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昨天到现在, 陆怀铭已经做好了她口出狂言的准备，所以还算淡定地回道：“可以，脖子以上。”

    ？？？

    宁芯双眼冒火地瞪他。

    今天要拍封面你他妈的让咬脖子以上？！

    哪儿能咬啊？舌头吗？！

    陆怀铭悠哉游哉地坐着, 根本不理会她的怒气, 闲散地笑看着她，但是下一刻笑意在脸上僵住——

    宁芯：“脖子以上能咬的地方我腻了, 我要咬新鲜的地方。”

    其实话出口的瞬间，宁芯就后悔了，因为陆怀铭神色明显一滞, 车厢内气氛莫名凝固起来, 像怎么都搅不动的浆糊，将呼吸黏住，她瞬间心尖一跳。

    ……玩笑开过了，触碰到了以前的伤疤。

    她觑着他的脸色慌忙地解释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一时口嗨。”

    陆怀铭静静看着窗外愣了会儿，他其实不意外她能出这种话，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踏实感。

    他也知道宁芯是开玩笑, 但这种玩笑……他从来不会开，会怕她真的过心。

    “嗯, ”陆怀铭沉沉应了一声，“那就别咬了, 早饭拿来吧。”

    “……”宁芯心翼翼地瞧着他，不太敢继续造次了, “你没生气吧。”

    “有点，”陆怀铭漫不经心轻笑一声，口气挺认真, “所以你最近别跟我亲热，等什么时候不腻了再。”

    “…………”

    “？？？”

    宁芯目瞪口呆，抓着他胳膊亲昵地晃了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怎么会腻，我恨不得每天都跟你黏在一起。”

    “晚了，”陆怀铭抬了抬胳膊抽出来，风轻云淡地开门下车，丢下句，“让你长点记性。”

    宁芯郁闷捂脸，哀嚎一声。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因为拍摄主题是校园风，总体走清新风格，妆容很淡，准备的衣服是很大众的蓝白色校服。

    宁芯穿上衣服走出去的时候，陆怀铭已经等在拍摄场地了。

    没有版型可言的校服被他穿出矜贵感，肩膀平直，线条流畅锋利，长腿下露出一节嶙峋踝骨，脚上一双白色板鞋，清俊挺拔，标准的衣架子。

    他一腿支地，一腿曲蹬着身后铁网，双手插兜，微倚在郁郁葱葱、几乎爬满了铁网的爬墙虎上，青葱苍翠的鲜活少年气扑面而来，嫩得人移不开眼，宁芯胸口不由热了几分。

    一瞬间，跟她向陆怀铭告白成功时那天有了共情——

    那是大一下学期后半学期，陆怀铭被在学生会任职的李斯年生拉硬拽去学校组织的“文艺晚会”表演。

    宁芯并不知道他会上台，只是被同学拉着进了他们大学的礼堂凑热闹。本来她在台上看到陆怀铭是很生气的，认识那么久，她都不知道陆怀铭会弹吉他，他也不告诉自己他有演出。

    当时是真的有些寒心，就觉得他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可又真的放不下，再看一眼还是很喜欢。

    周遭满是女孩子的欢呼议论，而宁芯静静在角落里看完陆怀铭节目的部分，和同学了声招呼出去了。

    暮色正浓，无星无月，她靠在门口的柱子上，低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心头像缠着一团乱麻，一点点被勒紧，似有若无地疼，混着不出的难过。

    难过他的疏离，也难过……他那些她未曾参与的岁月。

    明明从未得到过，却怅然若失。

    不知出神想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你怎么在这儿？”

    宁芯依旧低垂着头，撅了下嘴，心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本来不太想搭理他，但又怕他径直走了，倔强地没抬头，只委屈地开口，“同学有帅哥表演，过来看。”

    陆怀铭没什么语气地问：“那怎么在外面？”

    宁芯破罐子破摔，“因为帅哥表演完了。”

    陆怀铭自然察觉到她的情绪，声音都温柔了几分，耐着性子问：“到底怎么了？”

