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苏澜清最近都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府,但真要清在忙些什么……好像也没很忙?
镇南侯微微蹙着眉,表情茫然地坐在御书房,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树枝发呆。
近来皇帝陛下也不知发什么疯,生拉硬拽着不许他回府,直到宵禁时分才肯放人。
苏澜清确定,要不是不合规矩,大概这人会拉着他让他直接住在宫里!
可能是他发呆时间太长了,正在埋头处理奏折的人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特别无聊?”
“呃……”这话你让人怎么接?苏澜清无语抬头,跟皇帝陛下对视,而后投降一般举起双手,很真诚地摇头,“没有,一点都不无聊。”
才怪!
皇帝笑了下,轻声道:“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苏澜清眨眨眼,点头。
“近日,朝中大臣联名上奏,……后宫不可无人,我应该选秀了。”
苏澜清脑子空白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他望着看过来眼神平静的皇帝,轻轻笑起来:“对,陛下是应该考虑这件事了。”
“我……朕其实不是特别想,不过,朕需要有一个储君。否则,也对不起列祖列宗。”
有了开头,剩下的话就容易出口了,“我希望,将来我的孩子出生,你能做他的老师。”
“陛下,臣才疏学浅,您将未来储君交给我,也不怕朝中老臣闲话?”苏澜清无奈笑道。
“朕意已决,就算那群老东西个个撞柱子,朕也不会更改主意。”
皇帝垂下头,用朱笔在最后一份奏折上批了几个字,然后合起来放到一边,“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来日,朕的孩子出生,就认你作干爹!”
苏澜清:“……”我其实并不十分想要一个皇子当干儿子……
“都这么晚了,你再不出宫,宫门都要关了。”皇帝瞧了瞧天色,叹气,“明日……不必进宫了,我有别的事交给你做。”
苏澜清一怔,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点点头:“臣知道了。”
他大约能猜出来点什么,皇帝陛下批阅奏折的时候从来不避讳他,他想这次大概是跟留清镇多人意外死亡有关系。
按理,这种案件交给当地官府就好,根本不需要上达天听。
然而留清镇就在京城城郊,京兆尹得到消息后就连夜派人去查,没找到什么有利线索,又担心有人会神不知鬼不觉混进京城对天子不利,只能写了奏折上报给朝廷。
皇帝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看了两眼就算压下去,却不知怎么的,没过两天,满朝文武都知道留清镇的事儿了。
于是,朝堂之上变得乌烟瘴气,有跟皇帝一样心大的没怎么当回事;
也有忧心忡忡生怕凶手尝到了血腥味,就把目标放到京城来。
毕竟,留清镇距离京城,真的不过二三百里地。
皇帝整日被吵得头疼,只好先把人安抚住,再想其他办法。
“带上镇南军一起去。”临出门时,皇帝陛下提醒道,“禁卫军不能再借给你了,否则那帮老东西又要闹事。到了留清镇,不必顾念我,一切便宜行事。”
“臣明白,请陛下放心。”苏澜清不是第一次被派出去做这种事,早就轻车熟路,因此也没太放在心上。
……哪知刚到留清镇就阴沟里翻了船?
——
顾妆成进了赌坊,目光四下一溜,接着毫不犹豫朝着目标所在的地方走去。
那里已经挤了一大群人,刘贤正努力往前面挤。顾妆成在后面观察,瞅着他憋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实在不忍,干脆走上前,搭着他的肩,暗中运气,将四周的人拨开,成功走到最前面。
刘贤点头哈腰地道谢:“谢谢兄弟,哈哈!”
“不必客气。”顾妆成微微一笑,眼角余光看到周围的人愤懑不满的神情,也不放在心上。
刘贤搓搓手,嘿嘿一笑道:“兄弟头一次来?”
“嗯,家里人看得紧,不让我出来玩儿。”顾妆成似真似假地抱怨,“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是要来放松放松的。”
“对,对!这话得对!人生苦短,自然是该放松的时候就要放松嘛!”
刘贤不知被他哪句话戳准了心思,一迭连声应和着,“来来来,兄弟,既然你是第一次玩,那咱们就来一个简单一点的怎么样?”
“可以。”顾妆成从善如流,跟着刘贤来到桌边,桌子上写着「大」二字,上面堆满了银钱珠宝,桌子对面,站着一位妙龄女子。
女子见到刘贤,立刻娇笑起来,带着浓浓的嘲讽:“刘镇长,您又来了?今儿是算输点什么呢?”
“嘿你这丫头!就不能盼我点好?”
