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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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儿如今进展如何了?”皇后向前来回报事务的舒妃和愉妃询问道。

    虽皇后将管理六宫事务的权力交给了舒妃与愉妃, 本是想暂时歇息一段时间,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似乎总有人阻拦着不让她休息。

    出了这样大的事, 皇后也的确是无法继续安心休息下去了。

    章佳氏本人也许无足轻重, 但她腹中毕竟怀着皇嗣, 皇后可以不在意一个废妃的安危,但皇嗣的安危,却是没有人能够轻忽。

    “回禀皇后娘娘,章佳氏在落水之后, 虽被人救了上来, 但由于施救得有些晚了,她的情况……不大好。”舒妃蹙着眉头道:“她本就没有坐稳胎, 且水中又颇为寒凉,在当值的宫人将她救起来之后, 她下--身便见了红, 人也昏迷不醒。太医为她诊过脉后,她腹中的孩儿, 已经保不住了。”

    溺水,再加上落胎, 足以让章佳氏丢掉半条命。

    若是运气不好一些, 只怕章佳氏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因章佳氏曾害得皇后早产,舒妃和皇后其实很不待见章佳氏, 但她们更不待见的, 是章佳氏身后之人。倘若章佳氏就这么去了, 只怕将她当做棋子来摆弄的那人,就该得意了。

    皇后当即便道:“让太医尽全力医治章佳氏,若是缺了什么药材, 只管让人来找本宫要。”

    愉妃闻言,看着皇后的目光有些惊讶,她见皇后看了过来,微微弯了弯唇道:“娘娘当真宽宏大量。之前,章佳氏曾对您不安好心,在章佳氏生死关头,您却能够摒弃前嫌,命人全力医治章佳氏,还愿意为章佳氏提供药材。不得不,这实在是章佳氏之幸。有您这样的后宫之主,也是咱们姐妹的幸运。”

    在地捧了皇后一把之后,愉妃又摇了摇头道:“若是章佳氏一直安安分分的,便可在您的庇护之下安然度日了,可惜,章佳氏实在是不知道轻重,被人撺掇了两句,竟敢来谋害您。”

    “谁不是呢?”舒妃抿唇一笑,对愉妃道:“这后宫之中,明眼人都该知道,皇后娘娘最是厚道不过。不别人,就本宫吧,想当初,要什么没什么,不得皇上的意,似魏嫔那般深得圣眷的妃嫔若是要给本宫使个绊子,或是挤兑本宫,本宫也只得装聋作哑,无法与她对着来。后来,还是皇后提拔了本宫,本宫开始协理六宫之后,后宫之中这才没有人敢再轻视本宫。因皇后娘娘常在太后和皇上跟前为本宫好话之故,太后和皇上对本宫也是越发好了,由此可见,跟一个明主,有多么重要,愉妃你,是不是?”

    舒妃面上带笑,话中有话,向愉妃展示了投靠皇后都有哪些好处。

    这些日子以来,舒妃一直在明里暗里地帮着皇后拉拢愉妃。皇后毕竟有好一阵子不能掌管宫务,接下来,舒妃与愉妃之间,少不了合作机会。若是能够将愉妃变成“自己人”,无论是舒妃也好,皇后也好,都会轻松一些不是?

    同样的,这也是试探愉妃的一个好机会。倘若愉妃当真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安然带着儿子度日,日后让儿子接她出宫颐养天年,那么,她应当不会拒绝皇后抛来的橄榄枝才是。但是,如若愉妃有别的想头和算,那么,她自然不会接受皇后和舒妃的招揽。

    可惜的是,之前舒妃暗地里跟愉妃递了两次话,愉妃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总之,她没有接过舒妃的话茬。

    这回,舒妃当着皇后的面,把这些话又了一遍,且得也更加直白了些。如若这回,愉妃再把话头给岔过去,又或者是装作听不懂,那么,无论是舒妃还是皇后,都会彻底放弃招揽愉妃的计划。

