轻松,像是在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吐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洛银也觉得背后发凉,她干咳了一声, 在谢屿川回眸望向她时,洛银朝他勾了勾手。

    谢屿川挑眉询问,洛银嘴唇不动,密话入耳:“你要是真把他们吓傻了, 我找谁问话?”

    谢屿川一顿,收敛了气势,往后退了半步,坐在了洛银的身侧。

    他半垂着眼眸,心道自己不该被情绪支配,即便这些人再令人厌恶,他也不能因为被侮辱的是洛银而失了分寸,吓疯两个人不要紧,若洛银也觉得他可怕,那便得不偿失了。

    谢屿川的威胁终归是起了些作用的。

    胡夫人惊吓地往胡老爷身边跑去,立刻扑到了他的怀里,哭哭啼啼道:“老爷!你的伤怎么样了?他们太欺负人了!咱们家治岩还在病床上躺着喊疼,可这二人非但毫无悔过,还要跑到我们胡家来,伤了你,还要伤我!”

    修梧长老和祝钦一行人到了中厅外,听见的便是胡夫人这句声泪俱下的控诉,结合满厅跪地不起的护卫,任谁都会想到,是洛银和谢屿川仗着修道士的身份,欺凌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

    来前祝钦还劝修梧长老,莫要过于干涉胡家之事,眼下见地上一片血迹,胡老爷半边脸都被染红,他实在不出劝的话来。

    师父教导,要以德服人,不可以武服人,更不能仗着自己的本事欺凌弱。

    眼下看去,却是这一对年轻男女欺人太甚了。

    “姑娘好生威风。”修梧长老一步跨入中厅,身上带着威压,想要冲散洛银震慑众人的气势:“厅上堂案下,应当坐着一家之主,姑娘来者是客,坐在主位不,甚至还逼跪伤人,实在是目无尊长,目无法纪!”

    洛银瞥向修梧长老,轻声道:“长老所言不错,厅上堂案下,应当坐着一家之主,那我便该坐在这儿。”

    胡家夫妇见修梧长老来了,顿时哭声更大,摆足了弱势之姿,只求能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

    洛银瞥了那一对抱在一起哭的二人,道:“堂下所跪为我后代子孙,别是弯一弯膝盖,就是磕破了脑袋也该是他们受的,没有不合理法。”

    “姑娘年纪轻轻竟也能胡言乱语……”修梧长老的话音未落,便被洛银断。

    她不耐烦道:“你若想看戏,悉听尊便,找一个不碍事的角落坐着就是,你若想插手,便别怪我连你一起问责,届时闹得脸上难看,回去烈州仙派做不了人了,也莫怪到我头上来。”

    洛银轻言:“修道士入道为第一步,识智为第二步,所谓识智,便是有分别是非,通情晓理的能力,为人不但要以德服人,更要以理服人,你二位修为虽过识智,做人却未必有我家屿川懂得多。”

    “好个伶牙俐齿。”修梧长老忍无可忍,威压全释,祝钦与众多师弟纷纷后退,脸色苍白,却站直了身躯极力抵抗。

    可那一股让在场修道士分外难忍的威压,却撼动不了堂上的女子,她连呼吸都没错一次。

    修梧长老心下大骇,不见洛银反应,却是他之前跟着胡老爷去客栈看走了眼。

    他以为洛银为普通人,故而探不到道行,眼下看去才发现,她是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这才不显山露水,跟着众人,来到了胡家。

    这已不是胡家人的主场。

    “收收灵力,省点力气。”洛银道:“坐下看戏吧。”

    修梧长老没有带领众弟子退去,只是坐在了旁边的木椅上,他在脑海中努力回想,却不曾于九州修道界听闻过一名年纪如此之轻,又有如此修为之人。

    洛银见现场除了胡氏夫妇的哭声,也算安静了不少,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据实以答,不答或答错,皆要受罚。”

    胡氏夫妇二人见修梧长老护不住他们,便只能沉默等待洛银的问话。

    洛银问:“你们祖上是谁?”

    “碧水城人皆知,为胡海中。”胡夫人的嘴还是好的,便哆哆嗦嗦地回答了。

    洛银又问:“胡海中的钱财从何处来的?”

    胡夫人记得戏文上的法,道:“胡先祖的第一任夫人胡洛氏是船商,二人本有一女,女儿去世后,胡洛氏也跟着离世,留下家产为胡先祖继承。”

    “胡洛氏?”洛银睁开眼,望向她:“胡海中为入赘,女随母姓,洛氏便是洛氏,怎叫胡洛氏?”

    “是、是我错了!”胡夫人连忙低头。

    “你因其女去世,家产为胡海中继承。”洛银又问:“若其女尚在,洛家的家产该归到谁人的手中?”

