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是我送你们的新年礼物,满……
大年三十, 楚川紧赶慢赶,总算在中午和绍轩几人落地,结束了这场长达的二十天的出差。
乌里木的项目他最终还是花了点时间竞标拿下了,商谈签合同聊项目零零总总花了好几天。
不清是什么原因, 在考察结束的最后一天, 竞标开始的前一天, 看着那片浩瀚的雪原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给了高林同意的答案。
钟一下车就被未婚妻接走了,情侣嘻嘻笑着和他们告别, 楚川还给俩人包了个大红包算新年礼物。
楚越英死后楚川就没过过几个像样的年,绍老爷子拿他当辈对待,中午的家宴这几年都有叫他一块儿去乐呵乐呵, 免得他一个人孤孤单单。
绍家派来接他们的车来得很快,依旧是那辆迈巴赫,绍轩坐进去之后把挡板升起来,往座椅上一靠,忍不住喟叹道:“还是家里舒服啊,草原上真是太冷了。”
楚川没回话,他瞳仁浅淡的偏过头望向窗外, 春节的气息格外浓重,连街灯上都挂上的坠着红灯笼的中国结,路边上多的是穿红衣服的孩儿, 跟着父母蹦蹦跳跳的走, 时不时还要顽皮的踩几脚雪, 哪哪儿都是祥和欢乐,阖家团圆的氛围。
“你和沈姐那晚到底发生什么啦?”绍轩好奇的问道。
篝火晚会结束之后绍轩就再没有见过沈韵了,楚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甚至比往常更加的冷静锐利,可他就是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心里跟有个猫爪在挠痒痒似的好奇。
在乌里木那段时间太忙,也没机会问,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了。
“没什么。”楚川淡声回答道。
见绍轩张口欲言,他指了指他的口袋:“你还是接个电话吧。”
绍轩一顿,把正在震动的手机拿出来,见着来电显示,脸上乐开了花,接起电话后低声细语的跟对面报备自己的行程。
篝火晚会那一晚,绍轩算是脱单有了女朋友,气氛正浓的时候连夜告的白,还发了条朋友圈,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楚川瞟了他一眼,哼笑一声,把羽绒服帽子扣上,隔绝掉声音,心底却呼出口气。
等挂了电话,绍轩看出了楚川不想多言也没有继续问,只给他递了根烟,问道:“要不你今晚住绍家算了?反正你也孤家寡人一个,回去了也无聊。”
楚川干净分明的指节把玩着那根烟,眸子低垂,回答的漫不经心:“晚上你们绍家七大姑八大婆都来了,我去干嘛?”
“今年不在别墅,我二叔伯在外头订了馆子,你留到绍家也行啊。”
楚川闻言笑起来:“你们都出去了,我更没有留下的理由。”
“这几天太累了,吃个饭回去睡一觉最好不过”,他撇绍轩一眼,“你不会是想着推我去应付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吧?“
每年绍轩绍原两兄弟都是被亲戚围攻的对象,婚配嫁娶从头到尾都要问一遍,令人头皮发麻。
“这都给你看出来了?”,绍群好心被当驴肝肺,还被迫想起晚上即将被亲戚支配的恐惧,阴阳怪气的骂他:“你还真是个大聪明哦。”
迈巴赫很快进了别墅区,绍家的别墅门口也挂了几个大红灯笼,跟了老爷子一辈子的老管家出来接他们进门。
绍家中午的家宴没有什么外人,就老爷子的几个直系子辈,和楚川都算熟人,饭到末尾,他还收到了好几个长辈发的红包,但凡绍轩和绍原有的,都给楚川来了一份。
绍老爷子带出来的人家风都正,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直到楚川要走了还在留他一起牌。
等从绍家的氛围中脱离出来,楚川才恍然察觉他已经到公寓了。
其实楚川并不止一套房产,到了他这个程度,房产证都已经攒了不少,公寓是离纪川大厦最近的一套,交通出行也很方便他才选择这里。
如果要找个地方休息,其实离绍家后头就有他的别墅,可他还是下意识开了一个多时的车回来了,十分熟练的习惯的回来了,直至车开到楼下他才反应过来。
楚川下意识往对面那扇门看去,一如他走之前的那样,没有半分变化,沈韵没有回来过。
