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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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情况下,修仙者是不会主动跟朝廷扯上关系的,毕竟朝堂之上因果颇多,一不心扯上了,就是一大堆烂摊子。更重要的是,麻烦。

    而普天之下不怕这种麻烦主动凑上去的修仙者,除了天机山的贺知荇,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因此骤然之间一顶「高帽子」扣在头上,顾妆成过分嫌弃:“你以为我跟贺知荇那傻子一样吗?瞧不起谁呢?”

    刘贤被气得七窍生烟,嘴里的毒药也被搜走了,下巴也被对方以防止咬舌自尽的理由卸了,因为嘴巴合不拢,口水反而流了一地。

    顾妆成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六七寸长的刀,眼睛盯着刘贤,似乎是在考虑先从哪里下手。

    刘贤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害怕,身体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然而下一秒,肚子就被一只脚踩住了。

    苏澜清有点惊讶地低头,脑子里的话不自觉脱口而出:“你是想着自杀不成就专门往我脚底下滚想被我踩死吗?”

    着,他跨过刘贤,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微微抬了抬下巴,“时间宝贵,我也不多废话了。有什么该交代的,自己主动交代吧。”

    作为旁听人员,顾妆成有些无语。他没见过苏澜清审人是什么样子的,心里就有点好奇,如今见了也只能感叹一句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刘贤显然也没反应过来,还傻愣愣地问了句:“什么?”

    “啧!”苏澜清刚洗过澡,没吃饭没睡觉,现在又累又饿还困得要死,实在没什么精力跟人磨叽,干脆开门见山,“算了,我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了,反正你大概已经是一个被抛弃的棋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顾妆成,想杀就杀吧。”

    “你不问了?他要是能开口,总能给你省下不少时间吧?”

    “没必要,留着他没什么用。”苏澜清揉揉眉心,道,“陛下派我来的时候,我就找人查过了,这群人是前朝幽云守将的后裔,也是前平幽王的家臣。

    平幽王勾结赵掌门意图谋反,少不了他们在背后出谋划策。

    不过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们就恼羞成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我大襄百姓撒气。”

    刘贤不知被这段话里哪些字刺激到了,面目狰狞地拱在地上,含糊不清地冲着苏澜清大吼。

    镇南侯听得一脸懵逼,不得不求助旁听人员:“他……呜呜囔囔什么呢?”

    顾妆成听了一会儿,眼睛弯了起来:“在骂你。”

    “哦……”苏澜清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往后一仰,倚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骂就骂呗,本侯从被骂到大,也不差这一两顿。行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你爱怎么处理他就怎么处理他吧。”

    “好。”顾妆成也不跟他客气,注视着他大步流星离开房间,这才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静静注视着刘贤。

    刚刚还有人在话,现在骤然之间安静下来,刘贤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他算再骂几句给自己提气的时候,顾妆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我一直都觉得,身为修仙者,手上沾到普通人的血总归是不好的,所以即便我是个杀手,也从来不杀无罪之人。”

    烟楼楼主蹲在刘贤面前,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看上去格外可怖,“既然有人出钱买你的命,我也不好单方面毁约。原本留着你的性命,是考虑到或许你还有些用处,如今看来,倒不如一早杀了你,也省得浪费我这么多时间!”

    刘贤惊恐地瞪大双眼,不断摇头后退。但他双手被缚,怎么退都是无用功。

    顾妆成眉眼温柔,手指握着腰间黑刀,「噌」的一声,刀刃出鞘,溅了满地猩红。

    ——

    雨声淅沥,少年抱来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到站在窗前已有半个时辰的人身上,有点不满也有点无奈道:“一到下雨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有这么好看吗?”

    “下雨天,留客天。”那人轻笑着,“准备好几间客房,很快就有贵客上门了。”

    少年嘴里应了一声,脚下却不动,依旧站在原地,眨着一双葡萄一般水润的大眼睛,带着点天真和稚气,的却是让人寒彻骨的话:“需要我吩咐他们,多准备些好东西吗?”

    “不用,咱们现在惹不起,还是不要贸贸然出风头的好。”男人摇摇头,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忽然皱起了眉,“这衣服上什么味道?这么浓?”

    男人不还好,完之后,少年就变了脸色。他凑近了闻闻,果然闻到一股好闻清甜的果香,像是有谁不心,让衣服吃了水蜜桃。

    少年表情有些阴鸷,他一声不吭地扯下这件披风,随手丢到窗外,任由它在大雨里冲刷:“大概是哪个不长眼的,没洗干净吧。”

    他面上倒还算平静,眼里的厌恶却几乎要化成实质的东西,似乎下一秒就要挣脱出来。

    “无妨,只是这味道太过浓郁,一时半会儿的,我有些不适应罢了。”

    男人着,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件披风,可是我花了大力气从猎户手里买来的白狐皮做成的,可让我等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呢!谁知道,也就穿了一两个月,就被糟蹋了……”

    “不过是白狐皮罢了,您若是想要,何时发愁买不到呢?”