    宁芯觉得自己这情绪来得矫情又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抬眸，面前的男生背着吉他，一身合体的衬衫休闲裤，清瘦冷淡，漆黑的眼珠映着楼内溢出的微弱光线，像一池撩开的春水，波光轻缓流淌。

    她抿唇愣了下，低声玩笑道：“在台下看着你的时候莫名感觉错过了好多年，不如就别再浪费时间了，男朋友意下如何？”

    这告白是临时起意，因为有些情绪过了时间点就很难再出来，所以她斟酌了下，还是了。

    未料陆怀铭同意了，“好。”

    宁芯整个人懵在原地，嘴惊讶地张着，显得呆愣愣的。

    春末的晚风带着凉意，撩动少男少女的发丝，从发烫的脸颊拂过，礼堂又一个节目结束，传来熙熙攘攘的鼓掌欢呼声，热烈喧闹，像一场美好的祝愿。

    好一会儿，陆怀铭目光不自在地移开，舔了舔唇，“现在可以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宁芯终于缓过劲儿来，杏眸亮得惊人，牢牢盯着他，“你刚刚什么？你是答应做我男朋友了吧？！！”

    陆怀铭点头，“嗯。”

    难过烟消云散，从未预料的惊喜从天而降，宁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好像一脚踩进了绵软的云层，整个人极度亢奋，大脑的神经末梢仿佛炸成了烟花，飘忽得很。

    陆怀铭有些顶不住她热切的视线，正绞尽脑汁地想着点什么，宁芯压着颤意的声音响起，“男朋友我能抱抱你吗？我现在有点站不住。”

    “……”

    不等她动作，就被人拽着手腕轻轻一扯，拉近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雪松的清香浅淡，很有安全感。

    陆怀铭似乎闷声笑了下，能感受到胸膛气息轻微的颤动，下一秒，两个字呢喃般落在耳边，“出息。”

    宁芯也笑，声音闷在他怀里，“是有点没出息，不过还不是怪你。”

    “这么突然就答应了，我都没做好准备。”

    礼堂门口有人来往，陆怀铭环着她往侧面带了下，“你要做什么准备？”

    宁芯从他怀里仰起头，鼻尖擦过他下巴，眼睛眨巴着，“我算弄一场热闹浪漫的告白啊，浪漫到你头脑发昏，感动得以头抢地，忍不住答应我的那种。就是目前还没想出来，不过我考虑了好多方案了，包括但不限于无人机、热气球、玫瑰花、蜡烛……”

    “……”还以头抢地。

    陆怀铭庆幸自己看到她孤零零地靠在柱子上，一副蔫巴巴的样子时，希望她能开心，所以头脑一热答应她了。

    比她的这些浪漫场景好太多。

    但陆怀铭也没阻止她唠叨，就静静听着。而到最后，宁芯开始算账，抬手了下他肩膀，“你干嘛不告诉我你有演出啊，如果不是我被同学硬拉着来就错过了。”

    陆怀铭非常没有情趣地：“我被硬拉来凑数的，有什么好看的。”

    宁芯哼了声：“我就是想看啊，我都不知道你会弹吉他。”

    “只是会而已，现在不经常弹了。”陆怀铭。

    宁芯知道陆怀铭自我要求高，他的会跟一般人的会不是一个水平的，所以根本不放过，“我还想听，你能再弹一首吗？”

    “现在？”陆怀铭放开她，示意着周围的环境。

    宁芯重重点头，“必须今天，没有鲜花蜡烛无人机就算了，不能以后回想起来，我们在一起就这么没有仪式感吧？”

    “……”好像是有点道理。

    陆怀铭想了下，提议道：“去天台。”

    “你带路。”宁芯笑着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

    男生似乎没看到她给出的明晃晃的“牵手”暗号，转过身就走，徒留纤细的指缝被凉风穿过，宁芯瞪了他背影一眼，正要收回，却忽地被温热宽大的手掌包裹，熨帖的体温沿着胳膊一路上升，酥麻感蔓延到心里，酸酸涨涨。

    她低头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一路无话，两人各怀心思地走到天台时，掌心已经有汗潮的湿意。

