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最新] 尾声 阴云散去,阳光正好。
涂颜被送还灵州仙派后没几日, 涂飞晔便将掌门之位让给唐风了。
他以前让过许多回,唐风都拒绝了,但这掌门之位最早是唐风让给他的。
那是在仙师离世前, 他们师兄弟二人跪在床榻边, 师父越过涂飞晔要去抓唐风的手, 唐风却将涂飞晔的胳膊抬了抬, 最后那只手落在了涂飞晔的掌心。
年迈的老者不出话,只是目光不忍地看向唐风, 涂飞晔什么都知道,他也想去拉唐风的手,下一瞬便是师父咽气,他手中枯老的手掌沉重地落在了床沿边。
后来唐风与涂飞晔谁也没提过此事, 唐风虽比涂飞晔年幼,可在修为上却高出涂飞晔,但他借口自己年轻不愿承担重任, 想要去游玩山水为由, 侍奉过仙师最后一段日子便离开了灵州仙派,等涂飞晔彻底掌权稳重了之后再回来。
这一次, 唐风无法拒绝。
涂飞晔已经命不久矣, 他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涂颜,可他不出让唐风放过涂颜的话,毕竟涂颜所行之事便是死也无法弥补。
将掌门之位交给唐风之后,涂飞晔便离开了灵州仙派, 他借口如当年的唐风一般,是想在自己最后的时日游玩山水,实际上他甚至没走出鸿山范围,就寻了一块清净地散去一身修为, 为自己掘了一座坟,残喘半日,就此离世。
涂飞晔去世后,唐风便找到了他的尸身,从灵州雪山下墨安被万剑贯心遭雷霆之刑到今日,也不过才过去了七天罢了,宁玉那边甚至没有催过灵州仙派让他们给出交代,涂飞晔便已经自戕赎罪。
涂颜自回到灵州仙派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灵州弟子里有许多人对她不满,认为若没有她更改过移形阵,或许灵州仙派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奚落声,辱骂声,不曾在那扇门前停止过,有时年长的师兄或师姐路过,便会将那几人赶走,或惋惜或痛恨地看向涂颜屋方向,不曾上前安慰过。
徐灿也没有来,涂颜是他眼见着长大的,便是如此他也无法包庇涂颜,更无法原谅涂颜。
只是在涂飞晔去世时,他过来传过一次话。
他站得远,不见门内的女子,若非里面偶尔传来一些动静,四周又设下了结界,这么长时间便会有人怀疑她又逃了。
徐灿唐风会给涂飞晔行葬,但如今是多事之秋,不能以掌门之位风光大葬,他完这话后,又问涂颜要不要去送涂飞晔最后一程,那毕竟是她的生父,即便她如今有罪在身,也还有尽孝的权利。
久久未有声音传来,徐灿便道要走了。
“大师兄。”软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徐灿顿住脚步,涂颜叫了他却没开房门,她道:“请大师兄替我上三炷香。”
“好。”
徐灿走了,他如答应涂颜所的那般,除了自己的那三炷香外,他特地为涂颜上了三炷香。后来又过几日,灵州仙派的弟子走了大半,因为涂飞晔不在,唐风初任掌门,那些原是涂飞晔亲徒的弟子也不认他,许多人都觉得此时离了灵州仙派,将来才有更好的发展。
唐风没留人,让他们自行离去。
待处理了涂飞晔的后事,他才想起来要让涂颜给宁玉那边交代,再派人去请涂颜时,开门的弟子惊呼一声,满室血腥,干涸的血迹斑驳地印在少女的白裙上,已经发黑发臭发硬。
她摔了屋内的花瓶,用瓷瓶碎裂的边缘一遍遍割着手腕,几乎将左手割断也不曾停下来,血便这样慢慢流淌,直至她浑身发冷,死亡。
涂颜未留下只言片语,便是用最极端的方式谢罪。
宁玉得知涂飞晔和涂颜都以死谢罪后,已经带领着烈州仙派的弟子回到了烈州。
消息传来时烈州掌门与长老皆在,一对父女的命换来了众人一声叹息,过去之事也不再追究,只是将来之事还需宁玉定夺。
宁玉不任掌门之位,文掌门任职已久,虽脾气容易暴躁,但处事还算公正,在知道自己门下弟子中也有些偷鸡摸狗恃强凌弱之辈,不等众人休整好便在门派内来一场清查,那些人来不及收拾的住所中,总有他们手段不正的痕迹。
有能有德者,留之,无能无德者,弃之。
宪长老年纪一把,还在担忧宁玉的去处:“那宁师叔今后算如何?”
