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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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典就要开始了,你不算再去看看他?”

    封岛之日的闹剧很快就落下帷幕,有了原念作证,纵使叶婷芸有再多手段也使不出来。

    再加上她怒急攻心,原本年轻美艳的容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来,证实了她采用邪门歪道保持青春的事实。

    娉婷筑名声大减。顾妆成相信,若是这个时候往茶馆酒楼里逛一圈,十个人里至少有八个都是在贬低娉婷筑的。

    对此,叶芳萍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于他而言,娉婷筑的声望究竟如何,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所要做的,就是查明真相,给死去的姑娘们一个交代。

    至于娉婷筑的名声……先祖当年创建娉婷筑之时,天下人无人知晓;

    可不过是短短几百年,它就成为了人尽皆知的地方。叶芳萍自认为比不上先祖,但也不会叫娉婷筑败落在他手里。

    叶婷芸所犯之事败露后,叶芳萍做主,将人押在了静心堂中。

    他现在不能杀了她,也不能废了她的法力,只能暂时将她关押,不再让她接触到人。

    众人虽不满这个决定,但也心知,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法子。因此,也没人提出异议。

    又忙碌了三五日,封岛之日一次又一次往后推迟,直到今天——叶芳萍真正接管娉婷筑,以筑主的身份进行封岛。

    贺知荇早早收拾好行囊,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他目送叶芳萍踏入先祖祠堂,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算不告而别。谁知刚刚出门,就被人结结实实堵在门口。

    贺知荇摇摇头,笑了下:“该的都了,不该的……等他出来之后,也都不成了。我看他终究走到这一步,实在没有心力等着他出来了。”

    顾妆成默然。贺知荇和叶芳萍的事,他了解的不算多,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如今对于贺知荇而言,远远躲开叶芳萍才是真正的解脱,不过他俩谁都知道,以贺知荇的脾气,要是真的能躲开,早就安营扎寨在天机山上不会下来了。

    只是今日,此时,若强行将人留下,才是对他真正的折磨。

    顾妆成自知没有立场,便也不再继续阻拦。他让开身,什么也没,沉默地看着贺知荇慢慢远行,直至不见身影。

    他蓦地感到怅然若失,不合时宜地想,若是他和沈烟也走到这一步呢?

    这个想法甫一露出苗头,就立马被他掐死了——不能想不能想,光是想到两人从此相见不相亲,他就忍不住想要暴走。

    顾妆成知道,他和贺知荇不一样,他是万万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的。

    “顾妆成?”就在他站在原地胡思乱想时,一辆马车碌碌行至他身边,沈烟忽然探出头,“你走不走?”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现下也不需要他们留在这里,不如早早回去,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才是正事。

    顾妆成被他一声喊回了神,他按捺住混乱的心神,勉勉强强扯出了个笑:“走。”着,他牵住对方递过来的手,钻进了车厢。

    “你在想什么?”两个人对坐无言良久,沈烟看他一脸苦涩,稍微有点好奇。

    在他的记忆里,顾妆成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这样外露的表情着实少见。

    他不由得想知道,究竟是谁、或者什么样的事,能让顾妆成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顾妆成眨了下眼,模模糊糊笑了起来,他轻声道:“我在想……还好我不是贺知荇,不用像他这样,经历这般痛苦。”

    沈烟想起那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也沉默了下去。他感到非常非常惋惜。

    “还是有希望的。”过了一会儿,沈烟低低地道,“只要叶芳萍找到了下一任筑主,并且能撑到对方成功继任,他就可以离开娉婷筑……贺知荇不是也了么?他会在天机山等着。”

    虽然可能需要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的时间,但总归是有希望的。

    ——

    叶芳萍跪在祠堂。身为筑主,叶芳萍的穿着就比叶婷芸朴素得多,甚至比他当少主的时候还要简朴。

    简简单单的一袭白衣,只是后摆过长,行动起来不太方便。

    也是,他匆忙上位,能翻找出来一套不那么女气的衣服实属难得,叶芳萍并不挑剔,让伺候他更衣的一众仆从松了口气。

    娉婷筑的继任大典向来简陋而神秘,继任者与前任筑主被关在祠堂里,待得到先祖的承认之后,就算是完成仪式了。

    叶芳萍得到先祖的认可,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反倒是封岛仪式更耗费心神。

    封岛之后,天水涯便会完全隐匿在众人视线之中,直到他这个主人亲自将这一障眼法破除。否则,世上再无人能寻到天水涯。

    “世子,时辰到了,您该上路了。”祠堂门外,东阳派来的大宫女恭敬道。

    叶芳萍缓缓睁开眼,动了动唇,声音沙哑:“劳烦姑姑,回去告诉娘亲……芳萍不孝,今年恐怕不能离开天水涯了。”

    “世子?”

