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无话可。

    他只是强撑着从地上起来，两手扶住母亲的肩膀：“你醉了，去睡会儿吧。”

    张桂花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她这个儿子长得很好。

    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她张桂花生了个漂亮子，不到十八岁，就有人上门来给陆水提亲。

    但是都被张桂花拒绝了。

    原本她只是抱着一种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心态，不想让陆水结婚。

    后来，当陆水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天都塌了。

    “你爹是个变态，你也要当变态吗？！”

    一辈子生在农村的张桂花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她只知道，这是不对的，是恶心的，是出来，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陆水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她的责骂。

    张桂花被陆水背在背上。

    她的身体仿佛有千斤重，压着陆水不得不佝偻着腰。

    陆水慢慢地把母亲放在床上，细心地给她擦拭手脚。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母亲唯命是从。

    一个女人，跟丈夫结婚七年，相夫教子。

    如果不是那次车祸，她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居然骗了她。

    原来丈夫爱的不是她，甚至爱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所以他从就认为，自己要撑起这个家，要维护母亲，去达成她想要的。

    可是……

    “唔，变态，变态！”张桂花醉得直酒嗝。

    陆水在她的额头上放了一块半湿的毛巾，听着张桂花的怨气，只是动作轻柔地帮她盖上被子。

    也许正如母亲的，他就是个变态。

    一个明知自己不该去爱，却总是会爱上男人的变态。

    陆水坐在餐厅里，听着卧室的动静，迟迟没有动作。

    地上有一滩水和碎片，是刚才他被推出去时撞倒的。

    晶莹的水面反射出陆水的脸。

    他的表情尴尬又苦涩。

    满地的狼藉被陆水收拾干净。

    他想起隔壁还有两只嗷嗷待哺的猫咪等着他，就简单整理了一下，确认母亲熟睡后，开了房门。

    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陆水的去路。

    陆水张大嘴，颇有些意外地开口：“阎行？”

    阎行一手插兜，一手不安地挠了挠头：“我拉了个东西在家，所以想来找你拿钥匙。”

    陆水眨了眨眼，冷静地把门关上，走到阎行的家门口为他开房门。

    阎行刚踏进去，就听见陆水问他：“你在门口站了多久？”

    多久呢？

    大概是从那句“你和你爹一样”开始的吧。

    阎行没话，他的表情让陆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水把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正算走，却被阎行握住了手腕。

    “别回去了。”阎行上前一步，按住了陆水身后的门把手。

    “咔哒”一声，门被阎行关上。

    陆水看了眼阎行，嘴里满是苦笑。

    “你没听到吗？我是个变态，是个明明看到我爸同性恋，还要飞蛾扑火的变态。”

    阎行的手仍然握着陆水白皙的手腕。

    他只是轻轻一用力，还在恍惚的陆水就被他拉入怀中。

    “傻子。”

    “性向是与生俱来的，要真这么容易改变，那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异性恋以外的爱情了。”

    陆水趴在阎行的怀里，听到阎行胸腔蓬勃的心跳声。

    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在激烈地跳动。

    两颗不同的心脏各自在不同的频率上跳动着，最终同归于一样的频率。

    “你和你爸不一样，不要让别人的过错，成为你的负担。”

    阎行一手安抚地拍陆水的背，缓慢地带他坐在沙发上。

    他看着陆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陆水的表情。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水的脸上总是带着忧郁。

    阎行垂下眼，抚摸陆水脑后的头发。

    他们就像两只困兽似的依偎在一起。

    “我很羡慕你。”陆水喃喃自语，像是在对阎行话，又像是在跟自己话。

    阎行眼神颤动，颔首微笑。

    “你有一对可爱的爸妈，有哥哥撑着家，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陆水把阎行家的优点一一列举出来，他微微抬头，对上阎行幽深的眼神：“可你却过得不幸福。”

    阎行放在陆水身上的手忽然松开，他微笑着起身，眯起眼睛：“你不会也喝醉了吧？刚才我可没看到你喝酒。”

    “我没醉，我很清醒。”陆水一把拽过阎行的领带，强硬地让阎行弯下腰和自己面对面。

    “你羡慕你哥，羡慕他能够被寄予厚望。”

    “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就因为他比你早出生了几秒钟，所以大人的视线只会落在他身上，光芒是他的，你只要负责玩就好了。”

    陆水一字一句，都让阎行的嘴角越来越往下：“你避开跟他相关的行业，你故意不跟家里往来，难道不是因为你想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出一番成绩吗？”

    阎行攥住陆水的手，阴沉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你还真是……慧眼识人啊。”

    只凭来他家这两次，就能精准地猜出他的心事。

    “陆水，我看你比我更适合当心理咨询师。”

    “所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陆水的两根食指抵在阎行的嘴角，轻轻往上扯。

    阎行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和阎行不同，陆水从就是被张桂花视为陆家未来的顶梁柱。

    当他父亲车祸后，就更是把全家的希望寄托在陆水身上。

    这份“爱”过于沉重，甚至压得陆水喘不过气。

    “呵。”

    阎行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声笑，用力揉了揉陆水的脸：“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安慰我？”

    陆水挥开阎行的手，笑着看他：“因为你一直笑得很不开心啊。”

    不开心的事，只要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陆水挑眉，把阎行往自己身前拉了拉：“不过我有个问题不太理解。”

    “什么？”

    “你为什么要辞职？”陆水疑惑，“明明在善馨，你已经很出名了，去大学，可不会比善馨更好。”

    阎行的嘴角突然一歪，

    他皱着眉头，十分犹豫地盯着陆水。

    陆水也望着他。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辞职？”阎行一字一句地问。

    陆水诚实地点了点头。

    阎行立刻笑得张扬：“这个秘密，得你自己来悟。”

    --------------------

    作者有话要：

    阿水啊，动动你的脑袋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