“我还是会留在烈州仙派,盯着你们,不单是你们,便是其他仙派也不算干净,这些人都需一一清查。”宁玉道:“涂颜虽做了恶事,但有一点的确对了,如今的修道界到处都是身心不正的人,仗着自己有些修为便欺凌弱,若修道之根也跟着歪了,待你我百年后,修道界又该如何?”
修道界这几百年来,一直都在倒退,总不能退到最后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派,而后泯然众人,或更差的,成了恃强凌弱的帮派,欺压良善。
修行之本在于心,若想成事,行是第一步。
“修道界的未来,便交给宁师叔了。”宪长老提着花白的胡子,佝偻着背要对宁玉行大礼。
宁玉将他扶起,脸色沉了沉,又道:“但我现下还有些事要处理,约半月归,这段时间便靠你们看顾好烈州。”
“是。”
宁玉交代好琐事之后,便一路赶往潞州。
布满梅花的院落里坐着的女子见到宁玉,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浅笑,她上前想要抱一抱许久未见的男子,但宁玉轻推开她,再看向她的眼神也与往日有所不同了。
红樱脸色一僵,扶着宁玉胳膊的手忍不住颤抖。
寒冬的风很冻人,将她的脸色都冻得苍白了,可这些风远没有宁玉的眼神令人心寒。
红樱很早以前就知道,宁玉看她的眼神时而温柔时而冷淡,那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有两个人的魂魄。宁玉喜欢的是红樱,厌恶的是何缈,但为了不伤红樱,至少后来这么多时间以来,宁玉都不曾真的冷对过何缈。
因为他怕何缈伤害红樱。
如今,便不怕了吗?
“我送你回瑰海。”宁玉完这话,红樱立刻便慌了:“送我回瑰海?是我们一起回去吗?”
宁玉的沉默,让她越发无措,即便她此刻抓着宁玉的袖子,也仍旧觉得他在不断远离,她就要抓不住他了,不论以任何方式都抓不住。
“我过,你比墨安幸运。”宁玉再看向红樱时,眼中清明,还有自嘲自厌之意:“但我已经不想自欺欺人了。”
他从洛银那里学会了天光之境,可他只开启过一次天光之境,那次天光之境未能帮到洛银,但至少天光之境可以帮到红樱。
宁玉没有选择将红樱推到天光之境中,这几十年来,他已经分不清红樱和何缈的区别,也不知道陪伴在他身边的究竟是红樱还是何缈,他为此痛苦、困惑,他寻找各种办法想要将她们俩分开,到最后方法明明就在眼前,他又无法把她们分开了。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在宁玉开启天光之境后,红樱并不开心,她没有终于可以重获身体的兴奋,她对宁玉的每一个笑容都很勉强,在宁玉迟迟未提要她经历天光之境后,她才慢慢回到了当初意温柔的模样。
宁玉想要找到一丝一毫红樱存在的影子,可他找不到。
他知道或许红樱早已不在人世了,何缈的魂魄是靠吸食红樱的妖气而活的,与谢屿川和墨安一样,若墨安吞噬了谢屿川的妖气彻底占据那具身体,真正的谢屿川也就不存在了。
红樱没有谢屿川那般执念与坚强,她没有那么强大的意志力能在何缈的侵蚀下仍旧保持一丝清明,或许她早就死在了过去的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远之前。
宁玉不敢启动天光之境,让只存何缈魂魄的红樱站在那里,因为何缈的魂魄一旦也离开红樱的身体,那红樱连带着魂魄和躯体都一并死亡了。
他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没有天光之境,这具身体里就永远有两个魂魄,那他的红樱就还活着。
可他也终于无法忍受再看见红樱了,尤其是他分明清楚事情真相,他分明知道,那就是何缈。
他不能亲手摧毁所爱之人,也不能再去爱别人,便只能将她送走。
不论是红樱还是何缈,这具身体都是红鱼的妖身,洛银赠与她的修为只能让她维持人形几年,几年之后修为消失,她还是会变成一条鱼,回到只属于她的深海。
宁玉现在能做的,就是送她回去。
他曾送红樱回去瑰海两次,那一次送所爱之人,满心不舍,几次往返,最后甘愿为其留在深海的星岛上,远离喧嚣。
这一次,他知道他不会再回头了。
红樱仍是一袭红裙地站在沙滩旁,星岛四周也依旧布下了结界,过去是为了防止外人侵扰,今日是为了防止她重新越过海洋回去人界找他。
那趴在海水中的女子不知究竟是红樱还是何缈,她已经能做到神态、言行都与何缈一模一样,她哭喊着望着宁玉的身影,一遍遍唤他,让他别抛下自己。
她的眼泪比海水还要凉,可宁玉没有回眸看她一眼。
或许在何缈的心中,她也早在被宁玉或知或瞒地当成替身下,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
清醒的人,远比失智的要痛苦得多。
宁玉拂去眼角的泪,便当那是迎风而出的,他的心里像是漏了个大洞,最年少轻狂时遇见的此生挚爱画面,纷纷于眼前闪过,又从心口的那个洞里溜走,留在了这一片深红的海洋中。
他失去了天真单纯只知道吃喝和晒太阳的红鱼,很早以前就失去了。
他总要习惯,总要清醒地接受这个事实。
宁玉重新回到了烈州仙派,也将重塑九州仙门正统的任务背在了肩上,他浪荡了几十年,难得重新背起了当初他师父要他所背的责任,只是他再度出现在九州掌门面前时,人人都有些震惊,那面容枯槁满头银发的男人究竟是谁?