    在完这样一番话后,舒妃给了愉妃一些思考的时间,而后又继续道:“想当初,皇后娘娘刚刚晋位的时候,皇上和太后娘娘怕皇后娘娘对宫务不熟,一个人处理不过来,便点了纯妃、嘉贵妃与魏嫔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事务。这本是对皇后娘娘的关心,也是对纯妃、嘉贵妃与魏嫔的看重,可惜到了最后,她们三个都辜负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对她们的期望,自以为得了协理六宫之权,便可与皇后娘娘平起平坐了,居然对皇后娘娘不敬,到最后,被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也是咎由自取,愉妃姐姐,你是吗?终究,皇后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主。”

    愉妃听出,舒妃这是在警告她,虽她如今得了协理六宫之权,但也不要得意。倘若她胆敢对皇后不敬,那么最终,便会落得与纯妃和嘉贵妃一样,被剥夺手中之权的下场。到底,皇后才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皇后能够把权力给予她们,同样也能够随时收回这份权力。

    一棒子,给一颗甜枣,恩威并重,舒妃倒当真不愧是皇后最为倚重的人之一呢,竟有着这样的手段。

    看样子,这回是没法再敷衍过去了。

    愉妃面带微笑地道:“舒妃妹妹得不错,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是后宫之中所有妃嫔都需要尊敬和仰望的存在。本宫作为后宫妃嫔之一,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愉妃姐姐却不愿意奉皇后娘娘为主。”

    “舒妃妹妹笑了,六宫的妃嫔,有谁不是受着皇后娘娘的管辖,听从皇后娘娘的差遣呢?”愉妃轻抚着自己的护甲,转向了皇后:“想当初,皇上登基之前,臣妾与皇后娘娘同在宝亲王府中,娘娘也该知道,臣妾是个最不喜欢拉帮结派之人。上头的福晋若有什么吩咐,臣妾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至于府中其他姐妹们之间的矛盾和纷争,臣妾是从来不掺和的。从前,臣妾是这般行事,往后,臣妾也将一如既往。皇后娘娘,应该能理解臣妾的心情吧?”

    皇后沉默了片刻,道:“看样子,是本宫没有这个‘福分’,与愉妃做真正的姐妹了。”

    愉妃,她不想投靠皇后,也不想投靠任何人,她这副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样子,皇后和舒妃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的。若愉妃当真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她又怎么可能在纯妃与嘉贵妃的联手夹击之下,保住自己手中的权力呢?若她当真是个没有野心的妃嫔,又怎么可能那么悉心培养自己的儿子,并让自己的儿子竭力赢得乾隆的宠爱和重视呢

    与其相信她是真的与世无争,倒不如相信,她是所图不。

    也罢,愉妃的情况,终究与舒服和婉嫔不一样,即便愉妃敢向皇后投诚,皇后也未必敢如同相信舒妃和婉嫔一样相信她。

    眼下双方都把话给开了,接下来,怕是要进入互相合作,并互相提防的状态之中了。

    愉妃听了皇后之语,出的话依旧客套而又生疏:“皇后娘娘温和慈善,后宫之中的妃嫔,自然都是皇后娘娘的妹妹,臣妾也不例外。”

    这个话题到这儿,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皇后命舒妃和愉妃先下去处理后宫之中的事务,好生照料着章佳氏,一旦章佳氏那儿有什么情况,便第一时间派人来告诉她,舒妃和愉妃纷纷应了。

    在离开的路上,愉妃发现,舒妃待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不少,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愉妃不以为意。

    皇后则是暗地里与芃芃抱怨:“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啊。”

    方才皇后在与愉妃和舒妃话之时,芃芃就躲在屏风后听着,因此,她对于事情的发展,也算是颇为了解。

    此时,她一面拿着美人锤为皇后捶背,一面道:“愉妃会拒绝皇额娘的招揽,也在皇额娘的预料之中,不是么?有了子嗣的妃嫔,难免会多为自己的子嗣做些算,这倒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倒是那章佳氏……我记得皇额娘前几日过,会派人好生盯着她,如今,她果然出了‘意外’。皇额娘可知道,她究竟是怎么落水的?”

    “不知道,本宫虽派了人跟着她,但终究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眼也不错地盯着她。在章佳氏落水之前,她身边儿的人,除了她的心腹宫女之外,都被支开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原来章佳氏还是芳贵人的时候,身边儿倒还有一些可以使唤的人,如今她被降为了白身,按理已经不配再由人伺候了。只是看在她腹中皇嗣的份儿上,太后和皇后默许了她身边儿留几个伺候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有心人想要调走她身边儿的人,倒也的确不难。

    “那皇额娘可派人审问过章佳氏的心腹宫女?”