    陆怀铭借拿吉他的动作松开了她的手，天台的风更大一些，将掌心风干，宁芯握了握拳，却还是没保留住那份温度，意识道自己的念头，她失笑地坐在一旁的阶梯上。

    陆怀铭取出吉他，坐在她旁边，长腿往下踩了三四个阶梯，“想听什么？”

    宁芯想多了解了解他的喜好，于是：“弹你想给我听的。”

    像是为了她的仪式感，陆怀铭先弹了一首《Wondeful tonight》，后面又弹了几首正流行的纯音乐，最后是一首耳熟但想不起来的《The sound of slince》。

    不过，很久以后，宁芯才知道她之所以听不出来最后一首大部分是因为陆怀铭夹带私货，他最后并不是只弹了一首曲子，还有一首没好意思让宁芯知道——

    《Always with me》。

    宁芯怕累着新上任的男朋友，也没让他弹很多。

    乌云散去，弯月露出来，两人静静依靠在一起吹着晚风，赏月聊天。

    陆怀铭那天其实还有很多作业，后来回去补到半夜三点，但他那时也没急，背着吉他，慢悠悠地走着将宁芯送回了隔壁舞蹈学院宿舍。

    宿舍楼前向来是情侣亲热的聚集地，有些大胆的人甚至站在路上就吻得难舍难分、如痴如醉，稍微注意点的会去旁边没有路灯的树下。

    宁芯也没指望在一起就能跟陆怀铭亲上，但是到了宿舍楼下，也没有立刻离开，实实地有些舍不得。

    甚至生出了把陆怀铭送回宿舍的想法，他估计还要坚持再把自己送回来，来来回回的，太蠢了，想着自己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怀铭也笑，却还奚落她，“够了，这么开心啊？”

    宁芯没回他，只是幽幽叹了口气，“你们学校真好。”

    陆怀铭不知道她哪来的感慨，真心实意地： “你们学校也不差。”

    的确是不差，毕竟全国最好的舞蹈学院，但——

    宁芯撩拨般抬脚轻轻磕了下陆怀铭的鞋尖，杏眸神色真挚，像一汪深潭，将人溺毙，“可我们学校没有你啊。”

    陆怀铭任命地被她攫住，他抬手将她颊边的碎发往而后顺了下，喉结滚了下，嗓音微哑，“可你有我。”

    他低头，唇上被他的温热碰了下，一触即分，宁芯慢一拍地反应过来，心脏剧烈胀缩，胸腔被撞得生疼，嘴唇像被留下名为“陆怀铭”的烙印，灼热滚烫。

    退开时，他认真地：“宁芯，我喜欢你。”

    ……

    回过神，宁芯已经走到了陆怀铭旁边，摄像师还在跟另一个人讨论着拍照姿势，宁芯胸口被回忆、似曾相识的怅然若失塞得满满当当。

    她突然后悔了，当初陆怀铭“here we are again”的时候，就该胡搅蛮缠在一起的。

    她那么珍而视之的人，弄丢了这么多年，还磨蹭什么呢。

    宁芯抄着校服口袋，不露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跟貌似尚在生气、不想理她的陆怀铭话，“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不能。”陆怀铭一点面子都不给。

    宁芯当没听见，“如果我高中追你的话……”

    话没完被冷冷断，“追不上。”

    理智上，他不会在那么无能为力的年纪去和一个人确定关系，那是不负责。

    宁芯：“实话还是气话？”

    陆怀铭淡淡道：“实话。”

    宁芯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所以我当时还是天时地利人和？”

    陆怀铭眼神从被贴的地方扫过，倒是没避开，只：“不知道。”

    大概是被下了迷魂药，鬼迷心窍。

    “……”宁芯继续请教，“那你当初怎么就突然答应当我男朋友。”

    她：“我复盘一下，好好学习，吸取经验。”

    这话言外之意跟我算跟你表白差不离了。

    联想早一番对话，不难想象宁芯加快进度是为了什么，陆怀铭冷冷睨她，话也尖锐，“怎么？我穿校服刺激到你了？”不腻了？

    宁芯心下叹了口气，想把早口不择言的自己抓过来一顿。

    本来挺好的了，结果自掘坟墓把两人的关系搞僵硬了。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哄人，摄影师也没给两人时间，拍摄很快进行起来。

