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他曾经伤害我那么深,我却……
2015年的暑假我过得很颓废,窝在家里不是吃就是睡,盛夏过去,秋天来临之时,头皮开始发炎,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段林安带我去看了医生,医生除了作息不规律之外,脱发还与我的情绪有关,他给我开了几瓶廉价的维生素,还关照“家属”帮我调整心态。
我隔天就把留了七年多的长发剪成了七八公分的短发,这一散下来倒不显得有多稀疏了,方便好洗,一身轻松。
“你就是个作精。”段林安这么我。
“是的,我就是。”我不否认,你奈我何?
“我妹妹要嫁人,过两天我就要回老家,吃喝拉撒你自己看着办。”
“啊?你妹妹?”我掰手指计算她妹妹的年龄,“才20岁啊!”
“20岁咋了?我们那儿都很早嫁人,十五六岁的也有,农村地区你控制不了。”
“可她不是还在读书么……”
“大专刚毕业,找的同班同学。”段林安不愁反而乐,“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除了我,其他都成家了,以后我只用给父母养老啦!”
“是啊,你解脱了。”我也同她一起松了一口气。
“谁不是呢?走,陪我出去逛一圈,难得回去一趟,我得给我妹子买点值钱的陪嫁。”
我心想段林安为了她一家老真是操碎了心,前几年她哥哥结婚家里欠了一堆债,好不容易还完,妹妹出嫁还要给她准备嫁妆。心疼她的同时我也想起了我的姐姐,如果她还在世,必定也要给我准备一番的。出发前我盘点自己的首饰,加起来四五件,总价不超过一千块钱,基本上都是去旅游时买的不值钱的玩意儿。
“要不我也去个耳洞吧?”我摸着耳垂犹犹豫豫。
“你戴上耳钉像个非主流;戴上耳环像男扮女装,不伦不类。”
“我哪有!”
她对我的短发嫌弃到骨头里,三番四次我像男人我都快听腻了。我哪里像?穿个T恤也不是飞机场啊,我起码有B杯,比她还大一个size!
我故作委屈:“你伤了我的心,要吃一顿火锅才能恢复。”
“还吃?你头发不要啦?!”
段林安给她妹妹买了一条价值9000块的金项链,那时金价两百出头,放到现在已经增值超70%。火锅还是吃了,爆辣的。
和段林安成为好朋友之后,我的口味变得越来越重,压力大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吃酸辣。吃完一身汗,有种发泄的快/感。那天我被辣红了嘴从火锅店出来,鼓捣段林安买冰酸奶给我,她不肯,冰火两重天铁定得窜稀。我拉着她的胳膊使劲甩她,像个耍赖皮的孩:“买吧买吧,买上次那个加了香蕉和坚果的,在哪里来着?我知道你肯定记得!”
“不买不买!回去洗澡睡觉!”
“不行,必须买,我今天喝不到就睡不着,你看看我的嘴啊,都变成大香肠啦!”
万万没想到我卖力撒娇的场景被旁人看了去,段林安顿足,双眼落在不远处。我循着她的眼光张望,从商场一楼南门进来的男人,不是郁盛是谁?
五年不见,郁盛还是身姿挺拔、容光焕发。他身着一套剪裁贴身的正装,西装外套随意搭在空闲的右手上,精干的气息使我感到陌生却又抓人眼球。我不由得捂住口鼻,因为他看到了我们。他也不是一个人。
一位妆容精致、瘦削高挑的气质女孩紧跟他身侧,她穿一贴身的米白色蕾丝长裙和细高跟鞋,挽着他的左手步步向前,金黄色长发垂向他的肩头,裙摆摇曳生姿。看他们有有笑的模样,两人关系必然十分亲密无间。我的脑子倏地变成一团浆糊,还没来得及思考,段林安拉着我就往反方向走去:“酸奶在这边。”
“是郁盛?”我呆呆地问,为什么我还能见到他?
“你管他是谁。”
“他有女朋友了?”
“与你何干?”
慷慨的段老师给我买了一大桶冰镇的水果酸奶捞,拎着它坐上地铁被人围观时,我的精神是麻木的,因为思绪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幕珠联璧合里。
郁盛,原来也会谈恋爱。
回去之后,段林安要留宿,我不得不分半张床给她。两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谁都睡不着。
她让我别翻了。我:“不翻难受。”
“我也难受。”
“你难受什么?”