    “审了,那名宫女是章佳氏与魏嫔见了面后,魏嫔动了胎气,皇上和太后斥责了章佳氏,导致章佳氏闷闷不乐,因积郁于心不利于养胎,章佳氏在太医的建议之下跟心腹宫女出来散心,不慎踩到了一块儿格外光滑的石子上,落了水。在章佳氏落水之后,那名宫女四处求援,才终于找到了会水之人来救章佳氏。只可惜,时间终究是拖得长了一些,尽管那人将章佳氏给救起来了,章佳氏腹中的胎儿也保不住了,章佳氏本人也是生死未卜。那名宫女在得知此事之后,怕自己因为没有伺候好章佳氏与皇嗣而被降罪,便自尽了。”

    皇后有意要考校自家闺女,便问道:“你可听出什么不对劲之处?”

    “不对劲之处可太多了!”芃芃苦思冥想了一番,道:“倘若那个宫女当真是章佳氏的心腹,眼下章佳氏还生死未卜,她怎么可能自尽?就算她当真因为没能保护好章佳氏和章佳氏腹中的皇嗣而自责,好歹也得等章佳氏醒过来了再自尽吧?还有那块格外光滑的石子,怎么听,都让人觉得蹊跷啊……”

    “不错,你能分析出这些,也很厉害了。总之,眼下的线索是断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得等章佳氏醒来之后自己。”

    然而,章佳氏终究没能再醒来,当天夜里,她就因为产伤了身子而血崩离开了人世。

    章佳氏身边儿那名畏罪自杀的宫女口中那块格外光滑的石头,皇后也派人到章佳氏落水的地方去寻过了,可惜最终一无所获,不知是那名宫女撒了谎,从始至终都没有那样一块石头,还是那块石头被人给拿走了。

    章佳氏究竟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暗害,线索彻底断了。

    最近宫中有些流言,章佳氏是被魏嫔暗害的。

    毕竟,魏嫔向来与章佳氏走得近,有指使章佳氏谋害皇后的嫌疑。且章佳氏在出事之前,曾与魏嫔进行过一番长谈,并惹得魏嫔动了胎气,指不定就是因为两人谈崩了,没能达成一致,才导致魏嫔动了胎气。而魏嫔呢,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也有了杀人灭口的动机。趁章佳氏不备,暗害了章佳氏,并抹平了所有的证据。

    一时之间,延禧宫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流言蜚语不断,哪怕是怀着身孕的魏嫔也不得安生。

    发生了这种事,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就看上位者是否相信魏嫔的清白了。倘若他们相信此事不是魏嫔所为,自会下封口令,禁止底下人再议论此事。但在见识过魏嫔之前的一系列举动之后,乾隆和太后会相信魏嫔是清白的吗?显然不可能。

    信任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东西,当乾隆信任魏嫔的时候,无论魏嫔做了再多的错事,乾隆都会自动为她找理由,认为她是深有苦衷,那时的魏嫔自然可以靠着乾隆对她的信任而肆意妄为。然而,一旦乾隆收回了这份信任,魏嫔便也与其余的宫妃没什么差别了。如今虽没有证据证明谋害章佳氏之事,是魏嫔做的,但在一条条线索都指向魏嫔的情况下,乾隆凭什么相信魏嫔的清白呢?

    至于太后,她压根儿就没有相信过魏嫔。能够从一个宫女爬到妃位的,能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白莲花不成?魏嫔身份低微时,太后不曾在意她,后来,魏嫔位份高了,又仗着乾隆的宠爱数次跟皇后对着干,太后对魏嫔,自然也就越来越厌恶。

    如果嫌疑人换成是别的妃嫔,这些妃嫔还能够为自己辩解一番,害了皇后对她们来没有什么好处,她们没有这么做的动机,一旦被人发现还会被重罚,得不偿失,既然她们没有理由暗害皇后,那么自然更没有理由利用章佳氏,在事后还将章佳氏灭口。

    但嫌疑人换成魏嫔,她若是敢在太后和乾隆面前这样,是没有人会信她的。这些年来,魏嫔干的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还少么?魏嫔陷害皇后的次数,还少么?

