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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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7点来钟,月照机场VIP休息室内,李钟制止了想要起身接水的舅子,亲自去了吧台。

    旁边轮椅上软哒哒的花宏清啧啧道:“你阎队也有如此虚弱只能让人伺候的一天,真是活久见啊,难受成这样还非要连夜回的,是在担心你那妖精?”

    右额角一片红肿,又因麻醉剂后遗症导致头疼欲裂的阎拓连眼风都懒得给,“他有名字,白一一。”

    事到如今,花宏清还是没能想出其中的关键点,可并不妨碍他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让发心动到掰弯自己的那位仙男,可人可鸟,鸟身,似乎就是自己友情赠送的白雪公子,又名汤圆是也。

    回想起只见过一面的男孩模样,他也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故意挑衅道:“唉,你那次自己不适合养活物,让我接白雪公子回去,还算数么?”

    这不知死活的话立刻招来了一记无影脚,只是混没有往日强劲的力度,他便不痛不痒的接着嬉皮笑脸:“啧,这就急了?我可是你们正经的红娘,你就这么谢媒的?”

    这话倒也没错,阎拓终于转头正视一眼,回道:“这件事情,以后有空我会详细和你,你在人前可别漏了嘴,他这情况不能让别人知道。”

    花宏清不服气的嘟囔:“我当然晓得啊,当我傻啊?”

    阎拓:“还有,一一回去求救的时候写了情况明,我和姐夫字条是你写的,你可记住了。”

    没等花宏清应声,接水的李钟和处理票务的曹毅满陆续回到身旁,二人也就不便再谈论此事。

    曹毅满甩着几张登机牌笑道:“花大少阔气,这可是我老曹第一次坐头等舱,等会儿可得把架势摆足了。”

    花宏清与曹毅满过几次照面,能混个脸儿熟,人这趟Y省也算是为了他而来,自然不会气,见他开心的模样,有些遗憾的:“要不是你家阎队赶着回,等到明天,我就能申请到航线坐私人飞机回去,可委屈你了,老曹。”

    李钟将温开水放在沙发扶手上,带着一脸的不赞同数落:“确实也是,干嘛急成这样?医生你和宏清被短时麻醉的次数起码6回以上,需要留观一两天比较合适,偏你逞强。你可别仗着年轻疏忽大意了,等到了家,还是要去医院再检查看看,别给落下毛病。”

    阎拓几口干掉了杯中的水,将心里因着急切带出的火烧感觉浇熄一些,笑笑没答话。

    他哪里能在外呆得住?

    听到汤圆受了伤,那简直比他自己这一身的淤青还要来得痛些。

    家伙到底怎么受的伤,伤在哪儿了,鸟身受的伤,也会波及到人身么?现在,还疼是不疼?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使个移花接木的大法,将对方受到的伤害统统转到自己身上来,毕竟皮糙肉厚的,总比男友一身细致的冷白皮来得抗造。

    所幸回程一切顺利,航班准时起飞,到了J市降落,再回到李钟家里,大约是晚上的10点半。

    俞莲在大门口等到人,双眼发红的上下仔细量过一遍,转头去取家里的药箱,算给表弟脑门上的大包敷个镇痛化瘀的外用药,就这一转身的功夫,回到客厅就再没见人,问问自家老公,才人已经急着找汤圆去了。

    花园旁的阳光房里,一只白团子侧身窝在专用鸟巢里酣睡,阎拓凑近了一看,急速的闭了眼,实在是被眼前凄惨的模样刺激到了。

    缓了缓,再度睁开,忍不住伸出了手。

    爪子的纱布处轻轻抚摸一下,翅膀上一团酱红色虚虚的划过,确认只是凝固的药膏,最后轻柔的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

    白一一睡的并不踏实,梦中似乎有股极熟悉的气味接近,好闻的、独属于一个人的味道。

    没能睁开眼,也不知道是否还是在梦里,嘴里不觉喃喃低语:“阎拓。”

    阎拓心下软成一片,却又舍不得吵醒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只呆呆的把团子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俞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表弟这幅痴汉模样,略微感觉到一丝的怪异,却又没再深想下去,只是招呼人擦药。

    当晚,阎拓就住在了表姐家里,连日的疲累外加一身的外伤,还有麻醉剂残留作祟,几乎沾着枕头就已经睡死过去。

    这一觉,竟然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许是睡饱了,起床后精神好了许多,除了身上的淤青还会有触碰的疼痛外,与平日状态已没什么太大差别。

    他还以为自己睡得够久的,没想到去了阳光房,白团子居然也还没醒,他甚至怀疑是否哪里出了问题,想要带着去宠物医院就诊。

    俞莲却笑话他瞎担心,鸟睡个十多时很正常,更何况汤圆受了伤,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

    阎拓将信将疑,犹豫着上了餐桌,与自家表姐、姐夫难得的共聚了一次午餐。

    只是这顿饭,温馨祥和的开了头,却最终以狂风骤雨收了尾。

    饭吃到一半,俞莲开始装作不经意的提审:“我昨天带着汤圆去的苏晓那儿,人姑娘帮忙敷药包扎的,我不过随口提了你一句,拓子,怎么你们见过一回后就再没联系了?”

    阎拓微微一愣,“嗯”过一声后,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再不赶紧刨上两口,他怕今天中午这饭是吃不饱的了。

    果然,后续疑问立刻就到:“什么情况?之前不是相中了么?国庆的时候还跟你姐夫攒假,是带对象去度假泡温泉了?感情不是苏晓啊?那是谁?”

