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顾妆成没想到会在这样狼狈地情况下遇到贺知荇。这个常年霸占着天阶榜榜首的天机山主人笑吟吟地冲他挤眉弄眼,模样称得上可爱。
顾妆成被他逗得想笑,如果不是前面hi有敌人虎视眈眈,身上的伤口又疼得厉害,不定他真的会笑出声来。
天机山主腰间插着一把巨剑,此刻放到地上,比他整个人都要高。对面的蒙面人见状,眼神一闪,倒是有些踟蹰不前了。
贺知荇讶异地挑挑眉,笑道:“稀奇,听风很久没见过血了,你们莫不是来给它开封的?”
为首的蒙面人咬咬牙,抬手做了个撤退的手势。眨眼间,周围便突然安静下来。
贺知荇撇嘴,不是很满意地重新背好巨剑,看样子没能上一场让他感到非常遗憾。
顾妆成扶着树干直起身,手里的短刀重新插回刀鞘里。他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前道谢。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天机山主贺知荇,是个非常难以琢磨的人。他可以在上一秒笑靥如花,也可以在下一秒血溅三尺。
没有人能够摸透他的心思,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侍从都不能。
顾妆成惜命得很,对于一切无法掌握的人或事,第一反应并不是直接碰上去,而是想方设法地避开所有可能发生的麻烦。
但是贺知荇……顾楼主感到为难。他不能得罪这个人,上前道谢有可能得罪他,不道谢也可能得罪他。
况且,看他方才的情形,想必是非常长希望那群蒙面人不要那么识时务,他这个时候撞上去,保不齐要挨。
正胡思乱想着,丛林深处又走出一个人,那人似乎在林子里等着贺知荇,见他久久不来便出来寻人:“你怎么这么……顾楼主?”
顾楼主不觉瞪大眼睛,讷讷道:“叶少主……”
叶芳萍眨眨眼,看了看黑着脸走到自己身边的贺知荇,又看看浑身狼狈的顾妆成,心中了然。
他不动声色地捏捏贺知荇的手心,对顾妆成发出了邀请:“顾楼主,我来看看你的伤。”
“有劳了。”顾妆成苦笑一声,硬着头皮,迎着贺知荇杀人般的目光,跟在叶芳萍身后走进了林子。
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他看到了一座别院,院子不大,但巧精致,布置得十分温馨。桌椅上干干净净的,应当是刚刚扫过。
顾妆成的视线在那两人身上转了几圈,露出了然的笑容。
叶芳萍正推着贺知荇去做饭,自己拿了药箱,回头就瞧见顾妆成脸上的笑,不由面上一热,难得的有几分不好意思。
好在,顾妆成并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叶芳萍不,他也懒得问,只乖乖脱下上衣给他看伤口。
叶芳萍微微蹙起眉。顾妆成身上的伤大不大,就是有些麻烦。
那些伤口都不长,却很深,靠近右边肩胛骨的那道伤口更是深可见骨,此时他一动,血就不要钱似的涌了出来。
叶芳萍用干净的布巾擦去伤口附近的污血,撒上伤药,细细地包扎起来:“你是得罪谁了?怎么对方下这么重的手?”
顾妆成闻言笑道:“我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没被死已经是命好,难道还要要求对方下手轻一些吗?”
叶芳萍默然。九烟楼是做杀人买卖的,身为一楼之主,他可以没有灵力,甚至可以没有本事,但必须要会杀人。
顾妆成是烟楼楼主中最出色的一个,短短半个月之内,就破了首任楼主的记录——单单是谢青冥一人,就已足够让他扬名立万。
杀的人多了,就会被别人惦记着。虽然九烟楼是天壤最大的杀手组织,但不代表别人身边没有养着自己的死士和杀手。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顾妆成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只能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叶芳萍道:“我在天水涯发现了一些事情,想出来找找线索。你呢?”