    虽魏嫔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也算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但不得不,幕后之人在选择替罪羔羊的时候,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思考的。那人选择了一个最容易被太后和乾隆接受的“罪魁祸首”。

    但作为一朵黑心莲,魏嫔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她先是亲自在太后和乾隆跟前自述清白,并赌咒发誓,倘若是她害了章佳氏和章佳氏腹中的孩子,她自己和她腹中的孩子便会不得好死,在生产之时一尸两命。

    不得不,魏嫔虽信誉不好,但这回,她敢拿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赌咒发誓,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太后和乾隆的信任。

    魏嫔对这一胎的重视,有目共睹,在怀着这一胎的时候,她心翼翼、安分无比,生怕这一胎出了什么事,这与她怀上一胎时的高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何况,她向来是个自私之人,这回,她还敢拿自己的命来赌咒发誓,对于她的话,太后和乾隆自然也就信了五六分。

    魏嫔见状,暗自懊恼。往日她甚至不用赌咒发誓,只需要在乾隆跟前扮扮柔弱、装装可怜,再拉拉家常,乾隆便会自然而然信了她的话。如今,她发了这样的毒誓,乾隆对她仍是将信将疑……不得不,有些东西,当一个人拥有的时候,不会觉得那些有多么珍贵,唯有失去了,才会明白,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尽管心中感慨万千,但魏嫔知道,眼下不是意志消沉的时候,她必须撇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争取从乾隆和太后处赢回哪怕那么一点点的信任,她才有“以后”可言。

    于是,在发现自己对太后和乾隆的一番陈情奏效之后,魏嫔将自己整理出的线索告知了太后和乾隆。

    “章佳氏自入宫以来,便刻意亲近皇后、纯妃、嘉贵妃、愉妃以及臣妾。这对于一个新入宫的妃嫔来,是颇为不正常的。想必太后娘娘和皇上也知道,无论是纯妃也好,嘉贵妃也好,臣妾也好,都与皇后不对付,愉妃则是自成一派,鲜少与其他妃嫔往来。”

    “一般而言,新入宫的妃嫔都只会选择向其中一名高位妃嫔投诚,加入那人的阵营。因为如果她们在与某个高位妃嫔往来的时候,还同时与那名高位妃嫔的对头往来,就注定得不到信任,甚至还有可能两头不讨好。但,章佳氏却破了这种惯例,今日向皇后是好,明日去纯妃宫中拜访,后日去给嘉贵妃赠礼……甚至连臣妾这儿,都收到了章佳氏送来的不少的礼物。”

    “起初,臣妾以为章佳氏是想要左右逢源。不瞒太后娘娘和皇上,臣妾对于章佳氏的这等行径,是颇为看不上的。只是,章佳氏到底是新晋宫妃中最为得宠的那个,臣妾少不得要给她几分薄面,因此,她送来的礼,臣妾都命人收下了。现在看来,这些往事,反而成了章佳氏与臣妾‘过从甚密’的‘罪证’。若是从结果推断根由,便不难看出,真正利用并暗害了章佳氏之人,早早便布下了一场规模可观的棋局,就等着咱们这些棋子就位。”

    “太后娘娘和皇上细想,章佳氏入宫的时候,臣妾已经失宠,章佳氏若是想要与臣妾所的其他几个人交好,自有无数种理由,但她与臣妾交好,臣妾又能给予她什么呢?”魏嫔顿了顿,用叹息一般的语气道:“臣妾什么也给不了她,也唯有在她出事之后,承受她泼到臣妾头上的脏水。倘若这场局是臣妾所布,如今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被人怀疑的,就不会是臣妾了。”

    魏嫔的一番分析入情入理,太后和乾隆在听了她的话后,对她的信任也从原本的五六分变为了眼下的七八分,还差二三分,也就差在魏嫔口无凭,没有证据罢了。

    不过,能让太后和乾隆对一件找不到证据的事笃信七八分,已经足以改变很多细节了。

    “你既然能够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想必你对那指使章佳氏并暗害她之人,也有一定的猜测吧?又或者是,你手中已经有了一定的证据?”太后眼神犀利地盯着魏嫔,却见魏嫔苦笑道:“臣妾不知,那人行事太过缜密,在做完事之后便将痕迹抹得一干二净,连您和皇后娘娘派去的人都没能找到什么证据,臣妾手底下的人,难不成还能比您二位手底下的人更重用吗?”

