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191
整个蘅华院都是灯火通明的。
管事李婆子正盯着几个脚麻利的丫鬟把东厢房给收拾了一遍,被褥、床单什么的也都给换了。
她还开口嘱咐:“也开窗通通风,里屋的血腥气太重了。”
西厢房偶尔传来几声婴孩的哭声,又很快没有了。
秋香就站在正房的廊庑下守着,看起来怔怔的。她想起那日她陪着夫人一起去宝刹寺卜卦,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看卦的老师傅,夫人还有一个大劫难要闯,能闯过去自然是万事大吉,闯不过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秋桂刚和莲儿一起去了西厢房一趟,回来就看到秋香一个人发呆。
她走上前,问道:“秋香姐姐,你怎么了?”
秋香想的太入神了,反而被秋桂吓了一跳。
她哆嗦了一下,话也有些结巴:“我没事。”
莲儿顺势靠着廊庑下的红柱子站立,“我好累,腿肚都酸了。”
她今儿一直在忙,不是帮忙去端烧好的热水过去东厢房就是给稳婆拧热帕子慌的脚不沾地。
秋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倒没有很累,就是害怕,也一直在担心夫人。”
秋香姐姐给夫人熬药,她被罗嫂子唤去了厨房帮忙。罗嫂子了,今儿日子特殊,夫人的吃食要格外的在意些,旁人她都不放心,就是一直贴身伺候夫人的才可以。
“谁不是呢,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莲儿脸上带了笑容,“还好现在夫人已经没事了,咱们院子里也多了俩个少爷。”
秋桂的嘴角上扬,“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咱们心里也替夫人高兴。”
她原先还藏了自己的心思,总想着要越过秀儿和莲儿,成为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但是跟着夫人的时间久了,才发现夫人对她和秋香姐姐的待遇好像也和秀儿、莲儿是差不多的不能一视同仁吧,也差不多了。
这样好的主子,她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自然是一心期盼着主子一辈子大富大贵。
秀儿刚从内室走出来。
她打发了两个守门的丫鬟回去歇息,闻言就道:“夫人是有福气,却也真的受罪啊!”
那一盆盆的血水,她现在想起来还头晕,也是真的心疼夫人。都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以前还不觉得,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了,才感受到可怕性。
夜已经太晚了,大家在蘅华院忙碌的一天,到了这会儿基本上都回去睡了,就只留下几个守夜的婆子在。
庭院里也就剩下秀儿、莲儿、秋香和秋桂四人。她们是苏姝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主子还没有脱离险境的,她们谁也不肯离去。
“是啊。”秋香叹气,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秀儿,“夫人醒来了吗?”
秀儿摇摇头,“还没有。二爷在守着夫人,就让我退下了。”
秋桂愁眉苦脸地:“真希望夫人赶紧醒过来。我刚才看着夫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相处的久了,人和人之间就有了感情。平心而论,夫人对她真的挺好了,平时的赏赐也都是挑好的来,金簪子、玉镯子她都收到过。最主要的是,夫人好脾气的很,从不给人脸色瞧。她能摊上这样的好主子,是上辈子修来的运道了。
莲儿双合十,闭眼祈祷:“求观音菩萨保佑我们家夫人平平安安的。”
莲儿那样认真,是有几分滑稽在的。但是秋桂、秋香和秀儿都没有笑。
她们内心里甚至都跟着莲儿一样的在祈祷了。尤其是秋香,她心里还有着对苏姝的愧疚。
夏荷和夏莲就是在此时过来的蘅华院,俩人笑着同秀儿四人问了好。
秋桂眼一横,“你们俩不是已经回去后罩房睡觉了吗?又过来做什么?”
夏荷和夏莲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都是在蘅华院做事的三等丫鬟。
夏莲用肘捅了捅夏荷,“你来吧。”
她性子腼腆,年纪又了些,就不如夏荷会来事。
秀儿抬头去看夏荷,秀气的眉头微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荷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奴婢刚刚被李嬷嬷派去回事处取这月的月例银子,半路竟然有看到问菊姐姐过去了大夫人的翠华院。”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问菊姐姐本人也有些奇怪,一直东张西望的,好像很害怕被别人发现”
李嬷嬷是蘅华院的管事婆子。
夏莲抿了抿唇,也话了。
她声音弱弱地:“去年腊月的时候,我也看到过问梅姐姐过去了大夫人的翠华院。”
秀儿和秋香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白日里大夫人把自家夫人推倒的事情。
秀儿的眼里浮现出怒气:“你们告诉了我们就行了,不许再和别人起。任何人都不行。也要特别的注意问菊和问梅的行为举止,但是也不能被她们给发现了。”
夏荷和夏莲都答应了。
秀儿摆让她们退下,又道:“等夫人醒来了,我会禀告夫人,一经查实,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嘉奖。”
等夏荷和夏莲都走远了,莲儿才问:“秀儿姐姐,你是怀疑问菊和问梅是大夫人的人?”