    可能是两人微妙的氛围，图片对比单纯的青春阳光感，又多了几分张力。摄影师兴奋得嗷嗷直叫，拍得不亦乐乎，让人各种更换姿势。

    最后甚至让陆怀铭脱了校服外套拍。

    他里面穿的是白色背心，一手拎着校服搭在右肩，胳膊肌肉微鼓，线条流畅锋利，冷白的肤色更衬青筋明显，有种蓬勃的朝气。

    他敛着下颚，抬眸斜睨向镜头，漆黑的眼眸酝酿着疯狂的平静。而他另一只手拉着宁芯，两人是一起往前跑的一种姿势。

    宁芯拍完后看了下这张照片，觉得应该不会用，穿着校服拉手这种不太好，而且还是奔跑的姿势，跟私奔似的。

    摄影师也是拍尽兴了，没管太多，反正到最后要挑能用的修。

    一天下来也没太多时间交流，拍摄结束后，宁芯虽然想趁热铁哄哄陆怀铭，无奈她约了和克里斯今晚见面，于是不得不跟陆怀铭告别。

    克里斯约的地方是“零度”酒吧。

    晚上八点，酒吧还没完全热闹起来，五颜六色的旋转灯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并不吵，台上的歌手唱着抒情歌曲，有种迷离的沉静。

    宁芯按照桌号径直走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黄卷发身边，出口是流利的英文，“嘿 ，克里斯，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男人转头微笑，绅士地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亲吻了下。

    宁芯是不太习惯西方这种礼节的，住了两年都不太适应，但相比较贴面礼，这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最大范围了。

    克里斯眉眼是西方人特有的深邃，眼珠是很浅的蓝绿色，像浅色的琉璃珠，很漂亮。他笑着推过来一杯浅绿色的酒，“度数很低，试试口味。”

    而后回答她的问题，“新片的演员男主在这边挑选，过来看看。”

    宁芯不是第一次跟克里斯一起喝酒，他对酒很有研究，她对他也很信任，直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顺便随口问：“有具体目标了吗？”

    克里斯出一个名字：“陆怀铭。”

    “！”宁芯呛了下，放下酒杯捂着嘴咳嗽起来。

    “他跟你很熟吗？”克里斯看着她的反应推断道。

    “他……”宁芯垂睫犹豫了下，实话实话，“是我的前男友。”

    克里斯挑眉微微一笑，很快指出，“那个给你弹吉他的男孩子？”

    “嗯。”宁芯点头。

    “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本来应该……快要复合了。”

    本来应该……

    克里斯温和地看着她，“有故事，愿意吗？”

    “需要付钱吗？”宁芯玩笑地问了一句，“以朋友之名占用私人时间讨论工作，大家还挺排斥的。”

    克里斯摇头失笑，“我现在是导演，我们也不是医患关系，只要你不介意就可以，当然，我依旧会保密。”

    宁芯盯着酒杯怔了几秒，思索着遇到陆怀铭以来的一些情绪和纠结，简略了下，最后隐晦地提到今天把他惹生气的事。

    克里斯听完后沉思了会儿，问道：“你觉得陆怀铭是个怎样的人？”

    宁芯抿了口酒，慢慢吐出几个形容词，“冷淡又温柔，细心、有原则，还有点傲娇？”

    她脑海中过着跟陆怀铭相处的点点滴滴，“有很多面，很难清。”但她都很喜欢。

    “芯，”克里斯分析的角度跟宁芯完全不同，“表演是一种艺术，做得优秀的人，多多少少都具备一定的敏感性。”

    他温声：“这段感情更游刃有余的其实一直是你，他也会没有安全感的。”

    克里斯顿了下，“但从你的一些事来看，他一直在给你安全感。”

    像是当头一棒，宁芯瞬间愣住。

    她想起陆怀铭以前“有恋情会公开”但一直没公开，这么多年从没有过别人；他坦荡地在直播间“宁芯，我心悦你”；他破坏原则亲她，他毫不掩饰吃醋，他别扭地提醒自己给他发信息，他大方承认不是因为报复参加综艺……