他面无表情的开自己家的房门,穿透纱帘落地窗洒下的日光给昏暗的室内镀上一层银晖,沈韵送给他的画撞进眼底,色调分明且华丽的妖女正在画中用扭曲的笑意嘲笑凝睇着他,鞋柜上沈韵摘下的镯子依旧放在上面,被折射出一层冰冷的光。
楚川把几个长辈送的红包垒好珍重的放进抽屉里,然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他开电视机,随手调到一个综艺节目,液晶大屏的荧光给他的下颚加上一层阴影,整个屋子里安静的不像话。
过了良久楚川突然自嘲的笑出声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独自过除夕,可听着外头喧闹的声响,隔壁飘来的饭菜香味,他第一次觉得——
这个除夕真他妈冷,真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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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昨天从沈家离开后就在外头找了家酒店休息。
她半夜坐在窗边开了瓶酒,喝完之后到了深夜才入睡,除夕夜也醒的晚,甚至不是自然醒来,而是被震天的礼花吵醒。
政府明令禁止私自燃放烟花爆竹,也不知道是谁冒着被罚款拘留的风险做这种事。
沈韵揉了揉额头,宿醉后的大脑一片疼痛,她摸到床头柜上的水杯给自己灌了一口水下去又缓了许久才算舒服一点。
手机里只有零星的几条信息,大多是些新年祝福短信,有林希的,有文悦铭的,有顾屿山的,甚至还有在乌里木加的那个姑娘发来的,这一次沈韵终于记住了她的名字——安星星,她写下一大串的新年祝福,很有活力,和她这个人一样,走到哪儿都洋溢着明媚的春光,
沈韵回复了林希和安星星,指尖落到顾屿山的那条信息时顿了顿。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顾屿山,也和他没有半点交流,这是时隔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她微微怔住,过了良久,才在对话框同样写下了四个字:除夕快乐。
最后一条是文悦铭的,他把今晚文家定下的饭店位置也发了过来,沈韵翻了一下短信,发现里面也有一个陌生号码发来这个位置,那大概是沈明用了别人的手机,她昨晚又把他拉黑了。
那是一个私房菜馆,私密性很好,格调颇高,菜贵的离谱,是个很适合上流圈子拉近距离谈事情和聚餐的地方。
沈韵勾了勾唇,发了条信息过去。
沈:【多谢。】
文:【不必,祝你今晚顺利。】
她看着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极轻的笑了起来,满是血丝的眼底闪着冰冷的光,像是尾盘踞的连鳞片都泛着冷意的毒蛇。
夜晚来的很快,沈韵下午在街边晃荡着买了点东西,见天色差不多了就往那边慢悠悠的开过去,这顿饭定在晚上七点。
临到进门前停了一整天的雪又突然下了起来,沈韵抬头,一片雪花落在她唇上,没一会就和体温结合,融化成了水。
江南的雪,没有北方凉,软绵绵一片,像是情人在抬手温柔抚过。
沈韵在一旁的商店里买了包烟,店主人是位老太太,她进去前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念念叨叨的拿着手工围巾给自己的孙女戴上。
见她进来了,放下手里的事情,一边给她扫码一边笑呵呵的:“来和家人吃饭吗?”
沈韵接过烟,极其浅淡的点下头。
“奶奶,快一点,再不去吃饭赶不上烟花了!”一旁的丫头奶声奶气的催促道。
“就快了就快了”,老太太回答道:“咱们快不行,你爸妈来接我们才行啊。”
丫头蹦蹦跳跳的走到门口,探头探脑,没见到自己爸爸的车有些委屈的回来了,她仰头问沈韵:“姐姐,你看过烟花吗?今晚我爸爸妈妈要带我们一起去!”
自从烟花燃禁政策出来之后,为了满足民众需求,今年除夕夜政府自购了烟花统一在海边燃放给民众观赏。
这件事沈韵也是下午闲逛时才知道的,许多擦肩而过的人嘴里都念叨过这件事。
“没看过。”沈韵回答。
“那姐姐你今晚会去看吗?”
