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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桑在武灵仙尊的大殿内喝了一盏茶,吃完一盘红紫相间的莓果后,仙童上来告诉她:事情办妥了。

    洛桑惊讶,“这么快?”

    “连佑上仙不曾反抗,关于您的勾结妖界屠杀金鸾鸟全族的罪状,他也全认了,如今正被绑在深海炼狱里接受仙尊盘问呢。”

    洛桑用巾帕擦了擦手,“走吧,带我过去看看。”

    瀛洲岛底的深海炼狱是仙界少见的阴暗之地,里面关着的都是仙族犯了重罪的人,一眼望过去全是包裹着蓝紫色闪电的天柱,每一根柱子的底部都绑着一个浑身是伤的重犯。

    洛桑跟着仙童来到一根天柱面前,武灵仙尊正站在那里,对着跪倒在地的连佑叹息不止。

    “你真是糊涂,勾结烛九阴祸害仙界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而且还是借着摇光上□□头,我就算是念着与你相识十几万年的情分想要为你求情,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连佑惨淡地笑了一下,整个人有些麻木地弯下身子,任由铁锁紧紧地勒住他的手腕和咽喉。

    “我对不起上神,却也对不起他,若是能重来一次,哪怕会身死于此,我也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他的声音干哑又无力,像是垂暮的老人。

    洛桑慢慢走近,然后在他身边蹲下,“连佑,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她没有怒骂他,也没有质问他为何要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问了一句: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这本该是他们第一次重逢事该的话,可那个时候他面对她充满了心虚,她又对他满是猜忌。

    连佑的眼睛已经被血蒙得睁不开了,听到洛桑的声音后,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朝着她的方向笑了笑,刚要话,眼睛里却率先流出两行泪来。

    “没有你和阿九在身边,我每一日都过得无比煎熬。”

    他着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无助又孤单,“阿九丢下我走了,你也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有,怎么能过得好呢。”

    洛桑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和阿九。”

    连佑摇头,“都是因为我,当初若不是为了救我,他怎么会变成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洛桑低声叹了口气,身旁的武灵仙尊插了句:“因果轮回,早就是命中注定的,哪有什么对与错。”

    他走过来扶起洛桑,然后对连佑:“你犯下的罪责太重,外界又对金鸾鸟一族的事情议论纷纷,我必须给整个仙族一个交代,而你后半生便只能在这深海炼狱中度过了。”

    洛桑看着一身狼狈的连佑闭了闭眼睛,然后转过身去,“若是你当初没有帮他杀害金鸾鸟一族,那他至今都会在妖神之泉下好好活着,你与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满脸泪痕的连佑:“你在这里好自为之,若是得空,我会常来看你。”

    深海炼狱的海水冰冷刺骨,洛桑离开之后,才后知后觉地了个冷颤,这时候正是晌午,烈日炎炎炙烤着大地,几乎是一瞬间就驱散了她体内的阴寒之气。

    武灵仙尊想留她坐下来喝杯茶再走,洛桑却摇了摇头,“此事你尽快昭告六界,给金鸾鸟的后人一个交代。”

    武灵一愣,“你此番前来,全是为了那个曜渊?”

    洛桑看了他一眼,“是也不是,总之你尽快去办吧,我得早些回魔界了。”

    再不回去,曜渊真要被她气昏过去了。

    洛桑在霏方城内落地之后,隐约感觉这魔界的风沙比她离开之前大了很多,孚墨和闻白两个人在正殿门口守着,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上神您快进去看看吧,您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们君上可是发了一整天的脾气呢。”

    洛桑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走进了正殿的大门。

    曜渊正背对着门站着,此时他大概是正在气头上,肩膀都随着呼吸而明显地起伏着。

    “都了没我吩咐不准进来,怎么还——”曜渊一脸不耐烦地转过身来,视线在对上洛桑的目光时直接顿住。

    “我也不能进来吗?”洛桑眨着眼睛。

    曜渊偏过头不去看她,“瀛洲的茶不好喝,还是莓果不新鲜,怎么才走了一天就回来了?”

    他拉着一张脸很不高兴的样子,但洛桑就是感觉他在看到自己后气直接消了大半。

    洛桑心里松了口气,跑着过去抱住他,“我只是去瀛洲办了件事,办完了自然得早些回来,不然你想我了又见不着我该怎么办?”