    倘若真是这样,太后和皇后才真要对魏嫔心生警惕了。

    “按理,章佳氏曾经亲近过的几个人中,除了皇后娘娘不可能指使章佳氏暗害自己之外,其余的纯妃、嘉贵妃以及愉妃都有可能。臣妾不能确定章佳氏投靠的,究竟是谁,自然不好在太后娘娘和皇上跟前信口雌黄。”魏嫔低下头,谦恭地道:“事实上,太后娘娘和皇上今日愿意见臣妾一面,听臣妾这些话,臣妾心中已是不胜感激……”

    “章佳氏落水的前两日,曾去延禧宫单独求见了你一面,她与你,到底了什么?”

    魏嫔道:“臣妾知道,她被人所利用,想要陷害臣妾。她在这敏-感的时间段故意来求见臣妾,正是因为她不想让臣妾撇清关系。臣妾揣测到,在她完成了这最后一项任务后,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她定会被她身后之人所抛弃,还曾告诫过她,近几日要多加心。没想到,她对臣妾的话,并不相信,还反过来讽刺了臣妾一番,出的话,很不好听。臣妾被她这么一嘲讽,便动了胎气……”

    魏嫔似真似假地将那日她与章佳氏相处的情形告知了乾隆和太后。

    她当然不可能直接告诉太后,她挑唆章佳氏,试图让章佳氏来反抗她身后的人,更不可能直,她最后会动了胎气,根本就不是被章佳氏气的,而是她想为自己出一口气。

    虽真假掺半,但魏嫔隐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她出的话中,已经透露了不少信息。

    乾隆和太后在听了此话之后,精神一振。

    虽章佳氏落水前后的事经过有心人的遮掩,已经成了一团迷,但她近些日子的表现,还是有迹可循的。负责伺候章佳氏的人,章佳氏在从延禧宫出来后,整个人突然变得谨慎了起来,在吃穿上都十分心谨慎,只许她的心腹近身伺候,吃饭以及喝安胎药时,必要她的心腹亲自盯着,像是在担心有什么人要暗害她一般。

    倘若魏嫔当真与章佳氏了那番话,那么显然,她的话,章佳氏是听进了心中的。她接下来两日的举动,证明了这一点。

    可惜,章佳氏终究没能逃过一劫。

    联想到章佳氏身边儿那个自尽而亡、死得极为蹊跷的心腹,乾隆和太后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连那名心腹都被人收买了,到最后背叛了章佳氏,亲手把她送上了绝路。

    然而现在,线索到底是断了,哪怕有再多的猜测,他们也只能放在心底。

    “罢了,既然此事与你无关,你就暂且先回去好生养胎吧。”太后对魏嫔摆摆手,示意她退下:“虽此事与你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且你来也算是受了委屈的那个,但你以往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哀家对你并不怎么信任。倘若你在怀孕期间不好生养胎,借着腹中的胎儿生事,哀家还是不会对你客气的。”

    又被太后敲了一番的魏嫔应了一声“是”,而后委委屈屈地退下了。

    在离开慈宁宫后,魏嫔已是满头大汗。

    “章佳氏的丧事,你准备如何操办?”眼见着魏嫔的身影彻底消失,太后向身旁的乾隆询问道。

    乾隆沉吟片刻道:“她虽有错,到底是被人所利用,且她走的时候,腹中还怀着皇嗣,若是让她以一介白身就这么葬了,朕——于心不忍,皇额娘觉得呢?”

