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飞雪看到敖闰和敖淮,“唰”的一下脸色就变了。他缓缓地将黑袍的大帽檐摘下，露出他的脸。

    众人看到靳飞雪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但面孔却很年轻。这是一张英俊的脸,脸颊很瘦,线条锋利；鼻梁很挺,嘴唇很薄；眼睛形状虽然是标准的桃花眼,但是阴翳、愤怒、饱含沧桑。

    靳飞雪在六十年前的那场决战中被水弥尔的魔力污染,变成了个半妖魔,他的容貌也因此停留在了六十年前的样子，没有变老。

    靳飞雪看到敖闰，忽然放声大笑。笑完了，靳飞雪质问敖闰：“西海龙王,你还有脸来见我么？”

    敖闰看着靳飞雪,露出复杂的表情，混杂了悲伤、无奈等等不同的情绪。

    见敖闰不话,靳飞雪又道：“六十年前击杀水弥尔后,靳家明明还有幸存者，可就是因为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没有在战斗结束后开封死的洞门，导致幸存的人活活闷死在洞内。”他阴沉着脸，几乎是咬牙切齿。

    敖闰闭了闭眼，问靳飞雪：“所以你害死敖青，算计敖玉，是为了报复西海龙族，是吗？”

    “你消息倒灵通。”靳飞雪冷笑,“不错。在我的计划中，敖玉只要在今天彻底魔化,杀死在场的所有人，这场杀戮就会惊动天庭。到时天庭派人下界核实，就能够查出你擅自留下被污染的敖玉一事。因为你的这一举动，导致数千人死亡，按照天君下的惩罚令，你们西海龙族，会被灭族！”靳飞雪越越表现出一种畸形的兴奋，复仇让他血液沸腾。

    靳飞雪看了敖玉一眼，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惜你这个儿子有些聪明，没有上我的钩。不过敖闰，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的复仇还会继续，直到让你、你们西海龙族付出相应的代价。”

    敖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似乎很疲惫，他对靳飞雪道：“飞雪，六十年前的错全在我，是我害了靳家的英雄们；留下敖玉也全是我的私心，该死的是我。所有责任，由我一人承担，今日我把我这条命给你，但其他人是无辜的，飞雪，你莫再伤害无辜了。”

    “不！”话音刚落，敖淮忽然大叫了一声，他的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敖闰，“父王，您为什么要谎呢？六十年前明明……”

    “闭嘴！”敖闰厉声呵斥敖淮道。

    敖淮却不甘心，他的双肩耸动，是个很激动的样子，“明明不是你，父王……”他低声道。敖淮望向靳飞雪，恍惚间他想起了六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天子骄子靳飞雪，当年全身闪着光的靳飞雪，却变成了今天这幅阴戾的模样。想到这里敖淮有些心疼。

    敖淮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他对靳飞雪：“飞雪，你还记得那把龙怒宝剑吗？”

    “哦。记得。”靳飞雪冷冷淡淡地，他伸出手，手掌摊开，一把通体全黑的宝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剑身上刻着巨龙，威武无比。“这把龙怒宝剑是你抽了自己的骨头制成，然后送给我的。我还记得当时我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是多么感动啊。”靳飞雪幽幽地。

    敖玉听到这里，心想：难怪我第一次看到“龙怒”的时候会感到如此熟悉，原来它是七哥抽骨所制。

    “不过现在，我看到它竟然有些恶心。”完，靳飞雪把“龙怒”往敖淮的方向一扔，敖淮一把接住它。“我不需要西海龙族的馈赠，还给你。”靳飞雪冷道。

    “我提这把宝剑没有别的意思。”敖淮解释道，“我只是想，六十年前那场大战，西海龙族和靳家是很好的战友。当年龙类自愿献出龙珠，帮助你们练功、让你们可以下海；我抽骨做剑送予你，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在面对水弥尔时有更得心应手的武器。飞雪，献珠、抽骨我们都愿意做，结果到了最后关头却不愿帮你们开洞门，你想想，这不奇怪吗？”

    “敖淮！”敖闰再次呵斥。

    敖淮却平静又坚定地对敖闰：“父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是担心此事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来有损天君权威；二是因为当时你在天君面前发了誓，若西海龙族往外了此事，那么的那条龙会遭天雷。我不怕天雷，这个秘密折麽了我六十年，每每想起我都会被愧疚、难过和不安包围，如果能用遭受一次天雷换我一个心安，我觉得，值。”