宁玉早入化魂境,可舍魂离体,也能永驻青春,他年轻的面容虽不玉树临风,可也算端正帅气,得人青睐。
当年他留住了自己的容颜,是因为在这世间还有所求,有所爱。
都女为悦己者容,男人又何尝不是?他可以永驻青春,和寿命长的红鱼长相厮守,如今没了那些念想,皮囊不过是修行过程中装载着魂魄的躯壳,是老是幼,是美是丑都无差别。
几人盯着他盯久了,宁玉满不在乎道;“怎么?我本就是年近百岁,这难道不是一个百岁老人该有的模样吗?”
这般一,那些人也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了。
“容貌为外在,过于在意也碍于修行,若想发扬我九州仙门正统,必须要摒除俗欲杂念,你们肃清门内,日后收弟子更需严查严管,修道界的未来还在你我手中,是升是落,皆在言行之中。”
“是……”
九州仙派都应宁玉要求,回去肃清门派内品行不端的弟子,哪怕位高长老也不能留,一时间被革除在外的弟子多如牛毛,人数最多的烈州仙派走了不止上千人。
一旦严查,他们也都惊讶,那些平日里看上去还算端正的弟子,私下恶不断,也干过不少坏事,修道界的未来若交到这些人的手中,离灭亡不远矣。
冬去春来,短短两个月,人界发生了太多事,也经过这两个月,九州仙派才慢慢有了要恢复元气的趋势。
大难已过,不死者皆有大福,只是幸州那边比较麻烦,便是有附近的州地帮衬,想要重盖重明山谷也需太久,好在妖界没有再犯,倒是给他们充足的时间。
春过大半,百姓的心也都定了下来。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一连下了七日,山间泥泞路滑,便是城镇中的路也是水流淌过,难以落脚。
青砖瓦房的镇西侧,有栋独院离得远,院子外种了许多果树,桃花才谢,如今白芬芬的梨花又开了。这原先是镇中富人的宅邸,后来那家富人挣了大钱在城里买了宅子,这栋独院就被卖给了一对夫妻,那夫妻也不常在家,不时出一趟远门,院外因雨落了一地的花也无人扫去。
镇名叫青窑镇,镇子不算大,但背靠着山水风景不错,人杰地灵出了不少有才能的人,这不,前两日镇东侧的刘家儿子便被丰阳仙派选中,可入仙门拜师。
这几个月来各门各派往外赶人无数,门内弟子太少,便又开始招贤招能,但他们选拔严格,不似以往有些门路关系都能进去,现下能被挑选中的,那可都是万中独一,人中龙凤。
老刘家做生意本就有些钱财,这一高兴便宴请邻里一起去他家吃酒。
酒不是多好的酒,菜也不是多贵的菜,只是难得有喜事,众人也都捧脸,老刘家又是好面子的,去的人多了他更高兴。
就连镇西头的人都被照顾到,他家婆娘特前来唤人吃酒。
几个妇人围在门前,聊天声带着兴奋地上扬,见到几十步外被果林隔开独栋的院子前站着一男一女,刘夫人一个高兴,连忙挥着手绢道:“哎哟!二位回来啦?可记得去我家吃酒呀!”