    阎拓也没瞒着,简单介绍道:“他叫白一一,学画画的,是个老实乖巧的好孩子。”

    俞莲见表弟爽快认了,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她是真心喜欢苏晓那姑娘的,但话回来,毕竟还是自家人的感觉更重要一些,只能感叹二人无缘吧。

    当下绽开个笑脸:“哎,谢天谢地,咱拓子总算开窍了。叫白依依啊,名字真好听,应该你不少吧,怎么还孩子孩子的称呼人家姑娘。”

    阎拓放下手中筷子,将嘴里的米饭细细嚼着吞个干净,酝酿完成了,开口道:“嗯,我8岁,大学毕业还没两年呢。只不过……不是姑娘,是个男孩。姐,我喜欢男的。”

    空气突然窒息。

    “噗通”

    是勺子失手掉入汤里的声音。

    李钟愣愣的盯了阎拓一阵,才反应着立刻捞了起来,状若无事的低头继续喝汤,只是眼尾不停偷瞄着自家老婆,暗自祈祷接下来的场面不要太过惨烈。

    俞莲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只是已经僵硬到没法看,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不可置信的反问一句:“什么男孩?你……对象……男的?”

    “是”

    阎拓诚恳应了,又装模作样的揉了揉额角,昨日带回来的红肿已经平复了许多,开始有些泛青的架势,他这是示意自己还是个病号,经不得摧残呢。

    俞莲现在哪儿能顾得上怜惜这个,表弟的这个“是”,简直是在她的慈母心上扎了个千疮百孔,又仿佛是随手丢了个几百当量的咋药包,激得满腔的怒气爆裂着向外飙散。

    双手在桌面狠狠的一拍,就势猛的站了起来,厉声质问道:“阎、拓!你给我你喜欢男的?你疯了么?你阎家,还有姑,就只得你这么一条血脉,多少人盼着你早日开枝散叶,你挑挑拣拣这么些年,现在居然告诉我你是个同性恋?”

    这一气完,不待人回嘴,立刻又恍然道:“是不是花宏清?是不是他把你给传染了?我这就上花家跟他爸理论去,看他还有没有脸把你带着走歪路子!”

    阎拓没奈何的出了声:“姐,跟宏清有什么关系,要真是他传染的,高中我就该传染上了,还能等到现在?你心里有气就骂我吧,别扯出去丢人。”

    回荡在餐厅中的女音立即尖刻了许多:“你还知道丢人?丢人还事,你怎么对得起早早就撒手人寰的父母!对得起阎家的八辈祖宗!”

    俞莲显然气急了,抄起筷子,想要人却又下不去手,只能恨恨的戳在桌面上,发出密集的“咚咚”声。

    半晌,似乎是努力克制又克制后的隐忍,软了口气哀求道:“拓子,咱还能改么?不喜欢男的了行不?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跟姑交代?”

    话到这儿,勾起了思念的情绪,俞莲的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滴落,一幅伤心至极的模样:

    “我3岁就没了妈,现在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人生第一条花裙子是姑给我缝的,上学后每天的麻花辫是她给我扎的,成了人第一次见红是她教导我,帮着我收拾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亲妈,你就是我亲弟弟。

    可怜姑走那么早,那时候你还是个半大孩子,这么些年来,我也是尽我所能的将当年受的恩都统统回报到你身上,姐哪里做的不好了,你要这样对我?你让我百年后如何去见姑,我把表弟照顾成了一个同性恋,最后无儿无女的一辈子孤寡?你啊……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阎拓沉默了,将之前那点的侥幸与滑头收敛的一干二净。眼见得表姐哭得如此伤心,自己心下也难受的不行。

    他既没有办法做出虚假的承诺,更无法指责对方的不通人情,毕竟社会风气如此,不能接受同性恋情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只能耐心的解释:“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是天生的,不是什么传染病,没法改。再了,我不是同性恋,要算,那也要算是独性恋,独独喜欢他一个,他要是个女孩,我就喜欢女的,只是他正好是个男的而已。”

    俞莲没想到一贯有效的哀兵大法也毫无效果,当即知道面前这家伙怕是铁了心了,就像当初硬要报公安大学一般,谁劝也没用。

    冲天的怒气上了头,竟是扯着桌布狠狠的一丢,“哗啦啦”跌了一地的盘盏杯筷。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接受,你……你要是还跟他在一起,那就永远别上我家的门!”

    哭嚎着完,再懒得看人一眼,掉头冲回了二楼卧室。

    李钟看着遍地狼藉,讪讪的放下了手中汤匙,自觉需要圆个场,“她这是更年期到了,脾气大的吓死个人。”

    嘀咕完,又觉得这事儿不能全怨老婆,阎拓这一激灵抖的,饶是他自诩见多识广,如何的从容淡定,刚才可也失神了好半天。

    “哎,……你呀”

    话没完,大门砰然作响,下课的李珏到了家,然后迅速的目瞪狗呆。

    “爸,你又怎么惹我妈了?怎么给祸祸成这样?我还没来得及吃呢。”

    李钟:“这次可不是我,问你表舅。”

    李珏端出个稀罕脸,迎面调侃道:“呦,是比我更亲儿子待遇的表舅么?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居然能让我妈对着你摔盘摔碗的?”

    阎拓将自己碗里最后一口饭干掉,淡定的回答道:“没什么,出了个柜而已。”

    “出……出柜?”李珏鼓出了金鱼眼,随后立刻的觉悟了,拍拍表舅的肩膀以示自求多福,转身回到玄关穿鞋:“爸,你跟我妈一声,最近这一……不,两周课业忙,我就不回来了。”

    李钟没应声,羡慕的看着夺门而去的儿子,心想要是也能去局里住上一两周多好,再不用战战兢兢的扫这台风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