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二
婚期临近,惊蛰还是被顾政遣出了宫,郜州的消息传来,顾政自然多了不少烦扰,顾璟浔这次没跟他闹,老老实实地留在宫里备嫁。
到了散朝的时间,顾璟浔就守在顾政的必经之路堵他。
她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郜州的具体消息,毕竟惊蛰的便宜徒弟容越和她嫂子的爹爹容长樽都在那里。
顾政唤她一起上了轿辇,到了紫宸殿屏退左右,才招手示意她近前。
他从案上取出一份奏章,直接递给顾璟浔,是谭正明临死前的陈情文书,笔笔详尽地记述了自己当年的罪责。
顾璟浔全部看完,抬起头望向坐在炭盆旁边的少年帝王。
他眉头紧皱着,一直未曾舒展。
“你算怎么办?”
顾政盯着眼前赤红的火炭,久久不语。
谭正明犯的是株连之罪,但他只剩下谭随文一个儿子,谭随文是个不可多得的忠良之士。
倘若将这些公之于众,顾政即便免了谭随文死罪,终究还是要判他终身不仕或者流放。
顾璟浔知道他在思虑什么,蹲下来,将奏章递回他手中,“谢家的事,需要一个交代,至于谭随文,除他之外,谭家的人先先后后全都战死沙场,弥天大罪,却也有卫国之功。”
“我听,除夕之夜,谭正明带着五百轻骑,在九环山诛杀了勃辽王和裴复。”
如今南襄那边由勃辽王的长子领兵,已经与容长樽正式开战。
勃辽王的长子继承他父亲的暴虐,甚至较之更甚,但他终究年轻,无论是威望还是智谋,都及不上勃辽王,更不是容长樽的对手。且南襄皇室权力碾轧,朝廷早已腐败不堪,得知勃辽王被杀,勃辽王长子领兵赴边,南襄皇帝做的居然是第一时间把勃辽王府抄了,一门百人尽皆处斩。
暗探传来情报之时,顾璟浔还震惊了一下,即便勃辽王已死,但兵权还握在他儿子手中,南襄皇帝这么做,当真不怕对方直接造反,他莫不是盼着勃辽王的长子也死在战场上,若是如此,南襄离灭国也不远了。
即便心中讶异,但这也是顾政顾璟浔乐见的,南襄越乱,于东琉便越有益。
顾璟浔在紫宸殿中同顾政聊了许久,探听到容长樽和容越的具体状况,才起身离开。
至于谭随文的陈情文书,顾政最后算公之于众,他之前瞒着谭家与谢家冤案有关的事,一则担心在容长樽抵达郜洲之前,谭正明会破罐子破摔当真做出叛国之事,二则是念及谭家战死的那些英魂。
将真相告知天下,还谢家一个清名。谭随文的去与留,由他决断,谭家的功与过,由世人评判。
这是最好的选择。
顾璟浔回到住处时,门前廊下已经点上了宫灯,大红的绸缎在风中微扬,四处灯火如昼,装点的一派喜庆。
她呼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踱步到房间门口,有些恍惚之感。
前日惊蛰在时,这宫殿还未曾装点什么,今日却变了个大样。
顾璟浔这才意识到,自己要出嫁了。
她没有直接进屋,而是绕着画廊转悠了一圈,越看越想惊蛰。
喜庆是喜庆,可是还要好几天见不到蛰哥哥。
这般想着,顾璟浔又觉得无聊了,干脆直接回了屋。
沐浴过后,姑娘屏退了伺候的人,独自趴在拔步床上托腮发呆。
早知道就跟顾政再闹闹,让蛰哥哥多留几天。
顾璟浔委屈巴巴地瘪着嘴,拎出脖子上系着的玉球,使劲晃了几下。
赤金流光如游龙般亮起,绛红的帷幔被人挑开,灯火光辉乍然闯了满床。
顾璟浔下意识回头,就看见床外榻脚边如松竹伫立的青年。
玄衣似夜,乌发微潮,映了灯火的眸子润亮异常,像是枝桠上将化未化的霜雪。
顾璟浔的眼也跟着亮起来,又惊又喜,一下子窜起来,直接跳到他身上。
惊蛰稳稳当当接住她,由着她在脸上吧唧吧唧亲个不停。
姑娘亲够了,才抬起头,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眉眼间全是喜色,“我才摇了一下相思引,你瞬移过来的吗?”
