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65-66
#65
沿着风给的提示,天晴与鬼切最后来到山腰的一条径前。
附近有些不显眼的编绳,也有的铃铛。
天晴与鬼切沿着那条路内进,终于是见到了一座的荒废的神庙。
四处无人,那个人的气息却在周围。
鬼切将天晴放回地面,而她也抬起头:“一目连大人,你在哪裡……”
“你来了。”
突然,那个温柔动听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一道黑影笼罩他们的上空,接着是一阵和从前气味稍微不一样的风扑面而来。
天晴的长发被撩起,于她与鬼切眼前从天而降的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单眼神明……不,现在的一目连,身上似乎没了一些从前明净温和的气场?该是……
“你想我身上的神力没有了?”一目连牵起一边嘴角,虽然对天晴而言只是不足一年的分别,但对一目连而言,确实是过去数个时代了。
所以现在,他好看的眉眼下不再是单纯的温柔,眼神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现在只是只妖怪罢了。”
“什么?!”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天晴也不冷静的惊呼起来——后来,又察觉到这事对一目连而言肯定不是好的,就抿抿唇一脸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我反应太大……”
“没关系,我也已经习惯这具身体了。”一目连抬起的右手上凝聚了一些风,树叶在上方形成漩涡。
天晴不作声看着,始终没因为一目连听起来平常的口吻而释怀。
“……真的没关系吗?一目连大人。”
“没关系。”
在深绿的丛林间,一目连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天晴抬起头来,与一目连的视线对上,后者眼神怔忡了一下,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天晴偏了偏脑袋。
“没什么,”一目连从龙的身边离开,一步步的靠近天晴、仰头看看鬼切、接着又专注的把目光放在天晴的身上:“……你长大了不少。”
他这句话时的口吻比起对信徒的关爱,明显渗入了一些只给予特殊对象的情感。
天晴听出来了,但没有些什么。
还是一目连自己把话完的:“所以刚才,我在你身上看见一点她的影子了。”
他句子到最后,声音突然变得哑哑的。
天晴本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后来突然有些不敢看了,就把眉眼都迅速低下去——而一目连也只是轻笑一声,突然抬手有些不擅长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在那个时代与我告别时的话,后来果然实现了。”
他的声音很轻:“你我会遇到与我相守的人,我果然遇到了。”
“那种感觉果然很幸福,即使只是短暂的时间,对我来也是能超越过往千年岁月的时光。”
他起这些话时,像是给天晴与鬼切解释,但也像是给自己。
毕竟对一目连而言,这些事情也不是需要给任何人解释的——只是他最珍贵的情感,他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
所以对别人起有关那个少女的事情时,他总不会去观察别人的反应,只是会用最轻、最心的口吻去提起。
天晴心里一紧——毕竟在鎌倉時代见到的一目连是如此伟大宽厚的神明,从前爱着每一位信徒的他变成了堕落的神明,就连这些最珍贵的情感,他也只能心翼翼地对风诉。
“我……呃,一目连大人,我……”
“现在已经无需用过往的尊称了吧。”
一目连回眸看她,过于美丽的单眼流露出几分和煦的笑意:“尤其是你,就算想用那种人类对亲人的称呼去呼唤我,也是无妨。”
“想来,也是我的错,一直没有去找你……第一次见面,还是你先找到、先认出的我。”
“这样的我作为一个父亲,真是失格了呢。”
“……天晴,是你的名字吧?”
“她也对我过不止一遍,她最喜欢的就是天空放晴的样子。”
他目光由始至终怜爱的看着她,而她像个三岁孩那样站在一目连面前,自从听见“父亲”开始,胸腔已经泛起酸涩,再后来听见自己的名字后,泪水已经模糊她的视线了。
“啊,奇怪,我明明没算哭的……”
天晴吸了吸鼻子,在泪水掉落前已经飞快躲到鬼切身后,把脑袋埋在鬼切的腰间,声音闷闷的从鬼切衣袖内传出:“让我冷静一会就好,一会……”
突然被当成挡箭牌的鬼切倒是淡定,抬起手臂看她的脑袋一眼,就自然不过的用袖子遮住她的脸。
而天晴哭了一阵,因为太过羞耻,就跑到隔壁的水井水洗脸去了。
鬼切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去,两道剑眉微微往下蹙着,他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沉静。
一目连看着一直冷静的鬼切,也有些感叹地笑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在无惨家里气得乱发脾气的武士吗?