    少年闻言,又笑了起来,“只要您不责怪我手快,把它扔了就好。”

    “怎么会?”男人诧异地扬扬眉,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脏了的东西,我可不要,你帮我处理了,我轻松还来不及!不过,这的确是我最喜欢的一件披风……罢了罢了,功过相抵,不奖不罚,如何?”

    “是,多谢您。”少年笑得甜腻腻的,凑上去如同猫儿一般,蹭了蹭男人的侧脸,“那我这就去准备客房——要离您近一点儿吗?”

    “不必,到时候,我自会去寻他的。”男人宠溺地拍拍他的头,眼角余光瞥到窗外,雨势愈发大了,不多时就是白蒙蒙一片,伸出手去,连五指都看不清了。

    ——

    留清镇通往京城的路上,并没有大段像模像样的官道,大部分都是山上的羊肠路,一行人走得颇为困难。

    这雨从昨天就开始下,一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的雨,谁也没放在心上,谁知下了一整天不,雨势还越下越大。再这么走下去,很容易发生意外。

    “不行,不能继续走了……”苏澜清蹙着眉,左右看了看地形,咬着牙恨声道,“路都没淹没了,再走下去,谁晓得会遇到什么!”

    “嗯。”顾妆成探头瞧了瞧,赞同地应了一声,“还是退回去吧,刚刚走过来时,我好像在林子里看到一个庄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住。如果有人,咱们便先借住一晚,等明日雨停了,再继续上路也不迟。”

    “你怎么不早!”苏澜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撇撇嘴后翻了个白眼,“传令!所有人原路返回!顾楼主,你在前面带路。”

    顾妆成点点头,一路跑着来到队伍最后,领着他们朝庄子走去。

    许是他们运气好,那庄子就在不远处,两个兵得到示意后,跑上前去敲了敲门。

    不多时,就有个汉子披着蓑衣,不耐烦地开了门:“谁啊?”

    “这位哥,我们是过路的行人,偶遇大雨,一时之间无处安身,还请主人家行个方便,留我们借宿一宿,等明日雨停,即刻离开!”

    顾妆成一把按住兵的肩,挤到前面去,笑吟吟地捧出一个袋子,“礼物,不成敬意。”

    那汉子眯着眼睛,将一行人量了一番,表情嫌弃地接过袋子,随意掂了掂,声咕哝了一句什么,粗声粗气地丢下一句「等着」。接着,就把门咣铛一声砸上了。

    两个兵在镇南侯手底下生活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狗眼看人的,当下气得瞪大了眼,满腔怒火却无处可撒,只能气吼吼地冲顾妆成抱怨:“顾楼主,您看他——”

    “嘘……好歹咱们是有求于人,不好表现得太过失礼了。”顾妆成好脾气地安抚着两个兵,觉得按照他们俩的性子,居然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大概是傻乎乎的没什么心眼反而入了镇南侯法眼,得到了他的庇佑了吧?

    正着话,院门再一次被开了。这次,开门的可不是那个中年汉子,而是乌泱泱一大群人。

    为首的那个穿了一件深紫色貂绒大氅,衬得脸色异常白皙。他眉眼温润,笑起来也和和气气的,瞧着让人心生好感。

    在他右边半步之后,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撑着伞,遮在男人头上。

    他个子很高,能轻易将男人笼罩在伞下,面容还有几分稚嫩,也不知成年了没。

    男人大约是这庄子的主人,笑盈盈地拱手道:“贵客上门,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诸位恕罪。”

    “不敢当,有劳主人家亲自相迎,叨扰了。”顾妆成连忙还礼,着,侧头声吩咐两个兵,“去请侯爷过来!”

    他眼角余光观察着男人和少年,心中的警惕一刻都不敢放松。早知是他二人……早知是他们……

    “顾楼主?”苏澜清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被匆匆叫了过来,目光一扫,下意识端起了官架子,“这……发生何事?”

    “这位是这座庄子的主人,侯爷。”顾妆成微微低垂着头,哑声道。

    苏澜清闻言一蹙眉,道:“可是主人家为难,容不下咱们借宿?无妨无妨,山中山洞遍地都是,咱们再去找找。实在不行,就在林子里淋一夜的雨,也不是大事。”

    “好。”顾妆成刚要点头,就被人断了话。

    “几位贵客是在生气门房私收贿赂?”

    男人笑着侧过身,很快就有人拖着方才收礼的汉子,他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汇在雨水里流了一地,两只眼睛翻白,有出气没进气,已经去了半条命。

    苏澜清舔了舔后槽牙,忽地假笑了一下:“不敢,既然主人家方便,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山洞怎么比得了床舒服呢?这位先生,在下扰了。”

    “您客气了,请。”男人眉眼弯弯,笑得像条狐狸。他的目光在顾妆成身上停了一阵,很快就挪开了,“飞岚,带他们去客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