这一声过高,将独院门前的梨花都喊得颤了颤,几朵白花瓣落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站在前头女子的肩上。
跟在她身后的青年瞧见了,伸手摘下花,又放到鼻下闻了闻,最后垂头略弓着背,把鼻子凑到女子的肩上拱了拱。
洛银一拍谢屿川的脑袋:“站好。”
门锁开,二人一并朝那发声的妇人看去,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妇人又对他们挥了挥手绢,她还要去叫下一家,便先走了。
离他们住得近的这一家妇人也是个热心肠的,从果林中一条路穿来,笑盈盈地朝他们道:“老刘家的儿子被丰阳仙派选中当弟子啦,以后能成仙嘞!他家儿子才五岁,就因为去趟城里回来就发达了,这不,想让我们过去吃酒呢。”
谢屿川听到丰阳仙派便皱眉,他拉着洛银道:“我们不去。”
妇人还以为他们俩怕见生人不好意思,便道:“你们都住到咱们镇来了,便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夫妻俩刚回来还没开伙吧,你家厨房屋顶都被雨压塌一块了,等会儿我让我家男人帮你们修,现在只管与我一道去吃酒,省得自己烧呢!”
妇人过于热情,洛银便道:“多谢大娘,我们一会儿就去。”
“哎,好好!那我走时叫上你,我们一道!”妇人见他们答应了,便跑回去喊:“老庄!帮那对夫妻修一下屋瓦,他家厨房漏啦!”
洛银见人走远,推门而入,再看一眼厨房方位,那顶上的确破了个大洞,她抬一抬手,碎裂的屋瓦重新复原,甚至连上面的青苔都没多一丝裂痕。
谢屿川不大高兴道:“为何要去?”
“五岁便入仙门,可见是位神童,我想去看看丰阳仙派选人标准如何。”洛银着,觉得身后青年有些沉默,她回眸去看,果然见谢屿川眉头轻蹙,扁着嘴。
“怎么了?”她问。
谢屿川的眼神有些躲闪,随后又不甘地重新看向洛银:“你过不管他们的。”
他所指的他们,是整个儿九州修道界。
洛银失笑:“是不算管,只是好奇,去看看。”
“那也不行,好奇便是念头,看了便是开端,你若见那孩儿根骨好,不定会觉得他留在丰阳仙派埋没,随后送至烈州、又或旁的什么地方……”谢屿川上前几步捧着洛银的脸,有些气恼道:“你就不能只看着我?”
“看着呢,我只看着和你呢!”洛银哄道,又摸了摸谢屿川咚咚乱跳的心口,连忙:“那我不去了,不仅这回,以后若再碰见,我统统拒绝。”
如此,谢屿川的脸色才好看点儿。
洛银见他嘴唇重新恢复了点儿血色,悬着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去年冬至那日,她把墨安的魂魄从谢屿川的身体里取出后,便带着谢屿川离开了灵州。整个儿九州之内气候适合养伤的便只有丰阳州,故而洛银在这处选了个无人问津的镇,买了个偏离人群的宅院,便想在此地陪着谢屿川好好养伤。
谢屿川醒来后身体亏损得厉害,洛银用仙力治愈他,还要顾着他那瘦下去的肉,便在他身体好些了后,与他在附近几处游玩,多看些风景解闷儿,也一起吃些美食,长胖些。
只是谢屿川的身体好得快,几个月便见成效,身材也逐渐硬实起来,便是抱她一只手也不费劲儿了,可他心里的伤却没那么容易好起来。
他睡着后夜间总会惊醒,一定要抱紧洛银才行。
若是遇见不平的事,洛银但凡上前一步,他都会站在原地一脸惨白,等她回头来看,他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都被指甲抠进手心,满是鲜血。
他在害怕,这都是过去发生过的事造成的阴影。
他怕他醒来看不见洛银,也怕洛银助人后暴露身份,又回到了过去那种摆脱不了修道界的责任,逐渐将他推远的境地。
谢屿川不想他们站在人前,他有时觉得和洛银刚在这座镇中养伤足不出户的那段时间是最快乐的,可洛银会出院摘桃花回来,还会去接隔壁好心妇人送来的热腾腾的馒头,谢屿川的心中仍有阴暗想法,想将她锁在身边,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可爱到极致的克制,便是清醒地与自己的阴暗面和解,洛银不是被他关在笼子里的鸟,他的爱欲、占有,可以存在,但不能主导他。
洛银知道他的患得患失没那么容易痊愈,也知道谢屿川伤痕累累的心需要她慢慢去修复,所以她愿意哄他,依着他,给足他他想要的安全感。
她答应过谢屿川,不会再去管修道界的事。
那便不管。
五岁的神童又不是她与谢屿川生的,管他的才能是否会被丰阳仙派埋没?不定是丰阳仙派看走眼了呢?