“看来不只是天晴,就连你也不同了许多。”
“……”
鬼切回头看去,薄唇微张——其实想回应点什么,奈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到底是因为知道一目连与天晴的关系,还是对神明堕落为妖的感叹,鬼切对于一目连,竟生出了些既同情又理解的想法。
一下子心情太复杂了,对他这种不擅长话的人来,实在是个难题。
一目连也看穿了鬼切的纠结:“不坦率这一点倒是和之前的你一样,看来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性子了,就算灵力再度觉醒也不会改变。”
“我想变得更可靠。”鬼切是难得好脾气,没算因一目连的调侃而生气,反而是蹙眉开口:“像你给她的感觉一样。”
鬼切抬起自己常年握刀的右手,上头新旧的茧子交叠在一起,伤痕累累。
“我的历练还不够,无法保证能守护好她。”鬼切半垂着眼帘:“但失去她这种事情,我绝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他轻描淡写地着,同时天晴已经从远方跑回了,刚从水井里水洗脸的她脸上带着点水迹,哭过的眼眶红红的,鬓发也有些凌乱的贴在颊上。
鬼切抬起手来,无比自然的为她捋好发丝:“你头发乱了。”
感觉他磨砺的手落在脸颊上刺刺麻麻的触感,天晴脸颊一红,又装作淡定的别过头去,扯开了话题:“头发的事情怎样都好啦,你、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我看你们话了。”
“是呢,”一目连把一对情侣的互动看在眼内,有些忍俊不禁:“其实本来,我还有更多话想跟你们聊的,但我知道你们这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叙旧。”
“刚刚鬼切和我正要到,但他一直没法出口。”
到这,鬼切抬眸睨了一目连一眼。
“我估计鬼切正要跟我提起,你之前再一次被击散灵魂、现在能恢复自我意识……还是因为鬼切亲自到地狱把你的魂找回来的事情。”
一目连话时注意到,在提起这件事时,鬼切的表情还是稍微僵硬了一下。
天晴也心翼翼的观察了下鬼切的反应。
看来对于二人来,这件事还是个梦靥。
“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一目连大人。”
一时半会喊父亲还是太亲昵了些,话到嘴边天晴还是用起了尊称。
一目连倒没介意:“现世发生的事情我是从友人口中得知的,在听你遭遇不测之后,我也想到了地狱,所以到地狱一趟了……只是地狱的你把一切都忘记了,不论我如何用加护呼唤,你也没有回应。”
“我以前有一段时间,也曾经到地狱找过阿初,所以和地狱某些人是朋友。”
一目连看天晴有些惊讶的抬头,想问又不敢,就无奈的笑起。
“目前为止我也找不到,我也不知道阿初到底去哪了,也不知道……连地狱也不在到底能否算作一件好事。”
毕竟他也曾经想过,就算阿初死了,她只要再次转生,他也有办法见到她——一遍遍地找到她。
现在……对他而言只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妈妈的事情,我一直都不太清楚……”
“没关系,现在你该烦恼的事情也不是这个。”
一目连摇摇头,对她温和的笑起:“你来找我是让我教你提炼妖力的办法吧?你自从那天之后碎片丢失了大半,所以作为阴阳师能够提炼和凝聚的灵力已经大大减少了。”
“……一目连大人,怎么你总是料事如神?”
“是因为认识了阿初,我才对阴阳师的体质多了解了一些。”
他对天晴夸张的反应哭笑不得,又包容的抬起手:“虽然身为父亲,我更想花时间手把手的教你,只是……估计你需要处理的事情很赶急,所以我只能像上次一样,把我变为妖怪之后的所有身体记忆传给你。”
他示意天晴抬起手,而他亦把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她手的下方——下一秒,一股比上一次在神社还要粗暴许多的力量突然冲进天晴体内,像电流那样把她的身体各处通!
