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已经许多年没有修缮过了，顾府的其他地方都有些年头了，这个供奉祖先的祠堂，自然也是破败不堪的。

    入夜之后，更是阴风阵阵。

    苏沫原本是跪着的，但是因为跪久了，腿也麻了，便盘腿坐在蒲团上。

    这时候忽然吹过来一阵风，将整个祠堂的长明灯险些吹熄了些。

    吓得苏沫急忙坐直身子，抱着拳求饶，“别生气啊，我跪了好些时辰了，是真的忏悔过了，各位顾家的列祖列宗可别吓我啊。”

    大约是求饶起效，这无故而起的妖风也不见了，苏沫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各位顾家的先祖们，我只是想借着贵地躲躲我那婆婆。她知道了顾平川之前受了伤，但是我没有告诉她的事情。”苏沫哭丧着脸道，“这也不是我故意不告诉我婆婆的，只是顾平川当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而我看顾平川的伤并不伤及肺腑筋脉，而且受伤后的第二天都没有太大的事情，照样活蹦乱跳的，这才没有和公公婆婆禀告，可是今天还是漏了嘴，让婆婆担心了。可是婆婆担心了我也不能把这件事给出来啊。我毕竟是答应了顾平川，谁也不的，所以借贵地躲一躲也没有关系吧？唉，不管有没有关系，我先给你们拜一拜，拜过了就算是你们打答应我不追究了。”

    苏沫看着在上百根蜡烛照亮的排位，虔诚地双合十，然后囫囵个地拜了拜，似乎是只要这样就能够让顾家的先祖饶了自己一般。

    还不等苏沫碎碎念完，她就听到一声嗤笑。

    等苏沫抬起头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顾平川躲在了灵位的后面。

    “你怎么在那里？”苏沫看到顾平川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颇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动静？”

    虽然顾侯府并没有很多下人，但是也不至于顾平川回来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是外面没有动静，那顾平川从外面回来，总该是有些动静的吧？

    “我早就回来了，在与娘亲完事情之后，得知你在这里，就偷偷过来你在干什么。”顾平川道。

    “你看到了我在干什么？”苏沫有些生气。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刚刚那阵无故而起的妖风是从哪里来的——就是顾平川带起来吓他的。

    顾平川见苏沫的眉头都要皱到一起了，便道，“我从母亲那得知你漏了我受伤的事情，自请跪在祠堂里面，便与母亲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同时也怕你等着急了，给你带回一个消息来了。”

    苏沫问，“什么消息？是我弟弟的消息了？”

    “不是你弟弟的消息。是在你弟弟面前死了的那个乞丐的消息。”顾平川道。

    “那个乞丐的消息？”苏沫有些奇怪，“那个乞丐身上还能找到什么消息？在他的身上找到被下毒的痕迹了？”

    苏沫并么有到达现场，更不知道在那个乞丐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听到顾平川乞丐的消息，心中很是疑惑。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死去？如果是饿死的倒也不过去，京城没有遭逢大难，若是只是肚子饿了的话，在酒馆的后厨等着，或者多求几个人，总能弄到一点吃的。

    可是他却当着苏子诚的面死了，这件事就着实蹊跷。

    除了中毒，苏沫几乎想不到其他原因。

    “我们不是仵作，也没有办法在这个乞丐的身上验出毒来。”顾平川道。

    苏沫原本满心期待会得到一个答案，结果却没有想到听到顾平川这些，所以眉头就皱了起来，“既然没有找到毒来，那你还和我什么消息？”

    “我们虽然不是仵作，验不出毒来，但是我们长了张嘴，能够问出一些事情来。”顾平川道，“我和我爹去了京城的乞丐窝，问了当日在你弟弟面前死了的乞丐，他们倒是给了我们很多线索。”

    当日那个死在苏子诚面前的乞丐，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这名乞丐老者还有一个半大的孙女，现在半个月前正生着重病，原本奄奄一息，看着就要死了。乞丐老者身上又没有钱来给孙女医治，正着急得团团转。

    正当此时，乞丐老者却得到了一笔钱，让他得以去找郎中给孙女看病。

    “你是，这个乞丐老者的孙女和我弟弟有关系？”苏沫问道。

    “是的。”顾平川，“我和我爹查到，乞丐老者得到的那笔钱，就是他拿自己的命换来的。”

    “拿自己的命换的？”苏沫问，“清楚点，是怎么回事？”

    在苏沫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中间一定会有什么问题。

    顾平川道，“我查到那个乞丐老者拿到了这笔钱，就去给自己的孙女请了一个郎中，郎中把乞丐的孙女看好了之后，他就不知道去哪里做了什么，之后就死在了苏子诚的面前了。我们找到与乞丐老者在一个乞丐窝的乞丐，他过自己死了之后，就要他帮着一起照顾孙女。”

    在乞儿之中，总有那么一些体弱的，因为的一场病就能死于非命。其实很多的乞儿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钱或者食物，甚至是一碗汤药，就能像是根野草一样活着长长的一段时间。

    可是他们中或许连一碗汤药都没有，只因为他们是乞儿，身上没有一分钱。

    若是真的有人要买命来污蔑别人，可能甚至用不到一两白银。

    苏沫是有见过这些人间惨剧的，所以心中除了对自己弟弟受屈辱的悲愤外，还有一些悲天悯人的情愫在里面。

    今夜的风不知道为何，在此时突然骤起，吹得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在祠堂里听着很是喧嚣，把苏沫的心吹得心烦意乱。

    “那现在，这个乞丐的孙女怎么样了？”苏沫心中有很多不满，也有很多实情想要发泄，但是最终也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顾平川听了之后，有些奇怪，问道，“你不恨这个乞丐老者吗？”

    “当然恨了，他拿了钱办事，污蔑的是我弟弟，我怎么能不恨？”苏沫道，“但是乞丐的孙女毕竟是无辜的，若是我因为她的爷爷怪罪她的话，那我和陷害我弟弟的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人命不值钱，苏沫是知道的。

    在这个世道，就像是飘摇的浮萍一般，不知道哪里是根，哪里是尽头。

    她自然也恨这个乞儿，但是更多的却是无奈。

    顾平川点了点头，“你倒是心怀慈悲。”

    “不是心怀慈悲，只是我见过这些人的悲惨，所以有些恻隐之心罢了。”苏沫叹了一口气，“乞丐的孙女现在怎么样了？”

    苏沫时候在乡下也遭灾过，那些灾民在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就算是吃了自己的孩子也不在少数。

    这个老乞儿还肯豁出性命救自己的孙女，虽然做得不对，但也是被逼无奈。

    “活着，但是天天喊着要爷爷。”顾平川道。

    “活着就好了，她活下来了，就该承担后果。”苏沫道，“那你从乞丐这条线查到了什么了吗？”

    “林大人。”顾平川道，“他似乎就是去引诱乞丐来自杀陷害你弟弟的人。”

    “兵部尚书林大人？”苏沫皱着眉头问道。

    顾平川点了点头，“从我和爹调查的结果来看，是他。”

    “今天他也来顾侯府准备搜顾侯府了。”苏沫到，“我和娘都去见过他了，本来他也不愿意离开的，但是我了一句粮草记录册，他就慌了，似乎对粮草记录的册子很是在意，是你去兵部的时候偷了吗？”

    “没有啊，我对兵部不熟，还没找到一点线索就被发现了。”顾平川道，“而且我也不知道，粮草簿就是他们担心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