方才他挑开帐子,倒让顾璟浔想起了两人相识不久的时候,那次她也是趴着摇相思引,他用那把弯刀突然挑开帐子,看到了她只穿兜衣的模样,四目相对,她还在青年眼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慌乱。
惊蛰知道她这是跟自己笑,故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凑过去啄了一下她的下唇。
顾璟浔被他这样子逗乐,又忽然收了笑从他身上下来,转身钻回床上,还把罗帐合严实了。
惊蛰保持着抱人的姿势,看了一眼空了的怀抱,一时错愕。
帐中传来姑娘的叮嘱,“你站着等会儿。”
惊蛰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好退开一步,默不作声地立着。
拔步床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半天,里面人才道,“好了。”
惊蛰抬手,指尖触到红色的帐帘,莫名有些紧张。
帷幔缓缓撩开,帐内景象映入眼帘。
姑娘趴在软衾上,上身只着一件艳色的肚兜,玉白纤瘦的后背裸露,脖间和腰间的细绳红的刺眼,她手中捏着相思引的绳子,不断地摇晃。
惊蛰僵在原地,目光呆滞,挑起的帷幔久久未曾放下。
衣领间闪烁越来越亮的流光,仿佛钻进了他的胸腔,牵引着他的心脏,愈跳愈快。
她是故意的。
上演了初识不久那一夜,他忽然闯入,看到的景象。
惊蛰倏地放下帷幔,其中一条腿的膝盖已经跪到了顾璟浔腰身一旁。
黑影倾覆过来,顾璟浔状似羞赧地闭上眼。
柔软温香压到身上,顾璟浔翻身睁开眼,恰好对上青年幽深似潭的双眸。
他的手分别撑在了她两侧,身体却丝毫没有压着她。
她身上被他盖了被子。
顾璟浔:“……”
她只愣了片刻,就伸出手要去抱他,臂刚露出来又被他塞回去了。
“别冻着。”
顾璟浔:“……”
草率了,忘记上次是夏天,这次是冬天,蛰哥哥一向对她的身体心的不行。
但这多少有点破坏气氛,顾璟浔不满,转身面向床里侧,气哼哼道:“冻死我算了,反正没有你在我旁边,我睡觉的时候都冷。”
她虽转了身不看他,可他的手还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像是将她整个人困住了一般。
惊蛰神情晦涩,喉头微动,无声压抑了许久,才靠近缩在被褥中的姑娘,“你明日叫宫人多添点炭火,加床被褥。”
他不话还好,一顾璟浔更恼了,刷得扭头,隔着被子直推他,“你走,我有炭火有被褥就够了,我还要你干嘛!?”
她那点力气,自然推不动惊蛰,又气得隔着被子捶他。
惊蛰怕她撑起被子过了风,直接按住她,察觉自己错了话,忙道:“我错了,浔宝儿,你莫气,莫赶我。”
他这般认真积极的道歉,顾璟浔踢了他两下也就消停了,委委屈屈:“你今天来都没想我。”
“我想。”
青年几乎是瞬间开口,带着少有的急迫,停顿了稍许,又去亲顾璟浔的脸颊,“我很想你,离开第一天就想。”
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夜闯皇宫。
顾璟浔对着他作够了胡闹够了,见他这般也软了心肠,囔道:“我也是,皇兄今天还我没出息,可我就是想你啊,我也没办法。”
惊蛰心底柔软得像流淌着蜜糖,从她身上起来,褪了鞋袜钻进被窝,搂她到怀里。
顾璟浔听他用低的几乎辨不清的声音,“我也没出息……”
两人抱到一块,相贴相触,果然比一个人的时候要温暖。
折腾了半天,顾璟浔也有些犯困,闭眼之前,她忽然扒拉着惊蛰问:“你怎么进的宫,不会是偷偷潜进来的吧。”
惊蛰点点头,下巴蹭在她额头上,痒痒的。
顾璟浔撑着身体坐起来,一脸惊慌,“被当刺客了怎么办?”
这身玄衣劲装的扮,这张生人勿近近者必杀的脸,大半夜飞檐走壁入皇宫,让人看见那还了得?
眼瞧她后怕不以,惊蛰无奈道:“其实,宫里的暗卫,应当有人认出我了。”
顾璟浔愣了一瞬,这才想起来,宫里藏着不少暗卫,都是顾政的人。
那不就是,那些人放任了惊蛰夜闯宫闱,顾政默认了惊蛰来找她?
顾璟浔一时间不知道什么好了,默默地躺回去,手又不老实地开始勾惊蛰散落在枕边的长发。
“蛰哥哥,再过三天咱们就成亲了,你高兴吗?”
“高兴。”
何止高兴啊。
过往的深渊苦果烟消云散,曾自以为的奢念化作了现实。
他如今,于她身侧,寄存了一生的欢喜,归属了全部的爱意。
不会再有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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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新年虎啸:嗷呜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