    章佳氏害得皇后难产之时,乾隆站在皇后的产房外,听着皇后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看着孩子们担心难过的表情,恨不得章佳氏立刻去死。可如今,皇后母子均安,死的人成了章佳氏,乾隆又难免念起她的好来。毕竟,章佳氏颜色好,在她获罪之前,她还是后宫之中最受乾隆宠爱的妃嫔。况且,对于她腹中的孩子,乾隆虽然才知道其存在没有多久,但骤然知道那孩子没了,乾隆的心情,总归不怎么好受。

    太后闻言,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这个儿子,在处理朝政上,兴许是英明的,可在处理女人的事情上,却颇为糊涂。

    无论是后宫的哪个妃嫔犯了错,只要她这儿子对人家还余情未了,就难免怜香惜玉,处处留情,前有魏嫔,如今又有章佳氏。而当他对某个女人没有情分甚至心生厌恶的时候,一旦那人犯了什么错,他就会将人处罚得很重,比如当年被入冷宫的祈嫔。

    就章佳氏又蠢又毒偏偏还要自作聪明的性子,若是她还活着,太后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省得她将后宫搅得一团糟,到了最后还要败坏乾隆的名声。但如今,章佳氏既然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影响到乾隆了,且乾隆刚刚接到她与皇嗣的死讯,正伤心着,那么太后也懒得去做那讨人嫌的恶人,索性让她儿子称心如愿,自此彻底放下那个女人。

    好在这件事儿,皇后主动派人来与太后商量过,否则,太后当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皇后呢。

    “章佳氏虽有诸多不好之处,但到底曾伺候你一场。皇后派人来与哀家过了,恢复其答应位份并封号‘芳’,让其以贵人之礼下葬,你既然提起此事,哀家便正好与你。”

    乾隆闻言,舒了口气:“皇后她……不愧为一国之母,章佳氏害了她,她竟还有这般胸襟,委实难得……”

    他刚想,就按皇后交代的来办吧,就见太后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道:“章佳氏本是一介罪妃,皇后能恢复其答应位份,已是很好了,若再让其以贵人的位份下葬,只怕不大妥当。”着,太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乾隆的手:“你们是夫妻,皇后既然这般为你着想,你也该照顾一下皇后的心情才是。”

    若是一上来,太后就告诉乾隆,以答应之礼葬了章佳氏,只怕乾隆还会心不甘情不愿,觉得委屈了自己曾经的爱妾。但如今,太后在乾隆跟前来了这么一遭,乾隆便觉得,无论是自家额娘,还是自己的妻子,都给足了自己面子,也顾及了自己的心情,与她们相比,区区一个章佳氏,已经不重要了。

    “就按皇额娘的办吧,恢复其答应位份并下葬,不许其葬入皇家园林。”

    太后闻言,眉头这才舒展了开来。

    乾隆见状道:“难不成,皇额娘以为朕会因为章佳氏,便做出什么昏事来?”

    太后心道,那可不准儿,面上却表现出一副很相信乾隆的模样来。哎,儿子是皇帝就是这点不好,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给他留些面子。

    倘若他不是皇帝,她这个做亲娘的,便可以想什么就直了。

    ……

    章佳氏……不,芳答应的死,最终不了了之。

    虽有迹象表明,她是被人所害,但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太后和乾隆不愿意这件事在后宫之中引发恐慌,更不愿意这件事闹大之后被传到前朝,因此,以芳答应失足落水溺亡为结论,了结了此案。

    此事一了,有人不甘心,也有人松了口气。

    不甘心的人之中,便包括了魏嫔和皇后身边儿的人。

    皇后是受害者,有人利用芳答应来暗算她,眼下没能找到真凶,芳答应就死了,线索也断了,皇后和她身边儿的心腹们自然有些不痛快。而魏嫔呢,平白被人扣了一顶黑帽子到头上,虽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得太后和乾隆都信了她的话,但此刻宫中依然流传着是她利用芳答应暗害皇后,事后心黑手辣、杀人灭口的传言,魏嫔自然也是心情极为不爽。

    造谣一时爽,辟谣跑断腿。后世的这句话,很好地诠释了魏嫔此刻的心情。一时之间,魏嫔在后宫之中的凶名,以及她受排挤程度,更上一层楼。唯有将那指使并暗害芳答应之人真正抓住,并板上钉钉地钉死,魏嫔才能够从这困境之中解脱出来。

    不过,此番虽没有直接将那幕后之人给揪出来,但范围已经缩减得很了。只要皇后和魏嫔日后派人盯着纯妃、嘉贵妃以及愉妃的动向,总能发现些端倪来。明面儿上,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只有皇后和魏嫔知道,这事儿,在她们这儿还不算真正完。

