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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桑和曜渊来到了一处分外热闹的集市。

    此时他们都穿着凡界的衣服和装饰,亲昵地挽手走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相貌出众的凡人夫妻出来逛街,周围过往的人时不时停下来看他们一眼,目光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惊艳和艳羡。

    洛桑带着曜渊来到一处繁华的街口,指着几步外一家茶馆的大门道:“我曾经还是凡人的时候住的府邸便是在此处的,只不过后来随着岁月的变迁,脚下的这片土地经过无数次战火、修葺、坍塌和重建,已经早已没有当初的影子了。”

    洛桑回忆起以往的事情,眼中便浮现出一抹笑意,“当初我在奈何桥头的时候连着喝了五碗孟婆汤下肚,脑子里的记忆却一丝一毫都没忘,孟娇那时候新上任,手忙脚乱地要给我盛第六碗的时候,我便直接闷头跳进了转生道里,带着我为神时几十万年的记忆投胎成了一个女婴。”

    “那时我所转生的是京城中的权贵人家,从学习琴棋书画和女工长到大,本想就此度过一生的,却不想因为一个契机让我走上了凡修之路。”

    曜渊全程专注地听她讲着,到了这里便问道:“什么契机?”

    洛桑朝他眨了眨眼,“当时我正值二八年华,家中父母给我了门亲事要我出嫁。”

    曜渊血红的眸子瞬间一沉,“……你接着。”

    洛桑看着他一副明明不爽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忍笑道:“嫁入高门、相夫教子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父母之命不可违抗,所以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亲事敲定的当天晚上连夜逃婚了。”

    曜渊绷紧的脸色松了松。

    “后来的事情更无趣,我在凡界修行两千年,渡劫升仙后成为了元始天尊座下弟子,终日闲着无聊便云游四海,就当我走遍了六界的每一个角落,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不再好奇的时候,我遇见了你。”

    曜渊一怔。

    “神虽然是与天地同寿的,但是当他们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再留恋的时候,便会直接羽化,神魂归于六界外的浩瀚虚空中。三千多年前在认识你之前,我刚好就徘徊在即将羽化的边缘。”

    洛桑一顿,低头便看到曜渊骨节分明的大手有些不安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无奈地笑了笑,抬起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我还没完呢,自从遇见你之后,这六界的一切于我来便有了新的意义,往后只要你一刻还念着我想着我,我就永远都舍不得离开。”

    曜渊的心颤抖了一下,眼眶泛起了微微的红。

    他伸手绕到洛桑的颈后将她按进怀里,“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刻,我整个人整颗心便都是系在你身上的。”

    洛桑用额头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闻言微微勾起唇,“好。”

    ……

    两人在凡界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在凡界住一段时间后,收到了来自白渠的婚宴请柬。

    自十五年前从魔界回去后,白渠和池冥两人双双开了窍,彼此表明心意后迅速走在了一起,成为了仙界人人艳羡的模范仙侣。

    这才过去没多久,两人正处在浓情蜜意中,便很快决定要办场婚事,并宴请仙族众多仙人,阵仗搞得不,比上次九源上仙和梵音上仙的婚宴气派得多。

    洛桑接到请柬后便堂而皇之地带着曜渊这个魔尊去赴宴了。

    其实自之前两人联手将烛九阴消灭,让六界恢复平静之后,仙魔两界的关系已然缓和了不少,众人们甚至对曜渊这个传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心中充满了敬佩。

    然而眼下当他真的出现在仙人堆里的时候,所有人还是被他身上传来的隐隐寒气吓得静若寒潭,纷纷退至十步之外不敢上前。

    洛桑领着曜渊面不改色地走入蓬莱的宫殿,看着仙人们遥遥地向她这个上神问安,却不敢走近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之余又觉得省心。

    左右她也不愿意应付仙人们那些或崇敬或谄媚的攀谈,眼下有曜渊在身边倒是让她轻松不少。

    在外殿的拐角处,两人好巧不巧地遇上了代表昆仑山前来赴宴的弈辰上仙。

    弈辰看到两人的时候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便回过神来朝洛桑一拜,恭敬且疏离道:“仙见过摇光上神。”

    洛桑朝他点了点头,“许久未见,你倒是在修为上大有所成,如今已然升至金仙了吧。”

    弈辰道:“上神谬赞,仙如今能有此修为都归功于我师父的辛勤教导。”

    曜渊站在一旁,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紧盯着他的目光里却带着几分排斥和警惕。

    他可是从不曾忘记这弈辰是对洛桑动过心思的。

    此时洛桑闻言目光动了动,“许久未见师姐,不知她近来可好?”

    “师父前段时间闭关了,前几天刚出关,只不过忙于山中事务无法抽空前来,便由我前来祝贺了。”

    “原来如此,此番回去代我向她问个好吧。”

    弈辰恭敬地应下了,洛桑觉得没什么要的了,便了声招呼带着曜渊离开,只余弈辰一人站在原地,眸光淡淡让人看不出情绪好坏。

    离开外殿后,洛桑没有再耽搁,一路走到了白渠的婚房,踏进去时率先入眼的是一大片色泽鲜艳的红绸,紧接着便是一身凤冠霞帔的白渠坐在镜子前,任由一位容貌清丽的女仙为她梳妆。

    当看到洛桑时,白渠面色一喜,赶紧朝她招了招手,“你怎么才来,快过来看看我戴哪对耳环好看!”