“不去。”
沈韵越过女孩往前走,目光略微失神。
其实她看过,时候,周嫣会在年夜饭之后抱着她到沈家庄园的花园里,点燃几桶礼花,握着她的手拢住低温仙女棒,然后变出来一个大红包,温柔的笑着对她,我们韵韵今年过年开不开心啊?今年妈妈许愿,希望韵韵今后每一天都能过的比妈妈开心,比妈妈坚强。
这是周嫣一年中笑得最温柔的一天,哪怕再怎么难过都想让沈韵开心,因为她知道过去的一年里她的情绪或多或少会影响到的沈韵,迎来新一年的前夕,她希望自己能带给沈韵希望和快乐,有一个好的开始。
可这都是十一岁之前的事了,周嫣死后她再也没看过也没兴趣了,十四岁之后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别墅里看到满天火光映得她那个昏暗又空荡的房子明灭不定,不是什么好记忆。
沈韵从烟盒里叼出烟,等待商店的感应门开,临到要离开前一个稚嫩的奶音叫住她:“姐姐!”
她下意识回过头。
丫头脸上带着被寒风吹出来的通红脸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新年快乐哦。”
沈韵微愣,随即笑了笑,冲她颔首道谢然后转身出了门。
身后老太太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你应该祝姐姐除夕快乐。”
“可是妈妈今天可以新年快乐嘛……”
等到感应门关上,商店里的温情也被一同关进门内,沈韵顶着满头雪花终于进了私房菜馆。
她报了个房间号,侍应生带她走上一条长廊,边上满是欧洲中世纪的复古纹路,地上铺着厚重的波斯地毯,踩下去软绵绵一片。
这里的长廊也同样颇富私密性,像向日葵花瓣一样的布局,上下楼间不规则的层叠着极尽复杂,每条长廊尽头只有一间房间,安静的不像话。
服务员替沈韵敲了敲门,然后恭敬的替她开。
屋里暖意融融,现在才六点半,沈明一家三口却早早的到了。
今晚他们穿得格外郑重,见沈韵来了,沈明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抱怨:“你怎么才来?”
再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大衣又蹙眉道:“怎么穿得这么随意?”
沈韵嗤笑一声,没有回答,拉开椅子坐下了。
她靠进椅背里,冷眼旁观着沈明和周艺青的窃窃私语,他们脸上满带春风得意和欣喜,正在商量从文家拿到资金之后该如何让沈氏起死回生。
可随着时间的前进,文家人迟迟没有到来。
沈明与周艺青脸上逐渐焦虑和不安起来。
“再等一会,不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周艺青低声道。
沈明应声:“对对对,外面还下雪了,雪天路滑,慢一点是正常的。”
等再过了二十分钟,两人终于坐不住了,沈星也在不住的喊饿。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沈明数落他,心绪不宁的舔了舔干燥的嘴角,喃喃道:“怎么还没有来?这不应该啊。”
周艺青脸上也是肉眼可见的慌张,她劝道:“要不个电话问一下吧?”
刚刚他们怕电话留给对方不好的印象一直都在犹豫踌躇,这一刻沈明咬牙,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甚至连嘟嘟声都没有,只有一个甜美的女声对他:“对不起,您所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沈明连心都凉了下来,他的手有些颤抖的再次按下了通话键,可对面依旧只有这么一个声音:“对不起,您所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怎么啦?”周艺青的脸色也逐渐苍白,心口砰砰直跳,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不愿意相信。
沈明没有回答她,眼睛通红的机械的再次拨了过去。
沈韵坐在他们对面,好整以暇的睨视他们狼狈、恐惧又手足无措的一幕,唇角绽开了一抹大大的愉悦的笑。
她甚至在看到沈明喘着粗气把手机摔在桌子上时难以控制的哈哈笑出声来。
屋子里的人瞬间将视线转向她。
两双宛如困兽的眼睛,刚刚的春风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不继续了吗?”沈韵与他们对视,眼底满是轻蔑与嘲讽。
“”,沈明转头对周艺青道:“接着。”
语气凶狠的外厉内茬,像只风烛残年还在佯装凌厉的鬣狗。
周艺青拿出自己的手机接着拨电话,可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结果。
对面甜美的女声在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他们,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要殆尽。
沈韵指尖敲了敲桌面,她坐直身子,不徐不疾的:“还没发现吗?沈明——”
红到妖艳的唇咧开一抹笑,残忍又干脆,她目光幽邃,充斥着一步步绞杀猎物的享受和愉悦,接着道:“文家,不会来了。沈家,也没救了。这是我送你们的新年礼物,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