“平柳府最近失踪了十几个姑娘,都是在十五六岁上下。这些姑娘的家人求告无门,找到我这里来了。”顾妆成无奈道,“你也知道的,我楼里向来只管杀人拿钱,不管寻踪觅迹。但是……毕竟是我地盘上的人,就这么平白无故没了,要是不给一个交代,只怕我这九烟楼也呆不下去了。”
“十五六岁的姑娘?”叶芳萍喃喃了一句。
“怎么?”顾妆成被他突然的狠命一勒勒得浑身一僵。
叶芳萍摇摇头,欲言又止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他已经意识到了,最近在天水涯上不见踪影的那一批侍女,应当是来自平柳府。
可是,她们不远千里迢迢,从平柳府来到天水涯,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被拐的?如果是自愿的,那么……为什么?
——
原念是第一次登上天水涯。从前她就听人过,天水涯四季如春,岛上风光无限,美得如临仙境。
只是她一介凡人,只能听听传过过耳瘾,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来到天水涯!
刚一登岛,她就不由自主发出的赞叹声。一如传闻,天水涯上种满了花,微风轻暖,带来百花的甜味。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舒适了。
原念家在平柳府,母亲亡故,父亲再娶。虽继母对她很好,但毕竟不是亲生的,有很多话,她都不愿意同继母讲。
那日学堂放课,她和熟识的伙伴们一起出去游玩。走到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得反光,笑得温温柔柔的。原念等人脑子一热,就跟着她走了。
一开始,还有人担心父母不知道,想要回家。可是那人却已经派人去她们家里知会了。
再,这是去天水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有人都很期待。
因此,听到那人这么完,原先有些动摇的姑娘就也跟着一起走了。
原念在天水涯上待了大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她一直住在一个角落的院子里,日出而醒日落而息,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珍品。一开始她还惴惴不安,可过了几天,她就习惯了。
这天晚上,她用过晚饭,不知怎么的,感到有些头昏。先前她算绣一个荷包,可现在实在是看不清,拿不住针线,只得早早上床休息。
屋子的窗户半开着,窗外的夹竹桃开得旺盛,晚风一吹,甜腻的香味充盈了整个屋子。
半夜,原念感到胸口有些发闷,整个人却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要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她想动动身子,可怜一根手指都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了开门声,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她感到下巴被两根冰凉的手指钳住了。
原念的睫毛颤了颤,最终归于平静。
——
叶婷芸不满地蹙着眉,厌恶地擦着自己的手指。床上,躺着一个面皮涨紫的姑娘。她生前生得清秀娇俏,死后却有些难看了。
叶婷芸擦干净手指,扬声唤道:“来人!”
在外等候的侍从快步走进跪下:“筑主。”
叶婷芸指了指床上的死人,质问道:“今晚是谁伺候的?人都死了还敢放在这儿?还不赶紧把她处理了!”
侍从不敢辩解,低着头,匆匆跑出去。片刻后,他带回了两个人,他们把床上的尸体用一张破席子草草卷起,抬着出了门。
一枚的白玉梨花簪掉了下来,被不心踢到了角落里。侍从们走得太急,没留意。
叶婷芸气急败坏,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怒火滔天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良久之后,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蓦地响起一声叹息。被踢到角落里的白玉簪被人捡了起来。
来人细心地吹干净上面沾染的灰尘,悄无声息地踏出房门。
他一路疾行,没过多久就追上了抬着尸体的侍从们。
那三个侍从把尸体抬到了岛边,正算抛尸海中,让鱼虾把尸体吃掉,可其中一人却看出,这具尸体是中了毒,要是被鱼虾吃了,保不齐整片海域里的生物都中毒!
没办法,他们只能草草挖个坑,把人埋了——不是没想过把尸体火化,但是这样一来目标太大太明显,搞砸了筑主一定会生气。
三人埋好尸体,拍拍身上的土,战战兢兢地回去了。
他们走后,一路尾随的人从阴影中现了身。他快步走到埋尸之处,手指微动,土壤便自动刨开,露出下面掩盖着的尸体。
因为是刚刚死去没多久,这具尸体还没完全凉透,皮肤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那人跪在地上,堪称虔诚地俯下身,把尸体抱了出来,平放在地上。
他的手指点上尸体的额头。不一会儿,一缕白烟随着他的手指而动,轻飘飘地钻进了一个白玉瓶里。地上的尸体瞬间化成一堆灰烬,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那人又叹了口气,却也没多惋惜。他站起身,藏好白玉瓶,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