洛银晃着谢屿川的手,朝他笑道:“屿川不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谢屿川垂眸。
洛银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那你的眉毛怎么还皱着呢?”
谢屿川愣了一下,他也不知自己的眉头为何皱着,于是伸手摸了摸。
洛银对他道:“你弯腰下来,我帮你抚平。”
谢屿川乖乖弯腰,洛银却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这一吻浅尝而止,谢屿川却呼吸急促地搂紧了她的腰,手臂用力往上一提,将洛银的双腿环在自己的腰间,再倾身去夺她的呼吸。
院的木门上有些雨后湿漉的痕迹,洛银的背贴在门上,双手勾着谢屿川的肩,半闭的眼还能看见被风从外吹入院子里的梨花瓣,那些花瓣从谢屿川的背后飘落,青年背光,吻她吻得如痴如醉。
洛银突然腰上一颤,抵着她的东西很明显,与此同时,谢屿川松开了她的唇,却没放她下来。
洛银的脸颊微微泛红,谢屿川生怕她没察觉到,故意地与她更贴近一些,几乎将她彻底压在了自己与门板的中间。
他抓着洛银的手往下而去,那双纯澈的眼中倒映着她绯红的面容,胆大妄为却又坦然地让她摸一摸,又问:“我们何时成亲?”
去年冬至,谢屿川刚苏醒后养了几日身体,便急不可耐地要与洛银行房,被洛银拒绝了。
他当时的身体状态太差,墨安的魂魄占据他一半身体几百年,骤然离去,那空下来的地方势必要他的全部魂魄填满,单是如此至少得几个月,这种状态下谢屿川还要行房事,洛银怎么可能让他如此伤身。
她他得养好伤,谢屿川却道他精神很好,体力很足,绝对会做到让她满意、满足为止。
洛银连忙推开他,道了句:“我们还没成亲!”
谢屿川盘腿坐在床边,有些委屈,又不得不接受。
对,他们还没成亲,他不能肆意妄为,他要和洛银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即便他知道,这都是洛银想要让他安心养伤,莫贪欢爱的借口。
此时此刻,梨花纷纷,缠绕着的呼吸灼热且缠绵,谢屿川的眼神深地仿佛要吃人般,妖气与獠牙都有些控制不住往外跑了。
洛银抿了抿嘴,心想其实他的确养得差不多了,身体好很多。
而且他掐她腰的手很用力,洛银也很动情,再不让他碰,于情于理不过去。
“那……今日成亲?”洛银试探性地一问。
谢屿川顿时高兴地再度吻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全都洒在了洛银的肩窝,他迫不及待去扯她的腰带:“现在就成亲!”
“回屋成亲!”洛银拍着他的背,青年背上的肌肉也厚实了许多。
“好。”谢屿川喘息着抱她算回屋,洛银的背后门板突然传来了哐哐哐几道敲击声。
门外粗犷的汉子扬着声音喊道:“公子!开门啊!我家婆娘你家的屋顶坏了,让我帮你修一修!”
这一瞬,谢屿川杀人的心都有了。
洛银连忙从他身上跳下来,瞥向已经被她修好的屋顶,无奈叹了口气,再将那复原的屋顶重新弄坏,理好衣襟便开门。
那汉子提着工具入门,礼貌地与洛银和谢屿川颔首,一瞧厨房屋顶,哟了声:“洞挺大啊!”
他朝厨房走去,谢屿川的眼神就一直跟着他,脚下的水渍都成了冷冽的冰花,但在男人开口的瞬间,又全都撤下。
“公子来帮我搭把手,扶一下桌子。”汉子喊道。
谢屿川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儿,跺一脚朝厨房走去。
洛银看他不高兴地扶着桌子站在漏了的屋顶洞下,一束光落在他的肩上,玄衣青年在洛银眼神的催促下,硬着头皮闷闷地道了句:“多谢大哥。”
“客气,都是邻里,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什么邻里……
他明天就要和洛银,搬走!远离人烟,搬到深山里去!
不,等这男人走了他就要!
洛银斜身靠在木门边,眉目柔和了几分,梨花随风飘了满屋满地,好似鹅毛大的白雪。
丰阳州便是冬季也不会下雪。
她与谢屿川,会在永远春暖花开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以普通人的身份。
以爱人的身份。
清明雨后的风很清澈,阴云散去,阳光正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