刘贤被嘲笑了,也没见多生气,一双绿豆眼色眯眯地往女子身上飘,“老子今天可是有靠山的!”
顾妆成微微垂眼,瞧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爪子,不动声色动了下手臂,让开了那双手。
察觉到女子量的目光,他连忙抬起头,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来。
妙龄女子啧啧称奇,笑道:“刘镇长,今日你怕是要走大运了!行吧,老规矩,我坐庄,如何?”
顾妆成笑道:“一切听从姑娘的规矩。”他不是第一次赌博,对自己的运气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再者,像这样的黑作坊,出千是免不了的,眼前的女子看样子是个老手,但毕竟只是个凡人。
只要是个凡人,就骗不过他的眼睛。
他们玩的是最简单的猜大。顾妆成一开始并没有下注,只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等到刘贤将带来的钱输得一干二净后,才施施然上前,把手里的袋子往桌上一丢,刚刚好压在「」上面。
庄家低头一扫,笑了起来:“这位公子好气魄,原来只算玩一盘?”
“不。”顾妆成双手撑住桌子,漫不经心道,“我只是对自己的运气很自信罢了。”
“哦?”庄家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道,“有自信是好事,但是自负就太不像样子了。”
“的确,所以,请吧。”顾妆成抬手。庄家也不客气,动作熟练地抓起骰盅,随意一扫就将三颗骰子装进盅内。
她目光炯炯,带着些许盈盈笑意,如同三月的春风,轻而易举就将人包裹。
顾妆成注视着她的眼眸,放在桌上的手轻轻一动。只听「啪」的一声,摇骰结束。
女子轻轻喘着气,轻轻揭开骰盅,三颗骰子呈品字形排列,每一面都是一个鲜红的一点。
庄家脸上笑意一僵,颇为不自在地扯扯嘴角:“一一一,,是公子赢了。”
顾妆成缓缓眨了眨眼,露出今晚第一个真诚的笑容:“啊,那还真是……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了——”
——
“就是这里?”苏澜清皱着眉,抬起宽大的袖摆遮住口鼻,想借此阻挡住浓郁的酸臭味。
眼前是一家赌坊,从外表看却好似一间危房,随时随地就能坍塌的那种。他奉旨查案,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家赌坊。
苏澜清对赌博毫无好感,当下第一反应就是让镇南军直接拆了赌坊,将其中所有人员都带回去,挨个审问。
但想到此举或许会草惊蛇,让罪魁祸首听到风声,便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不满,跟着知情人一起来到赌坊。
“大人,要不还是让我去吧?”深知自家侯爷性子,副将凑上前,轻声耳语道。
“不,我亲自去。”苏澜清罢,想了想,“我这次带来多少银子?”
“呃……”副将眼睛直了一下,马上回神道,“不少!大人是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澜清伸出手,副将心领神会地将东西递上,“七八跟我进去,其他人暂时回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手。”
“是。”
苏澜清三人跟在知情人身后,一头扎进了赌坊。刚一进去,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嘿哟,这不是刘志吗?怎么?前两天还没输够,今天算继续啊?”
“你少瞧不起人!”刘志涨得脸色通红,一把挥开对方的手,“我今天,绝对能赢回来!”
“嘿你子!”那人啧了一声,也不以为忤,一把拽过他,哥俩好地肩并肩,指了指最中间的一群人,“瞧见了没,刘贤带过来的人。你要是能在他手里赢一场,那才叫真本事呢!”
“这有什么难的?”刘志哼哼一声,也不管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大摇大摆地就想往那边走,冷不丁被人揪住了衣裳领子,还不耐烦地回头吼了一句,“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敢——”
对上的是苏澜清如看死人的漠然眼神。
刘志瞬间蔫儿了。他团在原地静默两秒,接着狗腿地笑起来:“这个……苏——公子,是的不长眼,是的不长眼……”
“够了。”苏澜清眯了眯眼,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觉得某个身影过分眼熟,“走吧,一起去瞧瞧热闹。”
“哎是是!您请您请!”刘志谄媚地笑着,躬着身子领着人走了过去。
谁知就在此时,赌坊本就不甚明亮的火光突然熄灭,四周一片黑暗,紧接着就是众人惊恐失措的尖叫声。
苏澜清只觉得大脑一阵刺痛,后背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多亏有人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免了他摔个狗吃屎。
“多谢。”
“无妨。”
声音好熟悉啊……两双眼睛在黑暗里眨巴眨巴——
“顾妆成?”
“镇南侯?”
哦豁……被猜到身份的人不约而同露出相似的古怪表情。还真的是熟人啊?
“你来做什么?”
“我来查案/杀人。”
这话没法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