那是既刺激又尖锐的痛楚,过多的身体记忆与一目连的合二为一,她体内许多难以凝聚的妖力都在瞬间连成一线了——感觉就像天上疏落的星星突然被人用线条串联起来,突然织出了一片大网。
那个网几乎密不透风,同时因为星星而闪烁着光芒。
天晴从未试过比现在这一刻还要清楚感受到自己作为妖怪的部分——她头一痛、双脚一软就要跪在地上,还是鬼切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帮助没有余裕控制身体的天晴慢慢地坐下。
一目连的额头渗出汗水,后方的龙已经飞了过来,在他身后担心的盘旋。
明明整理出身体记忆传给天晴也是一个艰难的行为,他却满心满意都在关心她。
“感觉很痛苦吧?再忍耐一会就结束了,你现在应该能清楚感受到,从前你只能凝聚到特定部位再施展的妖力,现在充盈了你全身……”
“虽然我未曾为人,但与依赖特定感官的人类阴阳师比较,妖怪对周围的感知,是用全身去感受的。”
“今后不只是你的眼睛耳朵和双手,就连你的手臂腿、你的肩膀腹部、所有从前迟钝于感受的部位,都会变得‘感知到’,所以……对失去阴阳师灵力的你而言,是很强大的武器。”
“简单而言,是像‘野性’一样的东西吧。”
一目连植入着记忆,骨节分明的手心因为过度输出灵力而渗出了些血,而天晴也在此时忍不住呻.吟出声,额头渗出更多细密的汗水,神经紧绷得双手攥成拳,指节边沿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唔……”
脑袋像被许多电流刺激着,她眉头紧紧蹙着,在得到力量记忆的同时,脑海里似乎也涌现出一些细碎的片段,甚至听见了一个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应该在哪里听过,是在梦中?
对了,她在见到那个样子丑陋的诅咒师前,曾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白鸟家的山头,而梦里有一个女声要对她话……
这个声音,和一目连给她的记忆中混杂的细碎语句很像。
天晴感觉自己快要得出答案,右手抬起就要往前抓,只是她才刚刚抬起一些,一目连那边植入灵力的动作也终于停止了。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勉强维持意识的天晴突然眼前一黑,就软软的往地上倒。
鬼切自然接住了,检查看她呼吸平稳,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这样做就可以刺激她体内的妖力?”
“是的,不过我会的这个方法,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懂得使用,而我能对天晴使用,也只是因为她的妖力本来就是我给予的缘故。”
一目连在施展术法后也有些体力不支,他轻轻靠在龙身上,总是显得游刃有余的脸上出现了无法掩饰的疲惫。
“……”鬼切看着天晴的脸,脸色凝重。
“你有想的话吗?”
“我是觉得,这样做还远远不够。”
“……是的,想来亲自面对过那位家主的你肯定明白。”一目连:“现在的她仅是多了一些逃命的能力,若要击败,近乎是不可能。”
“那你还……”
“所以我为她准备的,并不只是这些。”
一目连断了鬼切,再转身望向那座破败的神庙——神龙也在同一瞬间明白了一目连的意思,就窜进里头带出一个罐子,一目连从龙口中取出那个白色的罐子,递给了鬼切。
“……这是?”鬼切一头雾水。
“开。”
“……”他自然是照做不误,在将天晴放在膝上后,他伸手将罐子的木塞开,接着一道炫目的光芒从瓶子里头涌现,鬼切觉得这个气息他最熟悉不过了,就惊讶的开口:“这是她的碎片,但是这个光芒……”
“你是在她再次魂飞魄散后收集的?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有这个数量?”
“错了。”一目连嘴角牵起了一些:“你忘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代吗?”