    在众女仙略显惊慌的行礼中,洛桑一边抬手示意她们各忙各的,一边含着笑意朝白渠走了过去。

    今日是她大婚,换下了往日最爱穿的柳青色衣衫,眼下凤冠霞帔,戴上贵气耀眼的金色首饰,看起来大气又明艳,美得惊心动魄。

    洛桑在红漆木桌面上的金质首饰中扫了一眼,拿起一对金凤缀有流苏的耳饰亲自给白渠戴上,然后对着镜子中的她赞了一句:“如此娇艳的美人,定能将池冥上仙迷得神魂颠倒。”

    白渠轻笑一声,抬手轻拨了一下耳饰上的流苏,“相识近万年的闺中密友忽然间变成了身居高位的摇光上神,连我也跟着水涨船高了,此次婚宴能请来你,不知多少人羡慕呢,连师尊都特地嘱咐了要好好招待你这位贵客。”

    洛桑笑了笑,“身份再高又如何,你还不是依旧与我斗嘴闹,从不曾像外人一样对我行过礼数?”

    “自然是因为我于你来不是外人才如此的,不然多见外——哎对了,你家那个魔头呢?”

    洛桑抬起下巴示意着门外,“婚房之内外男不可靠近,在院子外头等着我呢。”

    白渠轻笑一声正要调侃她,刚一抬眼却看到原先为她梳妆的女仙朝洛桑微微伏了伏身,神情有些不自在道:“启禀上神,仙已为新娘梳妆完毕,眼下还有其他事情便先行告退了。”

    洛桑点头,“去吧。”

    女仙一走,白渠的目光便有些奇怪,“那件事过去这么久,她竟是还这样防着你吗?”

    洛桑一愣,“什么?”

    “亏你还是之前来参加过九源上仙的婚宴的,难道看不出来她就是当时婚宴的新娘,絮音仙子吗?”

    洛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口,问道:“她为何要防着我?”

    白渠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是因为那九源对你心思不纯啊,之前他不情不愿地向众仙澄清了你与他两人之间的关系,之后絮音仙子不知因何原因就与他大吵了一架,再后来就听人九源为情所困而一蹶不振,时常饮酒买醉,醉梦中时常常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洛桑听完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何其无辜,这人为何有什么事都捎带上我啊。”

    她明明是一个连对方脸都记不住的路人而已啊!

    “唉,自然是因为你生了一副祸水脸,人美是非多。”

    洛桑撇了撇嘴,“我可不想要那么多烂桃花,我有曜渊就足够了。”

    白渠抖了抖胳膊,“别这种话,肉麻死了。”

    “你不也时常一口一个你家师兄的,怎么就不准别人了。”

    “我就是不让别人,只能我自己,你能把我怎么办?”

    洛桑气急,“都要成婚的人了还这么任性,看我不替池冥好好教训教训你!”

    “不行,今天我是新娘我最大,有本事你也与你那魔尊去办婚宴去!”

    “白渠!”

    ……

    白渠的院落外,絮音远远看到九源要走过来的时候神色一紧,赶紧上前去拉着他就往别处走。

    九源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往回看,“那边院子门口似乎站了个人,有些眼熟,是谁啊?”

    絮音闷头拉着他飞快地往前走,“没有谁,前殿来了许多客人要招待,别耽搁了快走吧。”

    九源被她这急切又慌张的样子搞得心中越发疑虑重重,仍旧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却不想刚好对上一双泛着冷意的血红色眼瞳。

    他微愣之余,顿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被那目光中的寒意盯得仿佛停止了流动,可与此同时,他心中又有一撮希冀的火苗飞速窜高。

    “原来,原来是魔族的那位魔尊来了,他在这里是不是明洛……摇光上神也在?”

    絮音脚步猛然一顿,神色不明地低头沉默了许久,片刻后她猛地一抬眼,看向九源的双眸中泛起了失望至极的泪意,“她在与不在,与你何干?”

    九源一愣。

    絮音今日一早就听了摇光会参加宴会的事情,因此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到了如今再看到九源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心中的不安得到印证,顿时火气就如滔滔洪水般涌了上来。

    “先前你便自导自演地让所有仙僚误会上神倾慕于你,如今人家已经与魔族的曜渊成为了整个六界人尽皆知的恩爱仙侣,你又表现出一副用情至深、对人家念念不忘的样子,九源,从头到尾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

    “你还在这里痴心妄想吗?如若我是摇光上神,定会对你的不轨心思以及所作所为感到厌恶至极。”

    九源脸色一阵青黑,“絮音,你——”

    絮音果决地断了他,“什么都别了,我先前只是念着我们相伴几千年的情分没有与你撕破脸而已,但是这么久以来你所做的事情真的是让我太太太失望了,九源,今日过后,我们便和离吧。”

    丢下这番话后,絮音直接一个转身,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九源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片刻后回头望向身后红绸漫天的院落时,眼中划过一丝恸意,紧接着便面带急切地朝絮音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