秀儿冷笑一声,她点了点头,“或许是我对大夫人的偏见在作祟吧。我就是觉得问菊、问梅是大夫人故意安插在咱们夫人身边的。”
她亲眼目睹了江氏的无耻行径,恨她恨的牙痒痒。
秋香沉吟了一会儿,“明日,让我和秋桂先去会一会问菊和问梅耐心一些,总能问出个子丑寅卯的。”
秋桂点了头,“好的。”
前半夜是晴天,还有星星和月亮。到了后半夜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天气比着往日又冷了不少。
阮清川守了苏姝一夜,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天大亮了,外面还在下着雨。
秀儿拧了热毛巾要给苏姝擦,却被阮清川接了过来,他沧桑了许多,脸色很苍白。
阮清川给苏姝擦了,立刻感觉不大对他探身抚上妻子的额头,才发现他起烧了。
他想起苏锦绣的嘱咐,立刻吩咐秀儿,“快去请苏大夫过来。”
可是还没有等到苏锦绣过来蘅华院。苏姝又开始抽搐起来,她紧闭着双眼,咳嗽的厉害,心肝肺都要被咳出来似的,就是醒不过来。
阮清川伸把妻子连同被子一起搂在了怀里,嗓音干哑:“姝姐儿,你不要再吓我了”
他心里都是汗,压抑的自己不出话来。
莲儿端着半铜盆的热水站在一旁,眼睛都红了。
苏姝像是根本感受不到阮清川的存在,她双腿一直在控制不住的抖动,又被阮清川紧紧的给压制住了。
苏锦绣一进来内室也是吓了一跳。
她短暂的平复下心情后,迅速且大力的给苏姝揉捏承山穴和承筋穴差不多一盏茶水的功夫过去,苏姝的抽搐慢慢平息了下来。
苏锦绣一边开药方子一边问阮清川,“二夫人昨夜有醒来吗?”
“没有。”阮清川给妻子盖好了棉被,“姝姐儿是今晨才起烧和抽搐的”
苏锦绣点了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让二夫人赶紧退烧。”
阮清川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苏姝,他应了“是”,继续听苏锦绣往下。
“也要想办法给二夫人喂一些参汤喝,她不能一直不进食,要不然会撑不下去的。”
青拿了药方子和秋香一起退下了。
她们要去找元大夫配齐草药,然后还要回来熬药。
元大夫一直是住在阮家的,他的院子里专程设了药房,就是为了方便给阮清川以及阮家人看病诊治。
阮清川问苏锦绣:“姝姐儿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苏锦绣摇摇头,“我不知道。二夫人现在是属于昏迷的但若是她吃了汤药后能退烧,也不再抽搐或者又添了其他的病症就是好现象。”
她话是这样,心里却直叹气。二夫人这样糟糕的状况,能不能醒过来还不一定。
阮清川背对着苏锦绣站在床前。
他闭了闭眼,熟悉的心口疼又来了,像一把尖刀捅进了心窝,疼的他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他昨天清早去衙门的时候,妻子还笑着和他道别,还要他晚上早一点回来怎地一夜过去,妻子就昏迷不醒了。
秀儿送了苏锦绣出去。
苏锦绣都走到门口了,又回头和阮清川道:“二爷,二夫人的身体是很重要,但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否则,二夫人过两日醒来了,你却累倒了反而让二夫人跟着担忧。”
阮清川眼下乌青,他的衣衫上还沾有暗沉下来的血迹,一看就是一宿没睡的。
阮清川“嗯”了一声,和苏锦绣道谢。
苏锦绣只是叹息,可能她刚才讲的话阮清川根本没有听到心里去。
不过,阮清川对苏姝却是真的上心。阮清川那样的身份地位,能生生的守着她一夜,也是难得了。
阮老夫人吃了早饭后,过来蘅华院探望苏姝和孙子。
她看到苏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心酸的很,也愈发对江氏有了怨气。老二媳妇怀双胎分明是好事,却被江氏搅和的乱七八糟如果真是到了足月才生产,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乳母抱了孩子过来给阮老夫人和阮清川看。
阮老夫人喜欢孙子,每一个都亲自抱了抱。
反观阮清川,他作为孩子们的父亲,宛如一个陌生人般,只顾着给苏姝喂参汤喝,连眼神都不给孩子们。
阮老夫人嘱咐乳母,“你们好好照顾着,万不可出什么闪失。”
她罢,又让周婆子把提前准备好的封红递给了两个乳母,各自是十两银子的银票。
乳母千恩万谢,抱着孩子们出去了内室。
阮老夫人看着儿子喂苏姝喝参汤,满满的一碗,苏姝大概也就只能喝进去几口,其余的都洒了。
她又心疼又无奈。
阮清川请了阮老夫人去堂屋话,“母亲,我会和衙门告假,最近都在家里照顾姝姐儿。”
直到妻子能够醒来。
阮老夫人叹息一声:“这也是应该的。”
阮清川倒了盏茶水,端起来一仰头喝了。
他喝完后,还是觉得嗓子干渴的难受,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母亲,我而今还腾不出来去做一件事情,还要您帮我才好。”
儿子难得找她帮忙,阮老夫人自然是满口应下了。
她担忧的看着儿子,颇为语重心长:“川哥儿,母亲知道你和姝姐儿的感情很好但是你也要对自己上些心,你的身体底子也不好,断断不可熬煎坏了要按照母亲的意思来,你就应该多多的吃饭、好好的休息,把自己打理的清清爽爽只有你好了,姝姐儿才会好。”