    曜渊瞥了她一眼,“办什么事,竟会急到让你不一声招呼就走了。”

    洛桑笑着顺了顺他胸口堵着的气,解释道:“金鸾鸟灭族案的元凶烛九阴已死,但你大仇只报了一半,还有个瀛洲岛的连佑圣仙呢,我此番去瀛洲就是为了给他降罪的,因为怕他逃走所以走得急了些,没有知会你。”

    曜渊的目光忽然一空,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洛桑的意思,“你是,你给连佑降了罪?你是怎么知道他与金鸾鸟灭族之事有关的?”

    “这件事我当初把你从瀛洲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处理,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曜渊目光颤了颤,“你与他十几万年前就相识,竟会为了我……”

    洛桑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什么呢,连佑做错了事,被处置是罪有因得,倒是你,竟然傻到为了我而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我当初没有瞧出什么端倪,你是不是要把这个仇放在心里憋一辈子了?”

    曜渊低下头,“我没算憋一辈子,只是眼下不想因为他而让我们之间生出嫌隙,仇什么时候都可以报,可你若是因为这件事而怪我,我又该如何是好?”

    洛桑一怔。

    听了这番话,她顿时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惩治连佑这件事,必须由她来做,若是一直留着不处理,大概就会变成一个隐患。

    洛桑抬起头亲了亲曜渊的下巴,“那这件事就算到此为止,过不了多久瀛洲就会把连佑的罪状昭告六界,你族人被害之事也算是真相大白了。”

    曜渊搂住她的腰,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过,你不声招呼就跑去瀛洲这件事还没完,就算再急也应该跟我一声,明明走之前还在床上与我温存的,转头就跟别人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曜渊别过目光,似乎是不敢看她,“还以为我在那种事上,做、做得不够好。”

    洛桑一愣,难得红了脸,“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虽然没有和别人做过这种事,但你已经很好了,不必妄自菲薄。”

    曜渊搂着她腰的手一顿,紧接着洛桑就被他直接横抱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你都这么了,我怎么能不表示一下?”

    洛桑按着他的脑袋表示抗拒,“我刚从瀛洲回来累得厉害,得先休息休息,今夜先放过我,改天好不好。”

    曜渊抱着她走进内殿,两个人一起滚到床上后,他一边解衣带一边朝她亲了过来,“你好好躺着,我来就好。”

    夜色静谧,雪青色的窗帘在暗香中微微飘动着,洛桑两只手紧攥着床单,朝曜渊低骂道:“短短一日不见,你这些花招都是谁教你的?”

    曜渊抬头勾唇笑了,“没人教我,我自己学的,喜欢吗?”

    洛桑还想再什么,手脚却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殿门外虫鸣阵阵,盖过了一声又一声的喘息,月色铺在荒凉的大地上如同闪闪发亮的白雪,美得不可思议。

    几天之后的晚上,白渠来找她喝酒的时候,洛桑眼底挂着青黑,一脸不爽地:“果然身为神不能四处答应别人的愿望,一旦起了个头便没完没了了,再这么下去迟早被人榨干。”

    白渠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如此狡猾的人竟也能被别人坑?真是稀奇。”

    “你可别构陷我,我向来为人正直,与狡猾二字从未沾过边。”

    “得了吧,你做的坑蒙拐骗的事情还少吗。”

    白渠一边嘲讽她,一边扔给她一壶酒。

    竹楼外的夜色寂静如水,洛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开壶盖喝了一口,辛辣的酒香从喉咙一路烧进了胃里,让她满足地叹了一声:“真是怀念这口酒的味道,不过今晚我不能多喝,明日还得去冥界找个人,我先前允诺过她一个愿望呢。”

    白渠挨着她坐下,“刚刚还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这就忘了教训。”

    “给愿望也分人,冥界那个先前帮了我大忙,我得还这个人情。”

    白渠没有多问,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多年来,凡事不多过问,是她与洛桑之间一直保持的默契和分寸感。

    但是今晚的白渠,明显情绪有些不大对劲,洛桑等她独自沉闷了片刻后,主动开口问她:“吧,遇上什么事了。“

    白渠握着酒壶的手一僵,“什么什么事?”

    洛桑轻哧一声,“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有心事我能看不出来吗。”

    白渠一噎,缓了好久才轻声道:“池,池冥师兄他跟我,,他喜欢我。”

    话未完,耳朵先红了。

    洛桑有些意外,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于是懒懒向后一靠,倚在台阶旁的栏杆上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白渠眼神飘忽,“什么怎么想的。”

    “别装傻,你不是也喜欢你师兄吗?”

    白渠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过我喜欢他,你别污蔑我好不好?”

    “真不喜欢?”

    白渠下意识地挺直了腰,“当然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