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章 我常常把他当成一个情商低……
“你在想什么,有问题的是他爸,不是他妈。”裴元边喝汤边对我,“你刚刚见到那伯母处于半皈依状态。”
我眼前好像还徘徊着郁母的身影,看着是像吃斋念佛的,但总觉得有距离感,和我姐夫的大姐不是一般模样。她峥嵘华贵,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会觉得她是个有底蕴、有故事的女人,却和传统意义上的母亲连系不上。
可能是我见识浅薄,见不太多豪门女子。
“你很了解他家。”我。
“确实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嘚瑟样又出来了,那只健康的手举着勺子夸张地挥舞着,“所以,谁愿意蹚他这滩浑水?还有谁?”
“我跟郁盛在一起不是蹚浑水。”我纠正他,“无论他贫穷还是富有,我都不会离开他。”
“你可真够肉麻的。”他咕哝一句,继续喝他的汤。
我搅动着大骨煲,砂锅里源源不断有雾气蒸腾上来,还好我不戴眼镜,否则就要像隔壁桌的年轻伙一样变成一个“活瞎子”。裴元看我东张西望,我吃个饭都心不在焉,我借口太烫,实际上是真的没有胃口。
我的男友在三天前,还过要回来娶我。
“下午你去陪阿盛?”
“不然呢?”
“正正好,我想回去睡一觉。昨天晚上把我疼得,一分钟都没合眼。”
“不就是个骨折,你还真夸张。至于一晚上不睡觉么?”
“你懂什么?我兄弟还躺着,我能放心倒头就睡?”
他这话倒于情于理,我常常把他当成一个情商低又缺根筋的人,忘了他是郁盛最好的朋友这一身份。
裴元十分后怕地摇摇头:“下雪天不宜出门,那地滑溜得,踩个刹车轮胎能飞起。”他又问我:“你考驾照了吗?”
“没有,我不算买车。”上海地铁线四通八达,实在没这个必要去给地面交通增加压力。
“你不学,必要的时候谁帮阿盛开车?总不能次次都靠我吧。”
“靠你也靠不住啊。”我看着他受伤耷拉的右手道。
“行——”
我仅仅是喝了一些汤,裴元则是用不方便的左手把饭和骨头全吃完了。肚子照顾好后,他精力有所恢复,脸色也红润了许多。我看着他把褪到腰间的拉链重新拉到领前,拿着手机出去扫码结账,餐厅里来来往往服务生很多,他心翼翼躲过那些端着热汤盘的孩子,此时我忽然发觉,这个人还是挺照顾我的。
心软是我的特质,有人对我好,哪怕一星半点,我都会放在心上。
出了餐厅,他给我指回病栋的路:“我先个车回去了啊,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电话,我手机不静音。”
“哦。”
“对了,你晚上住哪儿?要不要给你定个酒店?你把身份证号给我。”
“不用了,我哪儿也不去,就陪在阿盛身边。”
“确定能扛得住?”
“能。”
“行,你去吧,我晚点再过来。”
“不过来也行。”
S市的天阴沉沉,昨天下过雨夹雪的缘故,地面还有一些残余的冰冻在路上。如果不注意看脚下,很容易一脚滑滚倒在地,刚刚从饭店门口出来的时候就有一个走得很急的青年这样摔过。恶劣的天气让没有防备的人变得狼狈,我不喜欢冬天。
回到病房,郁盛躺在床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他看到我进来,眼里一下有了光彩:“艾,有没有吃饱了?”
我瞬间感到十分愧疚,因为出去吃顿饭花了一个时左右,我明明可以找个快餐店速战速决,早点回来陪他的。
他这会儿肯定无聊坏了!
“你怎么不把电视机开出来?”我。
“遥控器够不着。”
他完,我替他无力一把,遥控器摆在床头柜,也就一米多的距离,可惜他不能将身体探出去,别探,稍微动一动就晕得慌。
“我看不了电视,别开了,来坐,跟我话。”
我见过郁盛太多种样子,唯独觉得他被拘于病床的样子最新鲜。不禁笑话他:“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我这么虚弱,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那就在你脑门上先画个大西瓜吧!”
“唉。”郁盛佯装苦恼叹了口气,“我不帅了,你会嫌弃我吗?”
我捧他的脸颊端详他:“你帅过吗?”
他轻笑,冷不丁扣住我的手,问我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我爱也爱了,来也来了,还有什么退路可走?”