她不话,继续翻她的。
我的头皮告诉我不能再熬夜,但我到了凌两点还没有睡着,举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那时我们已经惯于用微信了,qq很少登录,除非有大文件需要传输的时候才会上去看一看。我登上qq看到黑名单里郁盛的河谷头像呈现灰色,心中不止萧条,各种背叛感也涌现出来。他曾经伤害我那么深,我却还是隐隐记挂着他,不管是因为是爱还是因为恨。
段林安走之前,跟我道了个歉,为了道这个歉她做了很久的前期铺垫,那几天状态不佳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她郑重地:“我跟郁盛撒了谎,6月份他我电话问你新的手机号,我没给他,我还你结婚了。”
我听完动了动唇,一时间不出话来。
“他有女朋友,你们联系不联系,完全没有意义。”
“啊,”我点点头,很快接受了这样的阴错阳差,“是的。而且你也没错,六月份我不就是在准备结婚嘛,哈哈。”
我送她检票进站:“回家好好玩一玩,等你回来。”
“行,你也好好的,回去吧。”
段林安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海中,我眼里望着她,心中所想却是那天商场里见到的那个女孩。
我想这次偶遇应该会成为我人生中波澜的其中之一罢了,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要我们不再联系,那一瞥很快就会石沉大海。
博士期间我主攻文艺学,毕业要求必须在国内核心期刊发表3篇论文或者在权威期刊发表一篇论文。博三之前我已发表核心2篇,新学期开始时着手的那一篇本应该是两手准备,冲权威的同时保核心。巨大的学业压力使我没有闲暇时间关注外界其他人、其他事,我想博三毕业留校工作,赶紧赚钱买房,不想迷迷瞪瞪地读到博四博五去,所以每天忍受着学习的枯燥,一个字一个字往脑袋里念。
但我学着学着,老想起那两个人,郁盛和易升,想前者时总是很恨,想后者时充满了眼泪。
开学后我每天跑图书馆,F大图书馆资源不够用,就坐地铁去市立图书馆。有一天下着大雨,我独自一人去了上海图书馆,古籍阅览室在二楼,由于书目众多,图书管理员热心地指导我检索方法,正当我刚有些头绪,胡天胡地徘徊在高大的书架中时,忽有人拍了拍我的背。
我回头平视,一件蓝白条子衬衫映入我的眼帘,再抬头,便是郁盛刚毅的脸了。
——差点使我岔了气。
短期内的再重逢来得特别突然,我下意识退后了两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我又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他面色明亮、不矜不伐地凝视着我,深黑的眸子里带着错综复杂的感情,让我不明白他感到意外还是欣喜——不过的确是那个人,那个令人看不透的人。
我又退后两步,习惯性将头发撩到耳后,可我已没有头发可以撩,多余的动作增添了一丝尴尬。鉴于环境特殊,我只能声:“真巧。”
他轻轻“嗯”一声:“带外国友人过来参观一下。”
我看到前台有个金发的老头正在跟图书管理员些什么,非常热情的样子,在我这边我甚至能听到他高低起伏地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也许是变了味的中文。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胡乱地指了个方向,“我先走一步。”
“等等!艾,你还在读书吗?”他叫住我。
“读啊,为什么不读。”我半回头看着他。
他两手背在身后,笑笑:“挺好的。我已经毕业两年了。”
我不能他毕业两年都没找过我我能做到完全无所谓,但现在这个有什么意思呢?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早已变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陌生人。
“你结婚了?”他的目光落在我搭在书包肩带的左手上。
“不结婚怎么,你要找我结婚么。”我信口胡扯道。
他接得很快,笑意盎然:“也不是不行。”
“你很勉强。”我的目光又开始咄咄逼人了,在图书馆对“陌生人”发火之前,我决定规避这个意外的可能性,“我很忙,你自便吧。”
我的心情被影响后,再无心学习。只好背着书包迎着大雨空手而归。
晚上,我毫无意外地收到了郁盛的好友申请,由于我的微信号同qq号,不知是有人告密还是他歪正着。我恐吓段林安:“你没出卖我吗?”
“我拿我的年终奖发誓,我没有。”
“暂且信你。”
“啊呀你别理他!有妇之夫你和他扯个屁?”
“不想扯,只不过,很好奇他想干什么。”
我这句显然是违心的。
下午他的“也不是不行”,已然将我平静如湖面的心情搅得稀烂。有些人虽然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他在不在也不再重要,可一旦他出现在你面前时,过往陈旧或鲜明的爱恨都会重新浮出水面,快乐和辛酸的往事同样接踵而来,而你们之间的纠葛,也只会随着情感的复杂化而变得越来越多。他对我来就是那样的。
因为我曾经喜欢他,太深太深了;我被他辜负,也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