“……鎌倉。”即是距离现在的“江户”,已经是数百年过去了。
而鬼切也记得,当时就算一目连与天晴并未相认,眼前这个宽厚的神明已曾许诺,会为天晴寻找属于她的东西——天晴在再一次魂飞魄散前,体内就有两片碎片是一目连在无惨的家中给与她的。
那之后她的身体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所以鬼切很深刻。
“所以……”
“对,是从事情发生之前,就一直有在收集。”一目连无奈轻笑:“这瓶子已经伴我数百年了,也可以是……我从神明堕落为妖怪,除了神龙以外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物品。”
“她的碎片离奇地拥有穿越时空的力量,所以身为江户时代出生的灵魂,碎片在分散后却跑到了不同的时间点,我一点点的生活到现在,能收集到的自然不少。”
一目连着,随手就解开了覆盖在瓶子表面的风属枷锁,里头的碎片迫不及待的涌出来,一个接一个的拥入天晴的体内,本已因为激活妖力而满脸疲惫的女孩又因过多碎片归位而显得有些不适。
在无法分担的情况下,鬼切也只能牵着她的手。
“以前得到碎片,她的身体都要花一些时间休息融合,现在估计要昏睡很久。”
“这是没办法的事,就先让她下山休息把,我也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等她苏醒了,自然会呼唤我。”
“好。”
鬼切将天晴拦腰抱起,同时,一目连也乘上神龙,飞往空中:“那……天晴就拜托你了。”
“一定。”
……
66
顶上的阳光炫目。
周围郁郁葱葱一片绿色,耳际是不间断的蝉鸣与鸟类吱吱喳喳的叫声。
天晴的五感都变得很模糊,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她感觉自己在毫无想法的情况下往前走了几步,右手不受控的抬起,接着放在身旁的龙身上。
这条龙……她记得是一目连身边跟着的,能够让一目连大人搭乘上去的风属神龙。
她会以这个视觉抚摸这条龙,是代表……她现在正在一目连大人的记忆当中吗?
[是因为我昏倒前,他给我传输的身体记忆中,混进了这些画面的记忆吧……]
她经常会不心闯入梦境,所以看到这些景象也没多见怪。
之后,一目连与神龙一同往前走着,她也透过一目连的眼睛见到了丛林一片和谐的景色,四下无人,路过的动物都会过来蹭蹭他、跟他招呼。
吱呀——
突然,一些木板发出的声音从一目连的头上传来,与此同时感觉到人类气息的他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去,竟见到一个披散着一头长发、身穿白色狩衣的女性。
当时她正坐在林间木屋的顶上,两条腿挂在屋檐旁边晃啊晃的,好看的脸抬起眺望着那一片晴天。
一目连情不自禁的将目光停留在人类少女的眼睛上,她拥有一双对日本国的女性而言相当罕见的琥珀色眼睛,那双眸实在太干净了,澄澈得像没有杂质的宝石,所有阳光仿佛都被她的眼睛吸进去,将她的眼神衬得更明亮。
少女就那样坐在屋檐上,身旁停留着几只一目连认得的鸟,竟毫不怕生的跳到少女身上,有的还坐在她的头顶上,不还以为她的头顶就是那个鸟窝。
“……哎哟,你们的爪子抓疼我啦。”
对于动物的宠爱,少女也表现得无比自然,抬手毫不客气的就挥了挥,只是那躲开的鸟也没在客气,扑腾翅膀在她头顶飞了几圈,又固执的停在她的肩膀上。
少女懊恼的撅嘴,没再抱怨了,似乎已习以为常。
一目连见状忍俊不禁的轻笑一声,温柔的笑声似乎吸引了屋顶上女孩的注意,她惊讶的朝下看来,见到突然站在木房下的一目连与巨大神龙,惊呼一声、脚下就滑了。
“……心!”
一目连马上伸手去接——起这个,后来的一目连也觉得自己奇怪,若是平日的他,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让神龙去接,平常为了与人类保持适当距离,他都不会主动触碰他们的。
就除了……特别的存在。
“啊——唔!”
“……没事吧?”