    堂内寂静,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洛嫣的女儿怎可能在世?再洛家的家产落在胡家手上也几百年了,这早是胡家的东西。

    堂外的刘浔朗声传来:“自是归其女,非归其夫。”

    “如今你们胡家的子弟,皆是胡海中与另一名女子所生,世世代代下来,又该如何称呼胡海中的第一个女儿?”洛银问。

    胡夫人算不出来:“我、我们共一个先祖,先祖为其父,应当、当也称其一声祖宗。”

    “事情明了,那便好了。”洛银看向修梧长老,眉眼弯弯,似是在笑,眼神却有些冷:“修梧长老可要主持公道了?”

    修梧长老一怔,沉默不语。

    洛银自始至终腰背都坐得直,她睥睨着场内跪倒的一片人,声音不响,却如洪钟般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敲击在心,震撼得众人手脚俱麻。

    “吾乃洛河洛氏,灵州仙派墨安仙道之二徒——洛银。”

    洛银身形略侧,单手撑着眉尾,慵懒随意道:“如你们所言,胡家后人当叫我一声祖宗,这座洛家旧宅,也该是我的府邸。”

    她她是洛银,在场谁敢轻信?

    刘浔在外,其实早就猜到了洛银的身份,可听她自己出来,仍觉得分外震撼。

    她便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口气像是在今日天气不错,轻飘飘的两句话,决定了自此胡家的结局。

    “不、不可能!”胡老爷终于忍不住,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洛银道:“你怎可能是洛银?!她几百年前就死了!你敢冒充她的身份,诓骗我们?!”

    “是了,你们当是希望我死了。”洛银冷着脸,更心寒,恐怕当初在她娘病重即将逝世时,最希望她死干净了的,当是她爹。

    不,那人不配洛银叫他爹,那不过就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信、心狠手辣的男人。

    “这位姑娘话不能乱。”修梧长老道:“洛前辈的确于五百多年前渡劫失败而故,冒充他人身份不是明智之举,即便过去了几百年,也不是无人可佐证的。”

    “你想要何佐证?”洛银笑道:“烈州仙派真是好笑,两面派做得十分到位,我请你主持公道你闭嘴,他才一句话你便跳起来了。”

    修梧长老脸色难看。

    洛银问他如步步紧逼:“登仙境的修为,能佐证我的身份吗?还是要涂飞晔捧着鼎凌阁中我的画像前来烈州,你们才肯擦亮眼睛看清事实?”

    修梧长老顿时哑言,心中更骇,她若真是登仙境的修为,普天之下,谁能争锋?

    难怪方才他的威压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原来眼前女子非但修为远超他,更是到达了他触不可及,不敢望其项背的地步。

    见修梧长老沉默,胡老爷更是不依不饶:“不、一定是假的!洛氏死了那么多年,若她活着,早就来碧水城了!你不过是看我家财万贯,想要骗取银钱!”

    “我必能找人拆穿你的谎言!”胡老爷不顾脸上的伤,高昂着声音道:“那就叫涂掌门来!让涂掌门来揭穿你!骗子!贱人!啊——”

    一块鲜红沾血的肉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滚烫的血珠从剑锋滴到地面,溅开了一朵朵血腥的花。

    一直沉默的谢屿川就像是什么也没做过,在洛银看向他时,他双手于袖中握紧,眼神委屈又可怜地与她对视,轻声道:“他骂你……”

    谢屿川割胡老爷的舌头速度太快,谁都没反应过来。

    谢屿川见她不话,心口跳动得略快,右手颤抖地抓住了洛银的手腕,他的手心冰凉,低声糯糯地开口:“他们这么多人都在欺负你,不信你的身份,不信你的话,质疑你,谩骂你,他们都是坏人。”

    “姐姐,胡家人好可恶,先祖谋财害命,后代恃强凌弱、欺男霸女,没有一个好人。”谢屿川朝洛银的身边缩了缩:“我不想你被这种人欺负,更听不得他们你一句不好,只有割掉他们的舌头才能让他们安静。”

    其实割掉舌头不能,因为他们还有手,能写;他们还有眼睛,能看;他们还有脚,能走。只要身上有一处活着,都不能算是真的安静。

    但死人可以。

    一室死人,很安静。

    谢屿川看向修梧长老道:“他不能明辨是非,偏帮胡家。”

    又看向满地护卫:“他们以多欺少,听命胡家不知做了多少坏事。”

    再看向胡夫人:“她眼神狠毒,话也难听。”

    最后落在了胡老爷的身上:“他更是,身为胡家后人,不尊你敬你,还要欺你骂你。”

    “他们都是坏人。”谢屿川望着洛银,眼神中满是坚定与真挚:“我会保护好姐姐,不让你在坏人那里,受到一点委屈。”

    若委屈已然造成,那就千万倍地……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