    “我是……”叶芳萍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热意压了回去,“我是东阳公主府的世子,也是天水涯娉婷筑的主人。天水涯中,关押着不可轻饶的犯人,我不能离开。”

    门外安静许久,大宫女的声音才再次传进来:“是,婢子知道了。还请世子保重身体,莫要让公主担心。”

    “姑姑放心,我知道。”

    门外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就趋于平静。

    叶芳萍抬起头,注视着一个个漆黑的牌位。他站起身,给供桌上摆着的长明灯里填了些灯油,而后重新跪在蒲团上,静静合上了眼。

    他不能离开天水涯,因为静心堂里关押着他的亲人,也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不知道叶婷芸究竟修炼到何种地步,因此不敢掉以轻心。

    他总是担心,倘若自己离开,叶婷芸趁岛上无人,逃离静心堂,也不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成功的几率不过万分之一,但叶芳萍不敢赌这个万一。

    况且,他心中不宁。忙碌起来,满脑子空白,什么都顾不得想起来,可一旦闲暇了,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贺知荇。

    想起他们还未看完的风景。

    ——

    东阳大公主并不意外,自己今年见不到儿子这件事。相反的,她有预感,从今往后的好几年里,她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对此,大公主并不伤心难过,还有些许欣慰——她的儿子,终于成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从此后,天也压不垮他了。

    而且,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若是儿子这个时候回来了,她反而要束手束脚。

    轻轻抿了一口香茶,大公主缓缓抬起眼,唇角勾出一抹轻笑:“请他们二人进来吧。”

    发须皆白的闫大人领着儿子,战战兢兢地跟在仆人身后,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一进大厅,闫大人就哭嚎着跪倒在地,一面哭一面骂着自己的儿子,涕泗横流地哀求公主网开一面。

    他的儿子——前驸马闫立倒是个硬脾气,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虽然被强硬地按在地上,但也十分有骨气地撇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大公主,嘴唇微动,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大公主只是微微垂着眼,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不叫停,也没叫人起来。

    终于,闫大人哭得累了,话都不出来,只呜呜咽咽地擦着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大公主才放下茶盏,轻轻抬了抬手,身后侍立的大宫女立马上前一步,往她手里放了个盒子。

    那盒子看起来不算太,用的是上等的黑?岩木,上头镂空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表面涂着一层金。

    这样一个盒子,即便是她,也轻易寻不来,更不要提是这么大一个盒子了。

    开盒子,里面更是装满了奇珍异宝,光是最上层的那几朵金花,就足以让人贪欲骤起。

    大公主轻笑一声,将盒子随手扔到这对父子跟前,发出沉重的一声响,成功地让闫大人止住了哭声。

    “不哭了?”大公主心情很好,笑吟吟地弯着眼睛,声音温柔轻缓,“继续哭呀?我听着呢。别担心,公主府早就布下了结界,你们在这儿就算哭破天外头的人也听不到。”

    闫大人面皮一抽,脸色涨红。他今日进府之前,就已经大闹了一场,现下公主府外满满当当都是人,公主府的正厅离大门近,只要他一哭嚎,外头的人总有能听到的。

    只是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大公主提前让人布下结界,拦住想看热闹的百姓。如今,公主府内外,除了侍卫,再无别的人了。

    大公主看他唯唯诺诺,冷笑一声:“你的好算盘,想逼着本宫收回和离书,将你儿子迎回公主府?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不要欺人太甚!”闫立霍然起身,他早就忍不住了,要不是父亲能让他重新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他才不会拉下脸皮,来求这个贱人!

    “我欺人太甚?闫立,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了?”大公主冷笑道,“这儿是公主府,全府上下都是我的人,你在我府上撒野,作为主人的我,自然是要制止,你却我是在欺人太甚?你不觉得,自己非常愚蠢吗?”

    “你什么!”

    大公主呵呵一笑,也懒得再听他们话,便挥了挥手:“来人,送客!哦对了,别忘了这个黑?岩木盒……找人好生收起来,待明日皇上来了,呈上去。”

    大宫女应了一声,忙不迭上前收拾了。

    闫家父子大喊大叫,被侍卫强行拖了出去。

    大公主翻了个白眼,百无聊赖地摇了摇头。就这点道行,还想在她府里闹呢,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