    对敖闰完这番话，敖淮朝靳飞雪朗声道：“飞雪，六十年前，下令不许你们从水弥尔的洞穴里出来的，是天君。天君担心你们被水弥尔污染，出来后会变成巨大的隐患。天君当时的原话是：杀四十四人而救四万万人。”

    话音刚落，一道天雷劈下，这天雷不一般，霎时间天摇地动。天雷准确地击中了敖淮，敖淮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从云上落了下来，摔在地上，天雷裹着敖淮的身体，发出“滋滋”的声音，敖淮虚弱地蜷缩成一团，奄奄一息。

    “淮儿！”敖闰一急，从云上跳下来，跪在敖淮身边，他看着去了大半条命的敖淮，突然仰天长啸。

    敖闰在一瞬间变得苍老了许多，他低下头，轻声道：“六十年前的那场大战，我失去了六个儿子。六十年后，因为那场大战没有了结的因果，我仅剩的三个儿子，一个死去，一个魔化，一个重伤。”完，他低低地苦笑了两声，“靳飞雪，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后，一切到此结束。”

    可靳飞雪没有去杀敖闰，他也没有接敖闰的话，他只是睁大了眼睛，露出惊恐和不可思议的表情，整个人有些癫狂。他的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天君的那一句话：“杀四十四人而救四万万人，杀四十四人而救四万万人，杀四十四人而救四万万人……”

    靳飞雪站在广场上，他明明还睁着眼睛站在那里，但脑子里却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的灵魂仿佛穿过这片广场回到了六十年前。

    六十年前的靳飞雪是所有人的骄傲。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学什么都比别人快很多；他相貌出众，性格也招人喜欢，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他年纪轻轻就是靳家家主，可谓是事业有成。六十年前水弥尔作乱，天君点将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他。

    靳飞雪结合水弥尔的特点，创造出了一套更为凶戾的四道绝学，用于对付水弥尔。靳家人在对抗水弥尔之战中屡屡立功，靳飞雪成为了天上地下海里共同的英雄。

    “我愿意永远追随大哥！”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这声音是靳飞雪的弟弟靳飞城的。

    “谁女子不如男，比比看谁立功更多！”另一个娇俏的女声响起，这是靳飞雪的堂妹靳飞翎。

    他们都死在了西海海沟深处。

    靳飞雪想了想自己是怎么从水弥尔洞中逃脱的呢？那时候洞里气氛很可怕，有人闷死了，有人魔化变成了怪物，怪物撕咬其他人，洞穴内仿佛人间炼狱。

    他当时受了伤，很虚弱。靳飞城跑到他身边，对他：“大哥，你要活下去。”

    靳飞雪绝望地笑了笑，：“看这情形，谁都活不了。”

    靳飞城却摇摇头。他割破自己的手指，血流了出来，靳飞城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念什么古怪的咒语。靳飞城的身体逐渐幻化，变成了半透明，同时在靳飞雪周围形成了一个牢固的结界。

    “飞城，你在干什么？”靳飞雪发现不对劲，急忙问。

    靳飞城笑了，露出可爱的虎牙，：“散魂咒。大哥，这是一种巫咒，献出自己的命，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为另一个人结出一个牢固的结界。这个结界可以维持几十年，它会一直保护大哥，直到大哥离开这里。”

    靳飞雪语无伦次道：“你什么时候学的巫咒……”

    “觉得好玩偷偷学的咯。”靳飞城轻松道，“好啦，结界已成，我要走啦。大哥，你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完，半透明状的靳飞城“砰”的一下破了，就跟被扎破的气球一样。

    接下来，在结界的作用下，靳飞雪眼皮沉重，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许多年后，西海海沟内发生大地震，地震把水弥尔的洞穴震塌，靳飞雪从结界中出来，发现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含在口中的龙珠因为时间太久，与靳飞雪融为了一体，靳飞雪得以能够随意在海中生活。可他发现了一个棘手的事情，那就是他上不了岸了，一上岸，呆不了几分钟，他就感到呼吸困难。

    为了查明是怎么回事，靳飞雪偷偷进入西海龙宫的藏书库，在书中找到了原因：靳飞雪并非龙类，非龙类在某些情况下错误地与龙珠融为一体，那么他将无法再上岸。解决方法是找到一条龙，让他自愿献出龙尾上的第三条龙筋，把龙筋放在人鱼油做的灯上烤，两者结合而成的香味，就是解药。

    不过在烤的时候靳飞雪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在敖玉的龙筋上看到了水弥尔的标记，他惊讶地意识到敖闰窝藏了一个被污染的生灵。

    靳飞雪想到天君下的惩罚令，心里逐渐有了一个复仇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