一目连垂眸看向那个一脸茫然的少女,再被她那张状况外的脸逗笑了——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虽然一只眼被大片的刘海与绷带遮住,但也无法掩饰他比谁也俊朗潇洒的容貌。
所以白鸟初也同样的,情不自禁的多看了眼前的妖怪几眼。
就这样,从天而降的女孩就被他稳稳的接住了。
……
“一目连,你在吗?”
“嗯。”
“我今天出门前做了便当,你要一起吃吗?是我让家仆教我做的菜!”
自从那天在森林里相遇,白鸟初偶尔就会跑来找他,知道一目连不会随意走到人类居住的地方,就老主动将人类用的玩的好吃的带到山上来给他。
一目连似乎在第二次见面就把自己曾经是神的事情告诉她了,因为阿初跟他的相处太过自来熟,甚至让性子素来随和的一目连生平以来第一次萌生起“要让谁惊讶和另眼相看”的想法。
谁知她还是一口一个“一目连”、“一目连”的叫。
明明他见过的所有阴阳师和“看得见”的人类、还有这附近的妖怪,都会对他用尊称和敬语。
虽然,她怎样称呼他,他是不在意啦。
一目连负着手走到白鸟初的身旁,她蹲在神庙旁边神秘兮兮的将便当盒开,似乎满心欢喜的想对她介绍自己努力的成果——只是没想到,便当盒开后里头的许多菜都糊了。
“……怎么变这样!”
“会不会是你一路跑来太横冲直撞了?”
他念过她许多遍,让她走路多走点心——只是她都不听劝,甚至像野生动物那样在山林间不受控的上蹿下跳,搞得现在他不让神龙把她送回去都不安心。
虽然他知道,阿初实际上是这带灵力天赋最强的人类。
但他就是不放心她,甚至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着她。
“呃,我……”
便当糊掉的阿初似乎还想反驳几句,只是这次实在太委屈了,所以在话前,是一泡眼泪先涌了出来。
一目连见状吓得眼睛瞪圆,也不知道怎么去哄她,就着急的蹲下去,但手也不知道能往哪里放。
“你哭什么?就算饭菜糊掉,我也是会吃的。”
“我就是委屈嘛!我怎么可能慢慢过来,我做好每道菜都想马上跑过来找你你知道吗!我就是想快点见到你啊!”
她吸吸鼻子就把控诉一一道来。
一目连看她用超凶的口吻哭着解释,是没觉得她有多任性,反而觉得她因为自己而烦恼得哭这件事……还莫名挺爽的?
霎时间他连安慰的事情都忘了,嘴角按耐不住的上扬。
这被阿初见到了,自然又是孩子气的发脾气。
“你还笑!你还笑!是不是觉得我哭的样子太好笑了!你了不起吗你!”
“对不起,我只是……不,我是想安慰你的,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一目连无奈地笑:“因为饭菜不论如何我都会吃完,只是模样改变了一些,对我来不是什么问题。”
“但我本来也想让你夸我摆盘的!”
“我感觉到了,你本来肯定很用心。”
他耐心的哄着,不论她如何孩子气,他都一一应和。
而阿初也渐渐冷静下来了,一双盈满泪水的琥珀似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面前温柔的一目连,张了张嘴,没出什么。
“怎么了?”这回轮到一目连好奇了:“欲言又止的,不像你。”
“你对我太好了啦。”阿初突然没头没脑的抱怨一句。
“对我而言,你对我也很好,反而是我能给你的太少了。”一目连的目光柔和,里头首次写了温柔以外的事物,还有愧疚和一点只给阿初看到的自卑感。
毕竟她将她世界内有趣的一切都带给他了,而他却始终不愿意走太远,也还未能做到反过来带她去什么地方。
“……哪有,”阿初闻言却突然声嘀咕一句:“我现在就能想到一个,你能给我的东西。”
“什么?”一目连提起了兴趣,也格外认真的补充:“只要是我能给你的,我一定会给。”
“……你可以抱抱我。”
“什么?”
“……就抱抱我啊。”
“这……”一目连被她直白的要求吓到,一张好看得没法的脸首次出现了慌乱,耳廓都红了起来:“不,这个,我怎么可以……”
“让你抱就抱嘛!”阿初皱眉:“好了别纠结了,张开手!我来!”