母亲是一心为了他好,阮清川都知道,但是内室里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妻子甚至还没有见过他们的孩子一面就昏迷过去了。如果能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两个孩子。
他即使知道母亲得都对,他也确实应该这样做。但是,他真的做不到。
阮清川点了点头,表面上算是答应了母亲的提议。
他换了话题,“您知道姝姐儿不是意外才早产的是人为。”
阮老夫人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
“江氏做错了事情,是要承担责任的。母亲和大哥商量一下,看着要怎么处理吧。”阮清川放下里的盏碗,语气淡淡地:“姝姐儿现在还昏迷着若要让我亲自动,江氏就不必待在阮家了。”
阮老夫人点点头,“你大嫂子是做的太过分了。”
阮清川抬眼去看阮老夫人,“母亲,阮家不容许有这种歪风邪气在的。我这样和您,是想让您秉公去处理。”
“我知道。”阮老夫人平生最是注重礼节和家里孩子的品行教养,儿子这样一,她也意识到了江氏的行为之恶劣。
是要严惩的,否则被孩子们学了去,岂不是都乱套了。
阮老夫人回去了青崖院之后,立刻着人去请了阮大爷和江氏过来。
阮大爷正忙着去处理一档子从江南运过来的丝绸他还来不及出门,晴朵就到了。
他笑着给阮老夫人请安,又道了恭喜:“您真是有福气,又得了一对孙子。”
阮老夫人脸色阴沉着,她看了一眼江氏,意有所指:“我是好福气,却可怜了老二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不都过去一夜了,到现在还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呢。”
江氏一惊,“二弟妹还没有醒过来吗?”
她的神情很是惊惶。
阮老夫人应“是”。
她严肃的很:“老大媳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的?”
阮大爷却是一头雾水,俊秀斯文的脸上都是疑惑。
他看了眼阮老夫人,又去看江氏,“你们到底在什么?”
阮老夫人反问阮大爷,“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阮大爷道:“我昨儿有事,歇在了咱们家客栈里。今儿一大早才回来的。”
老二得了两个儿子的事情还是他同江氏一起吃早饭时,江氏告诉他的。江氏也没有别的。
“你还挺能保留的。”阮老夫人面对江氏了一句,又大致把江氏如何在花园里推倒苏姝的事情都了。
临了,她又补充道:“就是因为你媳妇江氏,老二媳妇差点儿母子俱亡!”
阮老夫人从来未对阮大爷发过火,这是头一次。
阮大爷立刻起身,拱给阮老夫人道歉:“母亲,是她做错了,您该罚便罚。儿子听您的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又劝慰道:“您身体不好,不能再生气了。”
江氏不可思议的看着丈夫,她没有想到丈夫竟然直接要求母亲惩罚她?一点护着她的意思都没有。
就算是她做错了,但她不是故意的,也和母亲认过错了,为什么就非要揪着她不放啊。
江氏眼圈红着,“母亲,儿媳妇知道错了。”
“这不是简单的你知道错或者不知道错的问题,关系的是一个人的道德和品行。”阮老夫人眉头紧皱,“老大媳妇,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伸抚了抚鬓角,把心里的打算都了,“从今儿起,主管阮家中匮的人就不是你了。你也从翠华院里先搬出来,去静芜修身养性一段吧,无事也不要出来了。”
静芜原先是个院子,因为地方太僻静,就临时改成了佛堂。她去过几次,念念经、拜拜佛的,心里也安静。
“什么?”
江氏的脸色刷一下白了。她“扑通”跪在了阮老夫人的面前,痛哭流涕:“母亲,您不能这样做。我这些年为了阮家尽心尽力的操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剥夺我管家的权力就剥夺了”
静芜那种鬼地方,她宁愿死也不会去的。
阮老夫人摆让周婆子着人把江氏架下去,道:“我还没有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江氏被架下去的时候又哭又闹。
对于她来,面子那是大过天的事情。
阮老夫人当着阮大爷的面,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才真是比杀了她都难受。
阮大爷眼瞧着妻子“离开了”青崖院,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阮老夫人却摆摆让他坐下,唤他,“峦哥儿。”
她道:“你别埋怨母亲,是你媳妇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老二媳妇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样。无论如何,咱们家也应当给她一个交待。”
作者有话要: 等苏姝醒来之后,等待江氏的还有她的报应。
看这里:和大家一下最近的更新问题,如果到了晚上0:30等不到更新,就不用再等了。可以第二天看更新。请假会有请假条。
我现在处于上海,做什么都很难,还要居家办公、做核酸、抢菜等等。相处理解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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