“我要跟你结婚的。”他保证。
“是啊,我知道。怎么,你怕我怀疑你?”
“不是……只不过战线拖得有点长,我等不及了。”
我握着他掌心细细摩挲,郁盛真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的。在我不安的时候,还知道给我吃定心丸。
“多等等吧,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哼。”
“哼?”我惊讶于他竟然会用如此傲娇的语气词。
“果然我为鱼肉你为刀俎。你好狠的心。”
“嗯,我从来不假话。”
“你跟裴元怎么样?”
“吃了个饭能怎么样?”
“怕你们不对付,吵起来。”
“不至于,他人没那么坏。”
“是啊。”
“下次不准半夜跟他出去鬼混了!听到没?”我他的手背以作警戒。
“……其实是我叫他出来的。”他坦白的时候,眼神闪躲就像阿财。
“为什么?”
“不知道,家里闷,想出来走走。裴元那会儿有另外的局,我叫了他好几次他终于找借口溜出来,够义气吧?”
“你还炫耀起来了……”我气得牙痒痒。
“没有没有,我后悔的。早就躲在屋里哪儿也不去了,白白把他折腾出来断了一只手。”
这么一想,裴元是挺冤枉,可干损事儿的是我的男朋友,我又怎么能责怪自己人?
“他车技不行。”我。
“是我开的车。”
“……”
“你别气啊!我不是故意的。”
“郁盛你怎么回事啊?”好歹也跟裴元对好了口径吧?
我不想相信。
他垂着脸与我解释了一番,车确实是他开的,裴元之所以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其中另有故事。
“我跟你过我哥哥怎么走的么?”
“没有。”我面部冷硬,情绪快绷不住了。
“他跟我爸爸吵架,我爸爸用拐杖断了他的手,然后他开车出去了,一个下雨天,被卡车撞到了高架之下。”
郁盛用短短几十个字描述了他哥哥从生到死,我呼吸凝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去掉结尾,这不就是昨天的场景?
“奥,原来是你爸爸让我姐姐的孩子失去了父亲。”我的话再尖锐不过了,可是郁盛没有生气。
因为我的是事实,没有狡辩的空间。
“你皱眉的样子很凶。”他淡淡地道。
“昨天晚上你和你爸吵架了?”
“是。”
“他用拐杖了你?”
“那倒没有,”郁盛轻轻笑一声,“他坐着轮椅,不到我。”
“12月份那一次是谁的?”
“我叔叔,他的弟弟。”
“你叔叔有什么资格你,你是他生的吗?!”我气得从床边站起,沿着床尾团团转,“我早该知道你在家里尽受这些窝囊气,我不该让你回来,反正他们也不会珍惜你,我还放你回来干什么?回来挨挨骂吗!”
“你代入感太强了,艾,先坐下。”
“我不坐!所以他们一大早跑来医院看你,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因为自己而死,折腾不起第二个!”
“你得不错,不过不必这么激动,我已经习惯了。”
“面对这种事你习惯了,你怎么不习惯点好的?”
我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这个平日里一身硬气的男人,怎么面对家事,就这么软弱没有立场,逆来顺受不知道反抗!
“郁盛,等你好了,我要带你走。”我下定了决心。
“去哪儿?”
“回上海,我们过我们的,跟他们断绝关系!”
他不回答,我相信他不是不愿意。或许还有隐情。我希望他能直白地告诉我,而不是一个人憋着,就像我们阔别的那些年,浪费了太多时间。
我两手叉腰等他的答案。他偏向病房门口,门口站了个人影。被察觉后,人影弓着背敲门进来,我看见一个年过半百的矮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点头哈腰:“我是换着家属预约的护工,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随时叫我。”
“不用了,我的男人我自己照顾,你回去吧!”我大喇喇地告诉他,不论他是眼线,还是所谓的护工。
那人见我脸色不好,很快退出去了。我又像盯贼一样盯着郁盛:“不跟我走,天天被‘照顾’,你乐意吗?”
“不乐意。”他揉揉眼眶,“艾,我想上厕所。”
我急眼了:“我正跟你着事呢,你上什么厕所?!”
“我是真的想上厕所了,脑部积液,他们给我了很多利尿剂。”
我两手一摊:“我去把护工叫回来?”
“……行。”
2016年遇到的第一件极其无语的事,我亲手赶走的移动监控还要亲自去召回,每每想起都要七窍冒烟。