她大吼一声,一目连只得听话展开了双手一点,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就被阿初钻进怀中抱紧。
他就这样被她用带着阳光气味的身躯扑倒在地上,起初,他还表现得像雕像摆设那样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但阿初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她吸饱了一目连之后,又气呼呼的从他身上起来,抓住他的手就放在自己腰上。
“抱紧!不准拒绝!”
她霸道地,而一目连自然不可能马上放松下来,只是看她没有起来的算,最后还是慢慢的、慢慢的,将环抱在她后腰上的手收紧了。
她似乎也矫正了自己的姿势,像只猫那样满足的搂着他不放。
“我喜欢你。”
她声。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用两个音节击溃了他的所有防备、融化了他心中的所有冰霜。
“……谢谢,初。”
……
“一目连,一目连。”
“连连!连连你在吗?”
“连,我喜欢你哦。”
“喜欢!最喜欢了!”
她的声音在一目连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不只是她带笑呼唤他的每一声,还有她的每一句话、每一颦一笑他都记得。
只是……到底当时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貌似,是他们好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到更多更远的地方去旅行后吧,她的气息突然在世界上消失了。
准确来,是失踪一段时间之后,就连他给她的加护都被破坏了——但他给她施展的加护除非主人死亡,是不可能用正常的方法破解的。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找她,不论是白鸟家还是地狱——但他都再无法感觉到她的气息。这让他感觉她不仅仅是死了,而且是遭遇了最离奇的事情,以最不正常的方式被带走的。
不然她的气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哪里都不见,肯定是有谁把她刻意藏起来了。
“初,你在哪里?”
“初,听到的话请回答我一声。”
“阿初,我还没跟你过……”
站在神龙的背上,耳畔都是风锋利的呼啸声,冰凉湿润的感觉划过脸颊,与此同时心脏传来比堕落时更难以承受的痛楚——
而一直在一目连体内天晴感觉有股力量将她从梦境中赶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她以为自己要醒来,却发现自己竟再一次回到那个奇怪的梦境当中。
……
滴答。
滴答。
滴答。
和上次一样的、有节奏的水滴声在身边响起,天晴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竟突然置身于一片熟悉的树林内。
还是刻意缠上粗麻绳与符纸的大树与带划痕的路牌,以及那些悬挂在入口独特的、印刷着飞鸟纹样的灯笼。
这里是白鸟山的入口。
她自己正赤脚站在入口处,抬头看去,那栋偌大的宅子隐约可见,而她记得,那个女人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天晴……’
‘你不能回到这里……’
‘你快离开,对不起,是我……’
果不其然,女人泫然欲泣的声音从白鸟山的入口中传来,她上次还觉得声音过于惹她怀念,这次她终于想起来了。
“妈妈,是你吧?你在白鸟家里面?他们封印你了?”
‘……天晴,我不想你和我一样,你让一目连大人保护你,到哪里也好。’
‘不能再靠近了,我很害怕,一目连大人要经历第二次的失去,也害怕你会受伤害……’
女人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跟她着话,天晴眉头蹙起,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妈妈,如果你在里面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会来救你的!”
‘不用,不用这样做,你代替我好好照顾一目连大人就好了,我……’
“笨蛋,一目连大人的幸福只有你能给予啊!不是我也不是别人,只有你啊!”
‘我……’
白鸟初的声音停下了,无奈又悲伤的口吻让人心痛,天晴抿了抿唇,在梦中义不容辞的走进白鸟山,一边走一边询问:“妈妈,到底你当时经历了什么,到底现在你被关在哪里?”
‘是加茂成宪做的,某天他……’
‘为了实现传中的咒物暗芝居的降临需要一个人类作为容器,只是……所有一般人类的身体都不可能承受咒物的咒力,所以他一直在找,甚至服了父亲大人,和他一起寻找合适的祭品。’
白鸟初此处的父亲大人,天晴自然知道是她的祖父白鸟洋天。
‘我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后来不心调查起了失踪者事件,才知道了父亲大人居然在做这么残忍可怕的事情,为了……为了保证我无法出去,加茂成宪就提议了用我的身体。’
“什么?所以现在暗芝居在你的身体内吗?”