    鼻尖霎时涌上一股酸涩，宁芯不由吞咽了下，清澈杏眸蒙上一层薄薄的水光。

    那么好的陆怀铭，她怎么就辜负了呢。

    宁芯吸了吸鼻子，仰头眨眨眼，逼退泪意。

    “别伤心，还有机会，至少证明，他很爱你。”克里斯拍着她肩膀安慰了下，“感情最重要的是沟通，你们以后多沟通下。”

    听到他这么，宁芯唇线抿直，心中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块，更沉了。

    片刻后，她低声道：“可以前那些事，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怕他问我，也不想编什么故事骗他。”

    不只是对他，还是所有人。

    不想被同情不想被可怜，宁愿做一只缩头乌龟，宁愿只是高傲地不想，而不是本来有机会但不能。

    这世间最让人放不下的莫过于遗憾。她不想一件令人恶心的事导致的后果，成为她生命中的遗憾。

    “他问过你吗？”克里斯问。

    “问过一次，”宁芯想起参加综艺前陆怀铭的“只问一次，要听实话”，她低头又抿了口酒，“当时我们刚重逢不久，我没告诉他，他没再问过。”

    酒液冰凉，喉口发涩，她：“他一向很有分寸。”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宁芯声音微哽，“我不想他知道那些事。”

    安静几秒，她再一次喃喃重复，“我不想他知道那些事。”

    “芯，不用逼自己，”克里斯给她递了张纸巾，声音温和，“重要的是以后怎样，不是从前。如果过去是横亘在你们之间的阻碍，不坦白不能在一起，那你纠结情有可原。但现在并不是。”

    “你们国家不是有一句话叫‘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或许等再过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你介意的那些其实没什么好介意的。”

    “有问题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宁芯笑了下，“你拍片子不忙吗？”

    “挺忙的，但回你消息的时间还是有的，”克里斯轻笑着抓了下头发，“我来之前特意理发、刮了胡子，不然这会儿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

    “不至于，”

    其实宁芯看外国人，一般看不出来年龄多少，只要不发福，二十到四十之间都是有可能的。

    宁芯摇摇头，转而提起克里斯要拍的电影，“你的新电影什么时候开机？”

    “五月中旬。”

    宁芯指尖轻轻敲着杯底，心想，快了，综艺结束过不了几天，陆怀铭就要出国。

    会不会还没在一起就异地？？

    两个相谈甚欢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被拍了。不久前，昏暗的角落里，李斯年懒懒躺在老板专属沙发上，给陆怀铭发过去一张略暧昧的照片。

    李斯年：【图片】

    他不是那八卦的人，甚至很多事情都懒得搭理，但这种情况既然遇见了，还是得跟陆怀铭一下。

    几乎是瞬间，陆怀铭过来电话，李斯年毫不意外地接起，听筒有须臾的安静，陆怀铭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过来，“你帮我看着点。”

    李斯年琢磨了下这句话的意思，挑挑眉，“你不过来？”

    陆怀铭：“嗯。”

    “在外地？”

    “没。”

    他不屑于撒谎，却不想过来，像是不愿意真实地面对这种画面。

    李斯年坐起身，从桌面捞过一个烟盒，食指轻磕了下盒底，薄唇叼出一根烟来，拨开银色火机，低头点燃。

    他吐了口烟，在肺里过滤下苦涩，似自嘲般笑了笑，“你让我看什么？”

    “他们要真一起去了斜对面……”

    零度的斜对面是一家酒店。

    李斯年“嘶”了一声，没再下去，偏头狠狠抽了口烟，像是在借机发泄自己的情绪。

    话筒沉默下来。

    另一端。

    陆怀铭站在他上大学时就买了、却从来没住过的房间里，厨房里不断有水涌出来，客厅铺了不深不浅的一层。

    没多久，水从浅口的平板鞋灌了进去，浸湿白袜，冰凉刺骨。

    他看着一室狼藉的地面，晃动地反射着客厅的灯光，心也仿佛被水翻涌着，杂乱无向。

    他轻闭了下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