    ……

    富察府中,福康安原是万事不理,只知道读书习武的。可最近,他也开始向自家兄长听后宫之事了。没办法,他至今还记得那日他们乘坐着马车从圆明园返回紫禁城时的情形——芃芃的情况,着实令人担心。

    虽后宫之事很难轻易被宫外人知晓,但他们作为皇亲国戚,自有听消息的途径,比如福灵安的福晋多罗格格乃宗室之女,总能得到一些信息,再比如,他们几个的表姐固伦和敬公主,也是一条听消息的渠道。

    因此,没过多久,福康安便知道了对于外界来可以称得上是密辛的宫闱事宜。

    皇后母子均安,这个消息传来后,福康安放下了一颗心。

    既然芃芃的额娘和弟弟都安然无恙,想必她很快就能够恢复精神了。相较于那日她窝在马车里蔫头耷脑的模样,还是充满活力的样子更适合她。哪怕是下一秒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捉弄人,也比她沉默不语的样子来得强。

    福康安不得不承认,在经过了那一晚火灾之中的共患难后,芃芃在他心中的分量,的确不同了。她已经从一个陌生而又自带麻烦的公主,晋级为他的伙伴了。

    从前,福康安只对舞刀弄枪、以及听自家阿玛讲述他在战场上的经历感兴趣,又哪里会去听后宅之事?在他看来,那些琐碎之事,最不值得一提了。然而这回,福康安不但找人听了,还听得仔细而又详尽。

    在福康安得知皇后母子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谋害皇后母子之人还未伏法,紧接着后宫之中又出了一场命案之后,他皱着眉头,老气横秋地跟他哥感慨:“她是固伦公主,深受皇上喜爱,在圆明园中时,我见她无忧无虑,每日只需要琢磨着怎么跟皇上撒娇讨巧,亦或是在周围闲逛,还以为她回到宫中之后,定然也像在圆明园中时一样,被人千娇万宠着,快乐得不得了。没想到……”

    没想到,待伙伴回到宫中之后,所需要面临的,竟是步步杀机。

    兴许,对于伙伴来,在圆明园中那段短暂的日子,才是真正轻松而又快活的吧。

    福康安暗自下定决心,倘若日后,他与伙伴还有在圆明园重新碰头的机会,他定会让着伙伴,不会再与她相争。

    虽然福康安没有直接这个“她”是谁,但帮他探消息的福隆安可不傻,只听福隆安夸张地道:“你才与固伦和晏公主相处多久?竟然就这般关心她,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我去找和敬表姐听内情的生活,和敬表姐也感到颇为吃惊,问我为何忽然就对这些消息感兴趣了……真是看不出来,你与那个公主之间的关系,竟这般要好。”

    着,福隆安用手肘捅了捅福康安的腰:“你怎么就与她那么要好了,呗。你还记得,你跟她过,让她绝对不要喜欢上你的话吗?那时候,你是把她当做麻烦来对待的吧?然而现在,你对她的态度,可是完全不一样了。”

    福康安被自家无良兄长捅得烦不胜烦,很快便眼疾手快地捉住他的手,狠狠一拧——

    谁知,福隆安在这时察觉到了危机,很快便将手给撤走了,最终,福康安拧了个寂寞。

    臭兄长,就知道捉弄他。

    福康安目光如刀子似的瞪了福康安一眼,板着脸对福隆安道:“若是你与她同生共死过,你也会对她改观的。”

    “这倒是,五公主年纪虽,看着却比四格格懂事、讨喜多了。在我离开固伦公主府时,和敬表姐还在追问我,你对五公主是什么看法呢。”

    福康安闻言,立刻提高了警觉:“她问你这个做什么?”

    “谁知道呢。”福隆安冲着福康安摊了摊手:“大概是希望你能与五公主好好相处,讨得五公主的欢心吧。不过依我看,就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子,连和敬表姐家的鄂勒都比不上,实在是难。”

    “总比你好,见到四格格主动过来跟你话,就怂成那副样子。出息!”

    “你可别再提四格格了,她如今已经许了人家了,你可别害你哥!”

    “这个话题,难道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吗?若是真的被人听到了,那也只能你自作自受!”

    今天的富察兄弟俩,也依旧在互相伤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