‘不,就算是我也无法承受暗芝居的咒力,所以……’
白鸟初没有把话完,似乎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她的下场。
而天晴不难想象,想到祖父对她下的杀手,母亲的下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侥幸。
就算母亲本来是祖父最疼爱的女儿,那个人为了顾全大局还是能够下杀手。
“这样的话就得通了,怪不得他上次……”
‘对,因为你的身体是特别的,拥有超越人类的妖力,也是我的女儿,父亲大人很大机会会你的注意。’
‘不,我其实知道,就在那一天……狐之助来找你的那一天,他们本来就在商量这件事……’
‘所以我才……努力将结界开了一些,让狐之助找到你……’
‘天晴,我真的很害怕,我希望你安全,不要来找我,还有一目连大人……不要来找我。’
‘我……’
她的声音哽咽又委屈,听得天晴也红了眼眶。
“……什么傻话呢。”天晴无奈地笑起:“我还要把你拉出来,好好骂你一顿,都怪你突然不见了,我都没有天弥那些好看的衣服和玩具,我可羡慕了。”
“我想要一个妈妈,所以你可得补偿我!”
她眼神坚定地,而白鸟初的声音没有再传出来,只是眼前白鸟山的画面逐渐瓦解。
一点点、一点点的,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
一屋暖黄。
“……”
从床榻上睁开眼睛,还未有余力推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天晴脑海里充斥的都是梦醒前白鸟山一点点崩塌的画面。
白鸟初的声音越来越远,世界一点点变成纯白的颜色,只余下她一人。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当下就苏醒过来了,但真正在床上睁开眼睛,她又感觉自己距离那个梦境很远。
就好像,在白鸟山崩塌后,她还经历过什么一样——
天晴眨眨眼睛,心翼翼的瞥向身旁,发现她已经从森林内回到市集附近了,这个房间装潢简洁但温馨,估计是町内的旅馆,应该是鬼切把她带回来的,因为她的行装也有被妥善的放在榻榻米上。
只是鬼切不在,可能是知道她要昏睡很长时间,先去别处锻炼或者处理什么事情去了。
她没有深究,刚梦醒的她还有太多事情需要整理,于是她尝试伸手将自己撑起,只是,身体只是稍微一动,她又察觉到自己的体质似乎又有什么变化了。
不只是那吸收碎片后会短暂出现的肌肉酸痛感,现在她抬起自己的手臂,竟感觉自己肌肤下有一股充实的力量,而那力量由复杂、不同的灵力组成,是她向一目连大人寻求的妖力,也有她恢复的灵力,接着是……
一份陌生的力量。
她有些诧异的从床上坐起,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再握拳凝聚自她从地狱回来后就无法清晰感受的灵力。
逐渐的,体内的各种力量开始柔和的调和在一起,她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力量,一目连大人的力量,再然后是……
一些属于第三个人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浮现,包括白鸟初成长一些细碎的画面、包括她第一次掌握高级阴阳术的画面、包括她与曾经最偏爱她的白鸟洋天一起钻研阴阳术的画面……
这些都是天晴整个成长过程中未曾拥有过的时光。
所以她不只是未曾感受过家族的温暖,作为一个阴阳师,所有自学掌握的术法都很半桶水——她敢,过往许多战斗她使用的术法,她也是用“蛮力”。
所以白鸟初的这份记忆,恰好补全了她缺少的知识与必须的经验,还有“灵感”。
终于意识到白鸟山崩塌与真正梦醒期间自己“经历了什么”的天晴,想到那个人来找她的真正用意,泪水毫无征兆的从眼眶中汨汨流下。
“真是……和一目连大人一样的爱操心的性格呢。”
她哭着又笑了起来,接着泪水变得更加汹涌,扑簌簌的湿了被单。
“三个人聚在一起的画面,真想看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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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没有别的想的话……
就……
baba!!!一目连baba!!!!让我舔舔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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